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家类 習禪錄影   》 報告情形      南懷瑾 Na Huaijin

  各人自己用功,把這個時間提前了,抽出來先討論問題。今天我們這個檢討也差不多了。應該說的修持要領,這一次的聚會大體上都講得差不多了,衹是希望大傢能夠都記得,慢慢去研究。這五六天以來,我所講的東西,這個裏頭還有值得研究的,等於把我當一個古董,把一個古人所講的這些來研究。研究以後,自己會發現東西的,有許多問題我沒有指出關鍵所在,大傢自己去探討。今天下午,我們變個方式,就是每一個人修持上見地上還有什麽疑處,有搞不清楚的地方,那麽乘這個時候問問。不過我希望大傢說話要精要簡單,羅唆廢話不要說了,廢話連篇的沒有用。在說之前,自己先組織整理一下。那麽還是由法師開始好了,你稍稍整理一下,我希望不要空話太多了。
  ××法師:以往打坐都是想辦法求定,就用觀空的方法,其實這個空也用心觀嗎?師雲:哦:××法師:當體即空,放下就是。所以我那天拜佛有個感想,拜得身心疲乏得不得了,那時候一上坐,歇下就是,放下就是。
  師雲:歇即菩提。——當心,衹恐不是菩提。
  ××法師:這是我今天所得,這次打禪七所得,我感謝老師和各位。師雲:回去希望照我這個方法,多多拜佛,不過飲食還是要調整好,不要把色身搞壞了,色身壞了,沒得佛可學啊色身要調整好。上山哪,就偷懶了,唉算了,懶得吃了。色身搞壞了,你道沒有成,怎麽辦呢?沒有工具修了。所以要註意,先要愛護自己,否則也是犯菩薩戒的,把自己搞傷殘了就是犯菩薩戒了,要註意哦意×法師:同時,我還有一件事,就是我這次看到黃老居士,閉關纔衹有一兩年的時間,就有這個成就,他的功夫我很佩服。就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年人,他的功夫能夠有這種成就,真是不得了,難能可貴。像我這個三十幾歲的人,不說我身體好嗎,也並不算壞,打坐用功這麽多年來都沒有他這個成就,所以和他比起來真是感到慚愧。在傢沒有盡到人子之道,稱為不孝;對國傢也沒盡上點義務,這是不忠;現在我出傢了,是為了什麽呢?就為了修道。所以今天看到黃老居士這種情形,我感覺我不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對不起朋友,對不起父母。所以我自己體會到,我自己深深體會到,過去我沒有好好用功,我想了,從今以後我想我一定會用功修行,我寧可拿了我的身子死掉我都不在乎。過去我還固執呢,我還認為自己這樣對,我還看我有所修,我能有所成,我抱着這個心,我從今以後要忘我忘身忘心去修。
  師雲:對好啊法師,你了不起完全對衹是前途尚有十八灘,我也不敢說你必然如何。我前幾天已經有兩句話要你參:“衹恐不是玉,是玉也大奇。”所以不多說了。魯居士:昨夜這一覺之後就發暖,就去上座,愈坐愈舒服,腦筋裏頭不聽到外面什麽事情,嘴裏很舒服,吃了一碗稀飯,吃過之後,人迷迷糊糊,正想睡覺,一躺下就睡着了,一直睡到十一點,醒來後精神好了,不錯,所以第三堂再坐,到了第三堂哪,坐下來之後,心中沒有何所知何所愛,就是那個樣子的。這與佛法毫無關係……我睡得好熟,吃過午飯,坐了一堂,好舒服喔!但是坐坐又跑去睡了,一躺下來就睡着了,感到纔睡一會兒,起來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這與佛法毫無關係,這也是緣哪,我從來沒有那個樣子睡,就是我在夜裏也沒有那個樣子睡,身體就和反的一樣的,哎呀不願意說話了,我說睡,這一睡就全然不知道了,自己也不知道我在睡覺了,也不知道我是怎麽回事,沒有什麽,我說與佛法毫無關係,完了。
