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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黃霖說金瓶梅 》
白描傳神(2)
黃霖 Huang Lin
那麽,白描何以能傳神呢?關鍵是作傢在描寫時並不停留在故事的生動和外形的畢肖上,而是首先着眼在寫心:“不惟能畫眼前,且畫心上。”所謂“寫心”,實際上包含着兩個方面,一是寫相對穩定的性格特點;是寫此時此際的“各人心事”。《金瓶梅》的作者,就能“麯盡人情”,討出每個人物形象“心中的情理”,因而筆之所至,往往能抓住要害,恰到好處,正確、生動地凸現出人物的性和情。例如第五十一回吳月娘等娘兒們聽薛姑子、王姑子說佛法,接着又聽唱佛麯,宣念偈子。這時,潘金蓮不耐煩了,作者寫道:
那潘金蓮不住在旁先拉玉樓不動,又扯李瓶兒,又怕月娘說。月娘便道:“李大姐,他叫你,你和他去不是,省的急的他在這裏恁有劃沒是處的。”那李瓶兒方纔同他出來。被月娘瞅了一眼,說道:“拔了蘿蔔地皮寬。交他去了,省的他在這裏跑兔子一般。原不是那聽佛法的人!”
這段描寫扣緊了四個人的性格。潘金蓮好動,原不是聽佛法的人,當然坐不住。月娘信佛,看不慣金蓮的騷動,但她心地寬厚善良,還是放她們走了。孟玉樓是乖人,在大婦月娘面前,在衆人廣坐之中,是不會稍有越規之舉的,自然拉她“不動”。李瓶兒一般不大有主見,比較隨便,就跟着金蓮走了。短短一段,真是將“人各一心,心各一口,各說各是,都為寫出”。這裏的關鍵是,作傢對於“人各一心”,瞭然於胸中,因而他使筆下人物的一言一行都不離其個性,寫出來纔神情畢肖。
《金瓶梅》的白描之所以能傳神,不但由於作者緊扣住了人物的性,而且也把握住人物的情,熟透了此時此際人物形象的心理活動和感情狀態,“字字俱從人情做細,幽冷處逗出,故活潑如生”(崇禎本批語)。如第十二回寫西門慶發現琴童與潘金蓮私通,當場查到琴童“兒帶上露出錦香囊葫蘆兒”,認得是潘金蓮裙邊帶的物件,“不覺心中大怒”,但他不作進一步審問,就喝令:“與我捆起,着實打!”按照西門慶的狠毒性格,將這小廝結果性命,或送官置死也完全可能,但此時卻打了三十大棍,衹命傢人“把奴才兩個鬢與我捋了,趕將出去,再不許進門”就了事,這難道違背西門慶的性格嗎?不。崇禎本批得好:“不待審問的確,竟自打逐,似暴躁,又似隱忍,妙得其情。”的確比較恰當地表現了這個自知做了王八的劊子手不想把醜事張揚出去的復雜的感情。再如第五十九回寫西門慶見潘金蓮養的貓嚇壞了官哥,一怒之下衝到金蓮房中將貓摔死。此時平素兇悍潑辣的金蓮竟“坐在炕上風紋也不動”,待西門慶出了門,纔“口裏喃喃吶吶”地駡了一陣子。此處,崇禎本又批作者寫金蓮之情曰:“西門慶正在氣頭上,又不敢明嚷,又不能暗忍。明嚷恐討沒趣,暗忍又恐人笑,等其去後,卻哞哞刀刀作絮語,妙得其情。”這兩處“妙得其情”,純用白描,卻生動、準確地描繪了當時西門慶、潘金蓮的心境,因此不能不使人感到神情活現,如見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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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 走進《金瓶梅》(1) | 走進《金瓶梅》(2) | | 走進《金瓶梅》(3) | 西門慶:貪官的樣板(1) | 西門慶:貪官的樣板(2) | | 西門慶:貪官的樣板(3) | 西門慶:‘姦巧’致富經(1) | 西門慶:‘姦巧’致富經(2) | | 西門慶:‘姦巧’致富經(3) | 西門慶:半舊半新的商人(1) | 西門慶:半舊半新的商人(2) | | 西門慶:暴發戶的糜爛生活(1) | 西門慶:暴發戶的糜爛生活(2) | 潘金蓮:原欲的衝動與自我的發現(1) | | 潘金蓮:原欲的衝動與自我的發現(2) | 潘金蓮:原欲的膨脹與人性的扭麯(1) | 潘金蓮:原欲的膨脹與人性的扭麯(2) | | 潘金蓮:原欲的膨脹與人性的扭麯(3) | 潘金蓮:原欲的膨脹與人性的扭麯(4) | 潘金蓮:罪在金蓮?罪在社會?(1) | | 潘金蓮:罪在金蓮?罪在社會?(2) | 潘金蓮:罪在金蓮?罪在社會?(3) | 造孽情癡李瓶兒(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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