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全书 清稗类钞   》 明智类      Xu Ke

  傅青主知子将死
  傅青主征君山善草书,一日醉后,偶作草书,书毕偃卧,书置几上,子眉潜以己书易之。傅醒见之,叹曰:「我昨醉后偶书,今起视之,中气已绝,殆将死矣。」眉亟白其事,山曰:「然则汝不食麦矣。」后果然。
  邵薪传知死贤于生
  常熟邵薪传刑部灯,顺治壬辰进士,尝言向子平未是达人,既知富不如贫,贵不如贱,便应知死贤于生。
  计甫草知了一生
  或问计甫草暇日何以自娱,计云:「赋诗弹棋,俱增恶业,但能日诵《楞严经》两卷,便足了一生事。」
  林视公卜真宅
  鄞县林视公岳隆,为侍御祖述子,少宰栋隆兄,家世贵盛,而超旷自喜。尝预为生藏,每春秋佳日,必命仆荷榼相随,自携一卷诗,日造饮其所。人过问之,林笑答曰:「卜吾真宅,爱此寂居。游云翩翩,古今无期。」
  融和满汉
  顺、康间,有以融和满汉直陈于殿试策中者,溧阳马章民世俊所对策有云:「臣尤有进者,唐贞观时,天子问山东、关中之同异,而其大臣曰:『王者以天下为家,不宜示同异于天下。』裴度既平蔡,即用蔡人为牙兵,曰蔡人即吾人。今天下遐迩倾心,车书同轨,而犹分满人汉人之名,恐亦非全盛之世所宜也。」宜兴储遁庵方庆所对策有云:「陛下既为天下主,即当收天下才供天下用,一有偏重于其间,臣恐汉人有所顾忌,满人无以取信于天下矣。」
  魏文毅请鄂督移荆州
  康熙甲辰,吴三桂定云南,使镇之。魏文毅公裔介上疏,请命湖广总督自武昌移驻荆州,从之。及三桂反,湖南州县俱陷,卒不得以只轮匹马躏及荆湘,人以是服文毅之先见也。
  查容知吴三桂欲叛
  吴三桂之未叛也,幕有查容,敬礼倍至。查察其有异志,久欲去之。一日,与宴,伪为醉后失仪状,不告而出。濒行,题一诗于壁,有「将军有酒能投辖,壮士闻鸡已出关」句,三桂亟遣材官往追,查策骑直前,提材官掷之于地曰:「乃公终不为汝留也。」材官归报,三桂大怒,遣人杀之,微服间道乃免。容,字渐江,一字韬荒,海宁人。
  颜修来知生死
  颜修来,名光敏,字逊甫,曲阜人,官吏部郎中。嗜读书,善鼓琴,精骑射,躭山水,好友,勤于睦族,年四十卒。生平不信浮屠、星命之说,尝言躯体犹炭,神气犹火也。火传于炭,然后能为功,炭当风则易烬,扇之则立烬,置密室覆以灰则后烬,然则谓人可长生者妄也,谓死有时,不可先不可后者亦妄也。
  圣祖机警
  圣祖登极,甫八龄,时鳌拜当国,势甚张,以帝幼,肆行无忌。帝日选小奄之强有力者,令习布库以为戏。布库,满语也,相鬬赌力。拜入奏事,不之避也。拜更以帝弱且好弄,心益坦然。一日入内,帝令布库擒之,十数小奄立执拜,遂伏诛。
  陈圆圆知吴三桂必败
  平西王吴三桂之妾陈圆圆,逆知三桂必败,出家峨眉山,【在四川嘉定府峨眉县。】其妆阁在云南五华山华国寺后,曾留影一帧而去。
  刘玄初为吴三桂画策