  師雲:你這個人,所以叫你魯和尚,你真是個魯和尚,魯莽和尚,這麽大年紀還是如此,該打三百板屁股,看你年紀大了,藉放在一邊,說來說去,這怎麽同佛法沒有關係呢?怎麽這麽沒有智慧呢?亂定一氣,怎麽不是佛法?就是定定定呀。氣脈剝極則復,有軟的一下,軟了以後你儘管去睡,講過好幾次。一句話都不跟我記到,都不聽,都浪費了。碰到這種情況,儘管去睡,心境清明儘管睡,這個為什麽?你們腿子不熟,假如腿子熟呀這時候,渾然大定嘛,一坐到就定了,靈明自在,就是躺下睡也一樣啊你也不去參究,不看經書,不用慧力。這個時候靈明一點,清清明明的,身體是不相幹了,四大不相幹,這個不相幹不是四大有毛病,他四大調和了,平常身體太剛強了,坐在那裏不是這裏難過就是那裏脹痛,不是這裏脹痛就是那裏不舒服!不管哪一種境相,都是四大沒有調和,所以沒有得定,這樣子四大調和,身心自然軟了,軟化了以後,靈明自在,這個靈明不昧不是一個定境?怎麽同佛法毫無關係?就是這一句話,三百板屁股還打不完。就是這個道理,現在你精神睡夠了不是好了嗎?你覺得精神一樣嗎?又不同。又不用慧眼觀看,觀察清楚同平常不同,雖然精神一樣啊,身體的障礙不像以前的障礙了,沒有以前的障礙了,身體泰泰然然,心境呢,明明瞭瞭,靈明不昧,要把這個看清楚,你懂了沒有?魯居士:是這樣子。師雲:嗯,是這個樣子,要把這個把握好,以後不要變了,是這個樣子,以後千萬不要變了。下山以後,嘟一會兒又變掉了,忙得一塌糊塗。總得嚴守戒律,非常重要。這回以後,嚴守戒律,啊也許身體還要起變化的,可能你那個身體上的癢還要大發而特發,乃至生瘡,不要怕,把這個變了以後,無論如何,得壽者相了。啊!要好好修下去,必須要今生成道,立這個志願,懂了吧嚴守戒律鮮劉女士:我現在專門是在功夫上頭做鬼活計了,這一天的時間,就是感覺到那個復卦的現象。那麽人呢我發現這個事情不但要好飲食,而且要好睡眠。師雲:對。功夫上是如此。劉女士:你們看我常常溜到房間,我就倒在那兒,我想最多不過兩分鐘,沉極了,就醒了,醒過來以後,就好像那個定久了以後的那種滋味一樣,每一次以後,非常非常的舒服,那是一念不起。那麽,我說就是前天晚上那種景象整個恢復過來,倒是這樣子坐久了,動久了,不能保持,衹有在那個剎那間,片刻時間就完全恢復到那個境界,同時另外呢,自己感覺生意盎然。
  至於說到明點的地方,老師方纔也說過了,我這兩天在這一方面用功夫。起先是很難很難,連把它假想起來都不容易,後來在不要它的時候,放棄它的時候,不找它的時候,今天早上在坐的時候,突然就不請自來了。那麽在這個時候呢?就是說你可以看到,就是這個——就是跟老師說的那個——這一個點上,還不是明點,就在這個所假想的這個點上頭,所有生機啊!就是從下半部以下的東西,整個發動,熱力,暖氣,還有鼓動,就好像這半邊呢,整個泡在溫水裏頭一樣的。假如你一動念,一亂,就妙極了,立刻就沒有了,什麽都光光的了,如夢如幻,好像剛纔沒那麽回事似的,立刻走掉了。你再一定下去呢,它就立刻又回來了,這個快到如同電光石火一樣,感應這麽快。所以我這是把我的經驗告訴各位,這真是真的,一點都不假,這是我今天實際的經驗。另外一點就是感覺到這個臉好像喝了酒有熱氣往上衝,所以也感覺是幹的,就感覺熱得很,每逢清早雞叫以後,雖然是很舒服很溫暖,可是呢,就這麽一念就平下去,心安愉泰,好像是暖洋洋的。哦,那種暴躁的不調的氣就沉下去了。這就是我這幾天的體驗。
