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却也未必如此说绝。南宋的孝宗皇帝拉肚子,太医们投药无效,束手无策,很让太上皇心焦。这天太上皇出宫散心,偶然看见个小药铺,就派个太监去问当家的可否能治泻肚。回说正是专治。于是召他进宫。那人问起得病原由,答说是湖蟹吃多了。号过脉象,确诊是冷痢。开出方子,用新鲜采摘的藕捣烂,热酒调服,不几次,果然痊愈。太上皇大喜,钦命赏赐捣药金杵臼,那药铺从此发迹,号称金杵臼严防御家。
这太上皇,也即高宗赵构,就是那泥马渡江的康王,做过抵抗金兵的大元帅,却安心于屈己通和,陷岳武穆于冤狱,割地称臣岁贡,就是为了苟安。不过他对这并非自己亲生的太子,倒也颇有情分,终于是自家人嘛。严防御则被称为不世的机遇,遭际官家这浩荡客户,不愁不发迹。怪的是那些太医,拿的是丰腴的俸禄,却不是道地的把势,连个跑肚都治不得,白白给小药铺发家的机会,做下那泼天的声望。
至于藕能消淤血,解热开胃,又解蟹毒,则是医家的应知常识,医书上明明写着,只怪太医们光吃干薪不做学问,所以让皇上受苦。
曾有长官家做血羹,总是不成,人告取河水就成。一试果然。问起原故,答说但从湖目作想。长官听了,哈哈点头,其实并不曾懂。回来询问机要秘书,才知是从藕能散血立意,而所谓湖目,正是莲子。原来那长官家做血羹,用的本是湖水,所以不成。长官是个爽快人,叹息说,人不读书,好像走黑道,就是头发斑白的老头子,也不如那白面书生啊。
读书原来真能致用,连长官都会钦佩。只是那读,死板不得,否则长官也是不喜欢的。藕能破血,医家当晓,就是产妇忌食生冷,惟独这藕,并不在那生冷之列,就是在于这破血。
当然,真正给莲以及藕博得不世声誉的,绝非救死扶伤圣人之心的医者,而是谈空说有纵横捭阖的一位哲学家。那哲学家姓周,做官路上经过庐山,爱其风景,于是便在莲花峰下选址,筑起书堂,晚年定居其处。想来或许也是因此,他对那莲——自然也包括藕以及荷花莲子等等,果然说得精巧。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这样的清高之物,只好譬喻为君子。
大凡哲学,总是令人肃然起敬,却不大肯涉足男女,至多不过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规箴,比花袭人的劝解更叫人头痛,不怎么好玩。本来一款吃食,经那周哲学一番说辞,竟让人觉得,假如再对它动起口腹饮食之类的活思想,就仿佛淫人妻女一样的滔滔罪过,远不如皇上的解语花和小苏的花妖怪,以及惦记前夫的弃妇和发迹的严防御,来得生动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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