  蜀人刘玄初客吴三桂幕,康熙癸丑,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皆疏请解职东归,三桂世子应熊使人致意于三桂。三桂命玄初拟草,玄初曰:「上久思调王,特难启口,王疏朝上而夕调矣。」三桂怒,出玄初为盐井提举。贵州变,三桂驻兵松滋,三月不进,玄初上启曰:「愚计此时当直捣黄龙而痛饮矣,乃阻兵不进,河上逍遥,坐失机宜,以待四方之兵集,愚不知其为何说也。意者王特送诸大臣入朝,为王请乎?诸大臣救死不暇,乌能为王请也!若曰待世子归乎?愚以为朝廷宁失四海,决不令世子返国也。夫弱者与强者鬬,弱者利于乘捷,而强者利于角力;富者与贫者讼,贫者乐于速结,而富者乐于持久。今云南一隅之地,不足当东南一郡,而吴越之财货,山陕之武勇,皆云翔猬集于荆襄江汉之间,乃按兵不举,思与久持,是何异弱者与强者角力,而贫者与富者竞财也。噫!惟望天早生圣人以靖中华耳。」三桂不答。
  天然和尚知萧墙之祸
  广州海云寺林峦秀蔚,为海山佛国之佳境。明末,僧今湛主之。鼎革后,天然和尚主讲焉。平南王尚可喜镇粤时,为之广寺田,铸佛像,土木之盛,近代罕有,遂为海邦上剎。天然即曾起辛,明末以名孝廉教授乡里,知时事不可为,披剃出家,父母姊妹咸为僧尼,人多异之。及国变,缙绅父老多遁迹空门,天然为之汲引,世人始服其先见焉。可喜仰慕高踪,礼聘至邸,一宿即告归。或问之,曰:「平南具佛性,而无定力,游豫多忍,萧墙之祸不旋踵矣,遑计其他耶!」后悉如其言。
  南征小校以计惊贼
  康熙乙卯,大兵讨吴三桂,涿州有小校从军行。校初入伍,无他技,惟善烹饪,遂留为军士具食。一日,爇饭初熟,贼劫营入,众奔溃。校以饭囊系马后,囊蒸马背,马咆哮,转入贼队,贼将惊惧,因转败为胜,大破贼众。主将嘉之,拔为队长,后累功至护军参领。
  费武襄防黩武穷兵之渐
  费武襄公以国戚封伯爵,大兵征噶尔丹,出为抚远大将军。康熙丁丑,既奏凯,众欲露布扬功绩,费不谓然。其疏惟言「兵至某处迷道,某处败绩,某处绝粮,此行屡蹈危机,皆臣失算之故。今凭借圣天子洪福,僥幸成功,实非意料所及」。幕客皆咎其失体,费曰:「天子深居九重,如见策勋太易,必至好大喜功,士卒劳瘁,不可不使上闻之,庶异日无穷兵黩武之患也。」人皆慑服。
  毛稚黄自相审矣
  有客荐相者陈生于毛稚黄,谓其术比许负。毛曰:「贫贱吾所自有,富贵本非所望。夭寿不贰,修身俟之。仆自相审矣,故无烦此公饶舌也。」
  王丹麓谓天幸德我
  王丹麓年逾四十,益困,其妇语之曰:「同学少年皆不贱,奈何夫子独长贫?」王曰:「昊庐少詹有言,贫者上天所设以待学者之清俸。金陵吴介兹亦言,天以贫德人。今处俦类之中,天幸德我,特颁清俸,义难独享,愿以共卿。」妇曰:「君意良厚,但不知何日俸满耳。」
  乔文衣悟人世升沈
  内丘乔文衣司城钵官京师时,尝于夜半过午门,踽踽独行。万籁俱寂,猛思日中百亿生灵,今归何处,乃悟人世升沈,如此而已。
  罗瑕公看春夏光景
  上元罗瑕公孚尹尝云:「楼居受用天气,看春夏过接处,光景绝微。」
  陆丽京善思误书
  陆丽京诵读明敏,善思误书,尝阅《韩非子》,至「一从而成危」句,曰:「是一徙而成邑也.」后令他人覆射,无一合者,惟其弟左右为(土戚)中之.