  師雲:那個光的現象也講一講,使他們萬一碰到這個景象,依我跟你所討論的,所講的,互相做參考。劉女士:哦老師是讓我假想是明珠也好,假想鑽石也好,假想任何一個發光的東西。我頭幾天想鑽石,想不出來;然後我把手上鑽戒看一看,還是不出來;想珠子,我把珠子拿來看看,也不出來。什麽都不出來,你怎麽想它就不出來。後來我就想燈光,也不成;想佛光也不成;想一切的東西,這影像硬是不來,後來我念佛號也不成。就在這個時候,我以為我看到的光,所想到的這個東西,應該有個輪廓纔對。但我衹有一個概念,沒有輪廓,我想找個輪廓找不到,我所謂找不到是找不到輪廓。在這個眼前這個輪廓找不出來,這很難很難,想不到這麽難的!那麽今天早上,我想既然是找不到,不管它就算了,那麽就索性把心空掉,整個不管他。然後我就在這個空到自己可以感覺到非常有把握不動了,然後提起一個念頭,我說我現在看看可不可以有什麽東西,這個念頭一動,立刻一個蠟燭在我眼前。
  師雲:蠟燭的光?劉女士:蠟燭的光在那兒擺擺搖移不定,我這時候啊,心裏頭是清明自在,我忽然想起一句話來了,燭影搖紅。我說這好是好在把它顛倒過來了,因為是紅搖燭影,紅搖燭影這一點也不稀奇。那麽想完了這個呢,覺得自己還是一心不亂,非常的高興,非常的舒服,這個腳的疼啦,麻啦,什麽都沒有了。正在這個時候,我就想我可不可以換一個旁的東西呢那麽一換我就想要鑽石,就出來一顆鑽石;我說要一顆珍珠,很大的珍珠過來,都在一起。我說這麽容易呀正在這一念之差,所有東西去掉了。忽然又有一個亮光,這個亮光發自我不知道那種寶石,像就是那一種淺緑淺藍色極亮的光,這都是我不認識的寶石。我沒有想過這寶石,我也沒有要過這寶石,就在這個光一現前的時候,所有的燭影,所有這個蠟燭,跟珍珠鑽石,一概都沒有了。這個寶光前頭,前頭這三個一概沒有顔色的,有輪廓而沒有顔色,那燭影在動,但是沒有顔色,至於這個光啊,清清楚楚,顔色在前頭,我剛想要抓住它,它就沒有了。孫教官:我有兩個疑問,想請示老師。第一、白天沒有時間,晚上太晚打坐容易昏沉,怎麽辦?第二、劉女士說到明點,我想起去年打七後,我即觀燈作為明點,可引到丹田臍輪處,後念咒觀想太費力。每晚拜佛,如心沉下去,則觀想很好。再,晚間持咒“唵”字去掉後,正式持咒,或許會上來個光,裏面也許現出個佛或觀音菩薩,或古裝的人,或男鬼或女鬼,並非意念上有,是自然來的。我知道不好,一來就睜開眼,靜一靜,從頭來,就沒有了。師雲:第一個問題是因為疲勞過度,應等休息夠了,或睡夠了,再打坐。當然好多人工作都太忙了,這個沒辦法,衹有自行想辦法調整。
  對了有件事情老想說,忘記了。但非常重要。好多人,就像我們這一堂好多人,都是一天忙碌下來,晚間睡覺前打一坐,等精神好了,再拚命做事、玩樂,為什麽你們功夫不能進步,就是這個原因。真正修持功夫,要能持盈保泰,應在精神好的時候坐,這樣精神投資下去,效果纔會大。所以必須睡夠了再去坐,才能有進步。第二、你準提法修持得蠻有成績,當然尚未圓滿成熟。光點中變來變去,不理它。若是內在自發的,可以用意志去控製它,叫它變過來,就變過來。若是外來的,念我的本尊咒,自然百魔不侵,三界天魔都不怕了。但還是應歸納成一點,慢慢將它確定了,佛相即是佛相,明點即是明點,不要用自己意志去變動它。因變來變去就是心魔,這表示定力不足。這個境應一以定之,隨時有進步告訴我!你持咒的情形以前從未告訴我。
  王同學:我有個妄想,姑妄言之,如今日我打坐打神拳(打坐時,身體四肢和頭部,自動打拳似地動起來,非一般人為拳術所可模仿,故戲稱為神拳)時,如意念專一,不知能否按照自己意願離地跳起來,或飛起來?師雲:如果環境許可,再加以訓練,是可以辦到的,這是一個科學的證明,證明人類精神可以控製生理活動,要它如何便如何。而且你知道這個道理,在意念上不會被迷住。但是沒有那個環境是不行的。到底是魔境,是魔境。金教授:今天比較安靜些,什麽都放下,上午因坐的時間較長,腿發麻,後來跟瀋教官學,不管它,結果自然恢復。可見應該一念專精,什麽都放下,反而好了。陸君:這次大傢都提到了明點,記得以前我也問過老師,我有時觀想,或未觀想時,這個明點老是在頭上打轉,或在身內亂跑,不知應該用什麽法子?師雲:不是告訴過你們,未見性以前,不該觀想明點。你應該先把乖戾之氣、浮躁之氣、錯綜復雜的習性先磨平了,一念不生全體現,見到了,參透了,然後才能談觀想修持。同時你衹有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應該先盡人事,先要結婚生子再談修道。你所說的觀想明點不是不對,必須先參悟,參透了再談修持,否則皆外道。五祖所謂:“不見本性,修法無益。”這些道理,這幾天都早告訴你們了,難道不清楚?瀋教官:前天老師叫我打坐時念南無阿彌陀佛,初時不順口,現已順口,但後腦處有些難過且作熱。另外觀想的問題,從前由煉內傢拳功夫入手,因為思想不集中,拿夜光表作反光的目標。後來老師叫煉眼睛,點支香,觀看它,疲倦時,閉眼,眼前有光,張開眼,又看見了。現在問題是,如此煉看光,是否可以,眼睛是否不應朝下,應提高,對眼睛好?還有打坐後身體發軟,當然可能是白天疲勞過度之故,但我是早晨一起身後即打坐,卻身上發軟及瞌睡,要再睡一覺;有時又覺得打坐後渾身是勁,好像要爆炸一樣;又覺得想飛起來,衝出這個房子。當然不是事實,就是有此意念,請老師指示。
  師雲:第一、念佛照念下去。第二、至於看光點,煉也可以,不煉也可以,煉了是對眼睛好些,意志也能集中些。但如果你煉光點另配合念佛是可以的,光點定好,意念即定在光點上,身體可以照煉不誤,慢慢地會引你走上明心見性的路子。但現在他們所說的一切,你可一概不管,一路孤行可也。煉光點時,眼光放平,不要提高或垂視。第三、身體發軟沒關係,充其量如韓居士這樣,你會那種氣功方法,把握住呼吸即可。但你的那種身體發軟,還是身上疲勞尚未恢復所致。蕭先生:第一、今天精神很好,腿也比過去好,感到又痛苦又舒服,老毛病又來,腰有些痛,氣比較壯,可惜快收場了,如再有一周,腿就差不多了。(衆笑)第二、觀念上逐漸改變了,因為求道成佛的願力漸大,對許多事情的看法,也隨之改變,把這點意見貢獻給幾位同參。願力先要有,則氣魄、態度、觀念都會隨之而改變,這是我的感覺。黃老居士:請老師仍然一本初衷,隨時多予指示。如果將來有任何成就,絶不辜負師恩。嚮來做功課,每天早晨都有四皈依:在佛、法、僧之前,第一皈依師。可見對老師始終恭敬。師雲:黃老,你誠敬還有話說,就因為太誠敬,所以要還你價值,還你嚴厲。這個嚴厲,用之於杭,就是用的這種棒子;用之於文光,駡得很厲害;用之於王××,半開玩笑半駡;用之於魯居士,痛痛快快地駡一頓;用之於你,一樣辦法,衹能用橡皮棒子,我當然一本初衷,不用你說,否則還叫我。但有時變更一個方式,要你參,就是話頭,你就應該參。就如我問袁老師說:“參什麽話頭?”袁師說:“參我呵從頭到腳都是話頭。”他如何要這樣,其中都是有緣故的,
  要參。當然,不僅一本初衷,而且帶上的都是硬棒子,你要準備煉好氣功接棒,挨棒,衹要能受得了。
  黃老居士;我知道,打就是愛。師笑曰:這棒子打不進去了チ楊管老:我今天沒有什麽,今天吃力得很,並非想睡,但是坐在這裏,很明白,妄念很少。下午觀想明點,我都知道,觀想有個明點,方法不同,一個用眼睛,一個用意識來觀,不管如何,隨時隨地可以保持。總覺得有個明點,自己要把“意”擺在這一點上去看。師雲:此如竜銜海珠,遊魚不顧。隨時隨地可以如此,雜念不起。記住這一句,空中有這一點妙有,始終定住,留“意”擺在這一點上,慢慢可以翻過妙有之關,起真作用。
  楊管老:噢噢是的。還有一點,是關於黃老的事,昨天聽後,不便表示,後來聽見老師的答復,尤其今天聽見黃老的話,在此引起我的感想,也可以說我一個人的,也可以說兩個人的,因為蕭先生也非常記挂這個事,他叫我說,可以分為幾段說:第一、由黃老昨天的報告,我感覺到,在打七以後,希望老師和黃老能徹底地談一談。我覺得老師對黃老太客氣,因為覺得他年歲高,所以對他說法就不像對文光等人的態度。但是今天聽老師的話以後,覺得很痛快,尤其黃老的表示,好極了,所以希望老師對他不要像七十三歲,而要像二十三歲一樣,什麽事老老實實痛痛快快地談一談。