  任待庵悟盗金者为裴爱
  康熙时,安西估魏丙贸卉布于上海,夜就逆旅醉卧,风雨大作,失橐金三百两。时上海令为萧山任待庵辰旦,素善谳,而是狱乃不能定。因诣城隍庙祷之,请神以实告,乃留捕之随往者,使待命于神寝宫。入夜,捕梦寝官有幼妇出,右手抱细女,左手挈衣与之,及接视,则裙襕也。归以告令。令俯首再三,仰而言曰:「赐衣而得裙襕,非衣也。非衣者,裴也。岂有裴姓其人者耶?」捕叩头曰:「似也。闾左有裴爱,无赖也,不事家人生产作业,而僦旅舍旁以居,得出入于舍,此当是也。」任曰:「然。然则其抱细女者抑可知矣。夫细女,爱女耳。吾闻纳音之数,阳姓从左,今左非衣而右爱女,其为裴爱无可疑者。」遂收裴,拷之,得实。
  赵洞门知吴薗次可恃
  赵洞门为御史大夫,宾客盈庭,车马辐辏,望尘者接踵于道。及罢归,出国门,送者纔三数人。寻召还,前去者复来如初。歙县吴薗次太守绮独落落然不以欣戚改观,赵每目送之,顾谓子友沂曰:「吾百年后,终当恃此人力耳。」未几,友沂卒,赵亦以痛子歾于京邸,两孙孤立,薗次哀而振之,抚其幼者如子,字以爱女,一时咸叹赵有知人之明。
  圣祖知张伯行为清官
  仪封张伯行尚书通籍,用内阁中书,总河张文端公异其才,题赴河工,以劳绩补济宁道,旋迁江宁按察使。康熙己卯,圣祖南巡,以伯行为江南第一清官,徧问大学士督抚以下,推奖无异词,大悦,曰:「汝等何不保举?朕保之,将来居官好,天下以朕为明君;若贪赃坏法,天下人笑朕不识人。」驾至松江,即擢福建巡抚。又伯行抚苏时,以缉海盗及科场二事,与总督噶礼互讦,廷臣多袒噶者,上谕削噶礼职,而伯行留原任。时江左士民欢声徧朝野,榜于门曰:「天子圣明,还我天下第一清官。」焚香结彩,拜龙亭,呼万岁者,至数十万人。复有数万人赴京师畅春园,跪疏谢恩,愿各减一龄,益圣寿万万岁,以申真实感激之忱。
  圣祖知施世纶偏执
  康熙辛巳,漕督施世纶方官淮徐道,适湖南按察使阙员,大学士伊桑阿等以九卿保举世纶入奏。谕曰:「施世纶,朕深知之,其操守果廉,但遇事偏执,百姓与生员讼,彼必护庇百姓;生员与缙绅讼,彼必护庇生员。夫处事惟求得中,岂可偏私!如施世纶者,委以钱谷之事,则相宜耳。」
  圣祖知熊文端遗疏之伪
  孝感相国熊文端赐履引退后,初留京师,嗣疏辞食俸,归老江宁。康熙己丑卒,遗疏至京,其同姓编修熊本窜入荐己语。上览疏,谕廷臣曰:「熊赐履学问既优,人品亦端,此遗疏内荐举其侄熊本,必系虚伪。」命总督噶礼确察。噶礼取其疏草以进,果无是语,下法司鞫勘,论熊本罪如律。或曰,噶礼迎合忮忌,所呈疏草未可据也。
  圣祖知三藩之宜撤
  康熙甲寅,尚可喜请撤藩,吴三桂、耿精忠亦阳请以觇廷议。满洲米敏果公坚言宜撤。既而三桂、精忠相继叛,人谓撤藩速变,圣祖谕廷臣曰:「朕少时即以三藩势焰日炽,不可不撤,岂因其叛,遂委过于人耶!」
  富春知王亶望不久
  宗室辅国公富春任杭州将军,抚军王亶望,贪吏也,耽声色,元旦拜圣牌,王困酒,日中始至,富正色责曰:「元旦为履端令节,拜牌乃臣子礼仪,安可迟延,是玩愒也。」王长跽请谢。富退谓人曰:「王公其不久乎!」逾年以贪纵败,如其言。
  爱星阿知明珠