  第二、是希望黃老的,我今天說老實話,半年來覺得你不是你,你這個人本來極謙虛。我兩次打你的棒,而且很不客氣,因為你的說話很自大,不像往日的做法,所以給你棒。好像,你現在纔知道圓明居士究竟是何許人也。但過去你知道我買了這本書,你並未研究,你口氣中大有這個算不了什麽之意。打你棒子後,承你的情,認我是善知識,纔拿去看,現在你是完全知道究係何許人也。而且過去你執定一個空,我說有,你不信,現在也瞭解了。所以這個問題還是所謂鼓不敲不響,過去沒有人和你談,你一個人摸是比較吃力。
  第三、昨天和你談,去年下半年,因為老師比較忙,來的機會少些,“比較是我一人搞”,可見一個人搞是如何。因為我們不過僅僅入門而已。閣下如果認為你可以到重關,我看恐怕還沒有到時候,因為真空妙有現在纔瞭解。更進一步,老師允許可以透關,猶待努力,希望老師和黃老談話的時候,盡量請黃老自己要拿下來。我說一句話,黃老這半年的確很用功,但是似乎自肯之處太多,覺得你總是對的。我們倆人辯論時,不要以為是你對,但我們倆人都不是真知灼見,否則一下出來了,對即對,非即非,如果考慮就不對了。我們倆人昨天辯論,各人都以為自己對,但是一到老師面前就矮了,你也不會,我也不會。如果各人都堅持自己真對,這就不對了。
  另外,黃老還有一點我要勸你的,假如不相信就算了。你說每日四皈依,既然皈依老師,就完全相信他,把他當作佛,既然上當,當然就該上足了。至少這一年就完全信他的,非要上當不可。這一出關以後,如果真有善知識比他高的,我們再找別的,不能說他保我們一輩子,這不行。但是現在就應該上當,如此作法,無論心理上、生理上、學問上,庶幾乎對雙方都有益。這個話是對黃老說的,也是對我們大傢說的,連我也在內。
  黃老居士:剛纔楊先生和肖先生的意思,我非常歡喜,衷心接受。尤其楊先生是我的善知識,而且我學佛也是由楊先生帶領的。我嚮你們兩位多多感謝。楊管老:這又離題了。師雲:好文光有話說嗎?文光:我有。第一件事,我下山後要參通毛病何在,何以不能變化氣質。
  第二、做功夫隨時隨地調整身心非常重要。對我來說,心理、運動、飲食、睡眠是四大要素。隨時隨地綿綿密密地調整身心非常重要。如果有一個舒服,就可以影響好幾天功夫,對我來說,最要緊是維持心理上的平衡,其次飲食,再次睡眠,再次運動。如果一個晚上睡覺好,則必有精化炁的感覺。這個感覺就是督脈到頭上的這條路,在睡覺時體會特別舒服的話,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會有陽氣産生的感覺。如果沒有,則可以體會到身體內部是陰的。而且可以藉此判斷今天的好壞。打七以前,我很小心,沒吃任何東西,但是胃非常不好,而且睡得不好,這裏的空氣也不好,蚊子也太多,又吵,所以睡得不好,一點精化炁的現象都沒有。
  第三、老師這兩天所說的功夫程序,老師說有重點關鍵的地方,我自己還未找到,但是希望大傢能找出來,因為我也覺得其中確有關鍵。師雲:文光這幾年有很多出國機會,如留德奬學金考取了,但都不去。有很多科學論文都在國外發表,國內還看不到。但每次想到要離開我,夜裏就哭醒了。他想在這裏多跟我學幾年,今年因我駡得太厲害了,而且自己有一個轉變,預備出去了。留日考試己考取,要出去磨練磨練,不能依賴性太大。他研究這個東西,好像笨得很,但實在笨得可愛,呆呆板板的科學方法。雖說對我如此恭敬,但也會提反面問題,說這樣不科學,要磨好久。今天不通,明天再來,非要把它弄通不可。
  他苦得很,大學畢業,研究所畢業,全靠自己,推菜,賣菜賺錢來供給母親和五個兄弟,父親又早死,現在還供給幾個弟弟讀書,一個讀大學。他自己讀書時,一個月衹用十塊錢,現在一個月賺一千兩百塊錢,全部交給母親,母親給他一百塊錢一個月。但他慷慨得很,還救濟別人。他用錢也是科學得很,不該用的,一個錢都不用,該用的,慷慨得很,甚至藉債來救濟人。營養這麽壞,又苦,所以身體壞得很,所受壓力很大。又因為他的身世、遭遇、處境,從小就養成內嚮型,說句不好聽的話,處處感覺自卑,不如人。環境、身體給他的影響太大了。他夜裏睡在我那裏,在夢中,高聲地唱歌,什麽泰山探險的歌等,這是他的本有之性。但到了白天,又回覆到木木訥訥的後天性了。
  但他研究東西,確實得很。一次,他要學看光,一教,他也就會了,他也知道應收回,應如何。他剛纔說我這幾天所說,關鍵處很多,他說他自己智慧不夠,但希望大傢註意。他又說這幾天說到煉精化炁,但煉炁化神並未說。他希望大傢在這幾天所說的當中找問題,勿空談,找到問題趕緊問。
  因為他相信這幾天定慧等持之法雖說完了,似乎都已懂了,可以自修了。但若真離開我,遇到問題,不一定真能解决,到時要經很大睏難,到真能體驗時,已經遭遇多少次失敗了。這是他的婆心,看他冰冷的臉,但心頭熱。他不似一般宗教徒的迷信看法,完全科學觀念,對於眼通認為如開關電流,一截斷則不見。他身體如此壞,現在等於換了半個人,還未換完,所以他生理上的感受,反應比任何人都靈敏,來得特別快。他跟我到處走,聽了很多,本想把歷年所聽的,有關哲學的、學術的、修道的等等編成語錄,但因身體壞,一時無法編。他說過,將來總有一天會分門別類地編成語錄,哪一天說過什麽話,他都記得。
  他所提出來的四點:飲食、睡眠、運動、心理,即調身與調心,這是對的。其實這幾天他功夫在進步,可是他自己不知道,因為現在這個階段,正如魯居士一樣,需要睡眠,多休息。但這幾天,他又管錄音機,又坐在我旁邊,大傢又對他很恭維的,所以一緊張更受不了。
  蕭先生:我有一個問題,他所看到的,水呵!山呵!是幻境,還是實境?師雲:非幻境也。這東西很難說,如夢如幻,你說是實嗎?實的東西又在哪裏?若說幻嗎,文光靈靈明明,自己能做主。而且有個前提,他是一個學科學的,頭腦不簡單,不會輕易上境界的當。且他話裏還有一個重點,有一個分別,有一種是他可以做主的,叫它現什麽就現什麽,這是境;另一種是它自然來,他不能做主的。這裏面有兩個重點。魯居士:這第二種是不是天眼通?師雲:不是這是眼通的前奏,不過文光他這開關,把握得很牢,他知道應如何,而且他要發眼通,我非常贊成。像文光這種牛嘴的嘴型,口德最好,他即使知道千萬人的隱私,都不會說出,就是把他打壞了,最多叫一聲哎唷,也不會說。而且在道理上明白,會守語戒,不能說這些事。他可以發,但他不妄發,因為他明白眼通發了,於道體成果上會有妨礙,所以他自己有開關,可以將它關掉。你們可問他開關的巧妙。在這裏,還有剛剛一句話非常重要,他在看到一切境界時,可以不理它,境界儘管有,等於閉眼看不見。
  楊管老:電流一截斷,這個開關在哪裏?文光:這個開關在哪兒,我不知道,這不過是個比喻。打坐時若陽氣上來,則電流也源源而來。自然會有作用。
  師雲:任督二脈一通,則腦神經,頭腦的脈輪,即密宗所說頂輪,一震通以後,就發了。所以他打坐,督脈到這裏,就發了,這是“開”。“關”呢?文光:“關”就是故意使這個境界錯亂,我這個方法可能不大好,即故意睡一個壞覺,搗亂它,使這個境象錯亂。(衆笑)