  爱星阿曾偕吴三桂入缅,擒获明桂王由榔,以功任领侍卫内大臣。初,索额图以椒房擅宠,时明珠为侍郎,因索而见知于圣祖,爱谓索曰:「明之材智在君上,今虽因君见用,殊畏愞,盖忌君也,他日齮龁君者必明。」索不悟。后明引高士奇、徐干学辈为党,索为所挤落职,抑郁以终,如爱所料。
  世宗批示之明察
  世宗明察特甚,屡于批示中见之。某获罪受锢,在狱,上书自陈,有「辜负天恩,羞惧交并」之语,批云:「知汝惧死实甚,然羞则未也。」批某督密奏云:「朕未践祚,即谂知汝,汝谓朕为盲耶?」批示某抚云:「善治本省,朕虽未悉汝面,然汝之政绩朕皆谂悉,莫谓朕无耳也。」批刑部秋决一案云:「犯妇某氏谋死亲夫,例应处刑。但该氏以丈夫逼其为娼,情急自卫,与因奸成命者有别,应免治罪。且该氏贞洁自保,至死所天而不顾,大义灭亲,亟宜为建坊旌表」云云。
  世宗察下情
  雍正初,世宗因允祀辈蓄逆谋,故设缇骑,四出侦伺,即闾阎细故,亦皆上达。有引见人欲买新冠者,路逢人,问其处。次日入朝,免冠谢恩,上笑曰:「慎勿污汝新帽也。」王制府士俊出都,张文和荐一健仆,供役甚谨。王将陛见,仆豫辞去。王问故,仆曰:「汝数年无大咎,吾亦入京面圣,为汝先容。」至此,乃始知仆为侍卫某也。
  世宗知部臣疏于入署
  刑部大门之匾额,相传世宗遣人取之,部臣不知也。一日御门,询及「尔部有额否」?对以有。上命人舁出,示之曰:「额在此久矣,而若辈未之知,则平日疏于入署可知也。」诸臣叩首引罪,自是额亦不复发出,故遂无额。
  阿文勤与年羹尧踪迹甚疏
  阿文勤与年大将军羹尧为同年,年入觐时,宠眷方隆,文勤知其必败也,落落然与之踪迹甚疏。一日,年在朝房中语文勤云:「我二人乃老同年,形迹何落寞若是?」次日即馈多仪于文勤,文勤仅纳袍褂料各一端,自诣年邸致谢,此后遂不通往来。年赐死,牵连者众,文勤竟不为所累。
  蒋衡知年羹尧必败
  年羹尧镇西安时,广求才士,罗而致之于幕中。孝廉蒋衡应聘往,年甚爱其才。曰:「下科状头当属君。」盖年有权势,试官皆不敢违也。蒋见其威福自用告同,舍生曰:「年公德不胜威,祸必至,吾侪不可久居于此。」友不听,蒋佯称疾发,辞归。年赆以千金,蒋辞不受;易百金,乃受。归未逾时,年以事诛,幕宾皆罹其难。年素侈,用不及五百者不登簿,蒋故辞千而受百。时雍正乙巳也。
  孙剑才知年羹尧必败
  湘人孙剑才以善卜客年羹尧门下,居二年矣。年建邸,术士咸集,皆曰:「百年之业也。」孙曰:「俄顷可墟耳。」年大怒,将杀之,孙自陈愿一言而死。乃召之至,孙曰:「大将军大祸在前而不悟,愿就死。」年诘之,孙曰:「大将军威震中外,然功高则疑,主上苛察而群下构陷,非福也。且张广泗、岳锺琪率军征西,方成犄角之势,所以制将军也。果能遣人往刺张、岳,自统大军入燕,燕破,各省不移檄而定矣,此子孙万世之业也。」年曰:「成败不可知,吾固握有兵权耳。」孙由是得释,变姓名而遁。其后年眷入京,中途遇盗,失其子。及雍正乙巳,年赐死。年子既为盗所掳,教之读书、学剑。盗为谁?孙剑才也。盖逆知年之必不善终,欲存其嗣,故出此劫人之策耳。
  世宗不信岳襄勤谋逆谣言
  雍正乙巳,成都岳襄勤公以一等公总督川陕,勋高望重,持节故乡。丁未秋,成都谣言有谓襄勤以川陕兵马反者,疏闻,谕曰:「数年以来,在朕前谗谮岳锺琪者甚多,不但谤书一箧,甚至有谓锺琪系岳飞之后,意欲修宋、金之报复者。其荒唐悖谬,至于此极。岳锺琪懋着功勋,川陕兵淳良忠厚,其尊君亲上,众所共知共闻。今奸民乃云从锺琪谋反,是不特诬锺琪,并诬川陕兵民以叛逆之罪矣。」特饬疆臣黄炳、黄廷桂严审造言之人,旋讯知为湖广奸民寄居四川之卢宗汉播造浮言,乃论斩如律。