  師雲:下午的時間改成檢討,我似乎感覺這個法會已結束。平日在傢不談佛法,術語都忘了,一切都忘了,非要提起,我纔想起來。你們看這忘性有如此之大,現似已無話可說。打七不平常,因還有個佛法在,現在已將結束,似無佛法在,一切又回覆平常了。你們有問題可提出討論,也許可以引發我,其他也沒什麽可談的。因為如何參、如何見,見後又如何修,都說完了,其他的都是多餘的。至於煉氣化神以後怎麽辦,則嚮上一路,千聖不傳,密不通風,是破末後牢關以後的事,現暫且不談。楊管老:我現在問一個笨問題,我們打坐、參究,見到“這個”以後應該怎麽辦?師雲:我們這一堂人,即使見到“這個”,也是所見者甚少,衹是見到三際托空,本來面目的一個空的境界。如同圓明居士,在嘉陵音那裏,見到這個以後,到章嘉處印證。章嘉說:“你這個見到的對,並不是不對,但衹是鑿破了一個小窗子的洞所看見的天。應該是把這個房子打破,登在高山頂上,所看的天才完整。”於是他回來重新在自己的官邸裏——那時他還是世子——閉起門來,自己打七。七七四十九天的“七”,結果突然間他衹覺通身流汗,大悟了。於是趕緊再跑去看章嘉,章嘉看到他進門,還未等他開口,手這麽一招,就說對了,對了,這回對了。他也就這麽回去了。這就是所見者大與所見者小的不同。
  你們這堂人所見者小,都是他力所出,所見都淺,見了這個以後應擴而充之,配合行履,變化氣質。不衹在靜坐上用功,在定住以後,應在行事之間,待人接物之間,看能否忙忙碌碌之中保持這個。苟有不能,必立刻上座,放下,好好保任,待有充分把握時再起用,必須動靜一如。檢討自己,過去所有習氣有無變化,要高亢的變為謙下,柔弱的變為剛強。調整自己,孜孜為善,孜孜去不善,打成一片,這樣纔行。如果上座以後,有佛法,保住三際托空,放下腿就丟了,則所見不真,未打成一片,無用。所謂打成一片,即必須動靜一如,起心動念行住坐臥,忙亂之間皆能如此纔行,這樣初步所見是真,才能談到修為。否則先要把這一面弄清楚,念念無住,念念不住。在待人接物之間,雖有動作,其心空空如也,了無一物,這樣纔對。好像這次打七之中,很多人都想幌一下,下山後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了,不能打成一片。再加平日忙亂,回來疲倦,兩腿一盤,休息一會,這樣如何算得用功?未見者必須先見了這個,才能談修為。一念萬年,萬年一念,要行住坐臥之間一概不離有為的這個,這一點,定住了,等到氣脈完全發動,則身心一片,意生身成就,自由自在的,愛現前即現前,然後變化生理的氣質。如《楞嚴經》雲:“脫粘內伏,伏歸元真,發本明耀。”彼時不論意生明點,及本身光明,身心配合,內外一片光明,所謂虛室生白,常在光中,般若智慧自然現前。如劉女士昨天所說,衹不過嘗到一點甜頭,還未穩。萬物靜觀皆自得,看一切都慈悲喜捨,看山河大地人我衆生皆如夢如幻。下腿走路,皆如水中浮萍,或棉花上走路,實質世界漸漸在你的範圍中皆變成真空,必須要如此用功。
  師雲:大傢可互相討論,我旁聽,理愈窮愈明,也許撞到一機一緣可以大徹大悟。不可高傲,也不必自卑,得中和之道,大傢都是良師益友,都可互相討論,改進自己。王同學:如果萬物皆自清淨圓明中突生無明,再生萬物,其過程如何形成?時空又如何轉出,請老師在大關鍵上說說。師雲:這個問題,如修行到重關者尚未明白,必須詳講。在你,不必講,恐仍意識思維。在《華嚴經》及我的《楞嚴大義今釋》中都有一點影子,你老老實實去看,想偷巧不行。諸位都未好好地研究,你們應將其中修持的方法,配合見地功夫,整個串連起來,擴而充之地去研究。韓居士:昨天看到黃老居士打坐一個多小時,手酸了,三昧印即鬆開,放在膝蓋頭上,這樣似乎不大對,不應該如此的。師笑雲:善哉善哉善男人,善女人你這番用心是好的,三昧印當然好,但兩手鬆開放兩膝上也是一種手印。看在什麽時候用,你是大居士、老居士,如何佛法經論如此淺昧。你知道不知道呢?韓居士:不知道。師雲:以打坐姿態而言,單跏趺、雙跏趺共九十六種打坐姿勢,各有妙用,與三昧印一樣的,得定不得定不在結三昧印與否。當然結三昧印有其道理,且與氣脈很有關係。但諸佛菩薩境界之差別,有各種手印與坐法,其中妙用無窮,到某一種定境,生理上自然會告訴你需要結何種定印,氣機纔會歸元,到時自會采取某種定印和坐法的。韓居士:這些我都不知道,說黃老居士說錯了,罪過,罪過過師笑雲:這也沒有什麽罪過,不知者不罪,而且你是一番善意。(良久——)師雲:學般若人如冰棱上走,劍刃上行,一有不當,喪身失命。普通人因果還慢些,學了佛,知法犯法,罪過更太。很多學佛的,無論出傢在傢易生一個流弊,一學了佛,即“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可尊者是佛,並非是你,自己傲慢得很,還不願嚮人請教,怎麽得了?故學佛傢的人,也有很多流於狂妄,必須特別自己檢點。師繼又厲聲說:註意呵學儒傢的易流於迂執;學道傢的易流於詭秘。這是三個流弊,必須要見其正而知其弊。並且要知道,凡是宗教徒最易傲慢、偏執。欲救儒傢之迂執,即要佛傢、道傢。欲救道傢之詭秘,即要佛傢、儒傢。救佛傢的空疏狂妄,又要儒傢、道傢了。所以對這三傢,我們要知其正面,也要知其反面。周老居士:正如《楞嚴經》上所說,由戒生定,由定發慧。的確,
  戒有多少種的戒!定也有多少種的定,到由定再發慧,真正的慧也即是所謂悟境,也有大慧小慧,大悟小悟,以及大般若智慧等不同。以個人數十年的體驗,更加深瞭解,這個戒定慧三者的確是連着的。師雲:周老居士真是難得,他大大小小的善事不知做了好多。你們衹知道打坐、修證呀,什麽的,你們不知道,這就是行履,行履到了,一樣可以到。所以我說,不要擔心周居士,他會到的。我這個不是故意安慰他的,此所謂菩薩行徑就是功德,捨己為人的功德,戒定慧皆在其中矣無論大事、小事,他都會做的,他這是菩薩的一面,行履的一面,是值得效法的。說不好聽的話,你們看他做事婆婆媽媽的,但是翻過來一看,乃是菩薩的行徑。我們這滿堂人,包括我自己在內,沒有一個在這方面如他這樣婆婆媽媽,大慈大悲的,從婦人之仁開始。但是周老居士心識田中,有一個最大的障礙,必須他自己有一天真誠檢點出來,痛加懺悔去纔對。什麽障礙呢?自己參去翰師雲:道傢叫人要經常咽津液,咽津液則自然納氣,氣跟着津液一直送到胃再到丹田。尤其學道的人,應經常嚼津液,咽津納氣。津液者,其成分極其復雜,各種各樣的妙用多得很。但怎樣纔知道津液是化了氣了呢?很少人提到這個問題。當氣由督脈上升到達頭頂,慢慢到舌頭牙齒縫,甜甜的津液(不是白糖的甜,而是自然的甜味),源源而來。不要經常咽,等滿口時,舌頭翹起,不要像喝茶般地粗咽;要輕輕地、慢慢細細地咽,送下胃,自然氣下沉,自然到達丹田。女人則沉到胃(中宮)為止。神凝氣住,此即化了。津液變甜了,佛法謂之甘露,甘露未來即氣未化,這是說的咽津納氣。試看滿堂人打坐,還有修行很久的人,幾人有這種清涼而帶甜的口水?太少了,年輕人容易,咕嚕咕嚕的,但甜的還沒有來,氣未化,老年人則口裏幹乾燥燥的。咽津納氣,久而久之,皮膚及全身都是另一番滋潤了,有如溫玉。咽津納氣如蒸餾水,是化學作用。精化氣,氣化神,乃至神還虛都是化學作用。煉精即身上後天之精變成先天之精;煉氣即是由轉河車,在此軌道上再蒸餾一番即是。何謂蒸餾?中學的化學課本上都有,水蒸餾後,最幹淨的蒸到鍋蓋上,由頂上一滴一滴地滴下來,於幹淨淨的,一點雜質都沒有。故煉精化氣,即是將此後天之精蒸餾、提煉,化了,變成甜的津液下來,纔是化了氣。然後此津液配合上各種荷爾蒙,在身中若再經過一段時間“定”的醖釀,依天然規律,氣脈會再起變化,此類精氣所化的津液再變而為“神”,即光明。從科學知識,吾人知道,宇宙中時間空間有盡,光是無盡的,光也是遍滿虛空淨法界。再進一步,夜是黑光,晝是白光,超出地球外,與其他星球之間的光,又非現在所見的光。現在看到的光衹是太陽反射的光波,經過虛空中許多塵垢物質後所看到的光,不是光本身的體相。
  ---仁喜師兄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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