  伶人机警
  年羹尧率师出征,朝士设宴为祖饯,演剧以佐觞,所点某出曲本中,有「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二句。及扮演登场,曲已过半,方猛然悟之,然已无及矣。点者不敢声。讵知某伶竟改为「瓦罐岂必井上破,将军此去定封王」,座客击节,赏赉有加。又《文昭关》之伍员例宜佩剑,某伶结束登场,误悬腰刀一口,出场方觉,同辈咸为之寒心,座客亦有腹诽之者。某伶绝不介意,乃将「过了一天又一天」四句,改为「过了一朝又一朝,心中烦恼何日消?腰中佩了三尺刀,父兄怨仇不能报」。点者嘉许之,赉以百金,伶由是知名。
  高宗精音律,《拾金》一出,御制曲也。南巡时,昆伶某净名重江浙间,以供奉承值。甫开场,命演《训子》剧。时院本《粉蝶儿》一曲,首句俱作「那其间天下荒荒」,净知不可邀宸听也,乃改唱「那其间楚汉争强」,实较原本为胜,高宗大嘉叹,厚赏之。
  蒋适园知老僧杀人
  铅山蒋适园坚,为心余之父,七岁,从叔游法云寺,听讽经。庑有县署捕役数人以踪迹杀人犯至,方坐谈,蒋微闻其言曰:「某僧被杀,不得主名,奈何?」乃私告其叔曰:「杀人者即堂上老僧。」叔问何以知之,曰:「彼诵经而目屡顾,可疑也。」语为捕者闻,牵僧去,一讯即服。
  高宗不取好名无实之举
  乾隆癸酉,近畿蝗,曹文恪公秀先方为御史,疏请御制祭文,颁发有蝗郡县,誊黄祭告,并稽古典举行蜡祭。手敕曰:「煌蝻害稼,惟当实力扑灭,此人事所当尽。至于诸神报赛,礼亦宜之。若欲假文词以期感格,如韩愈之祭鳄鱼,其鳄鱼之远徙与否,究亦无可稽求,未必非好事者附会其说。朕非有泰山北斗之文笔,似此好名无实之举,深所弗取,所请着不准行。」
  戴东原问周宋相去时代
  戴东原,名震,幼入塾,塾师授以《大学》章句,一日,读至「右经」一章,质于师曰:「曾子何以知为孔子之言而述之,门人又何以知为曾子之意而记之?」师曰:「朱子所言也。」戴曰:「朱子何时人?」师曰:「南宋。」戴曰:「曾子何时人?」师曰:「东周。」戴澄思有顷而又问曰:「周、宋相去若干年矣?」师曰:「约二千年。」戴曰:「时代相距若此之远,朱子何以知其然而云尔?」师默然。
  钱文端有知人鉴
  秀水钱文端公陈群有知人鉴,诸城刘文正公统勋初释褐时,以所业就正,钱谓文正房师王楼山云:「吾贺子,及门得伟器,他日令仆才也。」时文正及钱唐梁文庄俱以笔法自诩,钱曰:「二君毋高自位置,会看贤郎跨灶耳。」后文正子文清公墉、文庄子山舟学士同书,果濡染家学,八法冠时,碑版大书,照耀四裔,而书名突出其父上矣。
  舒文襄预知阿睦尔撒纳之叛
  乾隆乙亥,舒文襄公以分置准噶尔阿睦尔撒纳家属获罪,降为马卒,即荷殳执靮,与士卒同伍。及闻班忠烈公第密劾阿事,曰:「阿叛志已决,不可使得其家属,傅虎以翼。余虽得罪,曾任大臣,出疆专命之罪,余甘任之。」乃部勒士卒,围其营帐。阿果夜率众至,欲掳其家属牧厂。兵士争先用命,阿知有备,踉跄遁。高宗闻之大喜,复其职。
  和珅预知试题
  每届顺天乡试,其《四书》文题,例由钦定。先期,内阁进呈《四书》一部,命题毕,仍发下。乾隆乙酉乡试,奄人捧《四书》发还内阁,和珅就奄与语,探高宗命题时情状。奄言:「上披阅时忽微笑,振笔直书。」珅不语,遂知为「或乞酰焉」一章。盖「乞酰」二字中嵌「乙酉」字在内也。乃密通信于其门生,倩人预构,获隽者甚众。
  郭大昌识和珅之奸
  嘉谟为河库道,大学士忠襄伯和珅,其外孙也。珅少贫,每遣仆刘全徒步往返五千里。求佽助,嘉资以白金五十两。郭大昌方为河库道吏,与全饮而欢,语之曰:「子且贵,何为人仆从苦如此。」亦资之如嘉数。珅嗣以家累,遣全求嘉助白金三百两,嘉怒詈遣之。珅遂私出都诣嘉。嘉怒甚,欲治以逃人之法。郭从容语嘉曰:「吏见和郎,贵当在公上,公毋薄其贫。且公以三百两助外孙,事甚小,何苦怒如此!」嘉曰:「汝善和郎,何不自助之。」郭曰:「公不助和郎者,吏不敢先。」嘉乃出金授郭曰:「即日为我遣之。」郭招至酒楼,握手曰:「郎君不日当大贵,贵后愿毋忘,今日为天下穷黎乞命。」既为具鞍马,又自以白金三百助其装。其后珅以户部尚书为军机大臣,扈跸下江南,至红花埠,遣全驰诣郭,约相见于众兴集。郭曰:「吾始谓若济世才,今乃招权纳贿,为赃吏逋逃薮,毒流生民,吾恨尔时不怂恿治以逃旗外遣之罪。若主仆旦夕且无死所,毋累我!」遂与绝。后卒如其言。大昌,山阳人,洞彻水性,穷极事变,干、嘉之际数十年,凡奉特旨持节治河及经制官河督以下,无不遇事谘决,倚为安危,盖振奇士也。
  赵谦士知物可招尤
  椰子产岭南,取其蒂以为数珠,冬不冰手,夏不畏汗渍,于服用最宜。色纯黑,若稍有筋膜,则杂以微黄,每一百八颗中,求其纯黑光润无瑕疵者,殆难一二。上海赵谦士侍郎尝就骨董铺取数十百串,择其美者,集为一,以十数年之功,始纯粹以精,不啻千狐之腋也,甚爱之。官户部时,和珅正烜赫,方为其属,每见必目其珠,或手摩挲之,叹美不置,有欲得之色,赵辄佯为不知者而退。或谓之曰:「彼视金玉如糠秕,而独爱君数珠。此微物耳,若献之,美迁可得也。」笑不答。归遂扃之,不复御。他日,从容语其家人曰:「吾之集此数珠,未尝不自笑其甚劳而无谓也。吾有玩物,友朋爱之,必以赠。盖归于所好,物得其所,初不必终据为己有也。若以贻权要,即微物亦不可。然吾闻物异于众,足以招尤,吾终身不复用矣。」
  陈四承王槐江教
  和珅之仆有陈四者,旧曾给事于兵部侍郎奉宽。乾隆某年,王槐江随珅使滇,四亦从,以王为奉之门下士也,优礼有加。及差竣回都,四语王曰:「如有求补州县者,可为关说,彼此均可沾润。」王饰词却之。后复再三陈述,王引至无人处,告以利害所在,四爽然而止,旋托疾退役,及珅败,四脱然无累。
  毕秋帆知张回子不反
  乾隆辛丑,毕秋帆制府抚陕时,甘回不靖,阿文成奉命督师往剿。西安有张回子者,为内地回人之望,拥资百万。毕素知其人,一日,方与两司议筹防,有飞骑传军报至,启视,即置靴中。两司退,召巡捕曰:「汝持我名柬,即邀张回子来。」张至,以军报与阅,张皇遽伏地,请收付狱。毕曰:「我欲收汝,不汝邀矣。我固知汝必不反也,我将以全家六口保汝。」张叩头出,后知文成营中获一谍,亲讯之,指张为谋主,谍固尝佣于张,以盗牛逐也。文成已入告,驰书陕抚密收,毕亦即拜疏,以全家保其不反,事遂得寝。然其时方修城,回人之居内地者不下数万,张素任侠,为族人所信向,诸回多伺其动静以为从违。设非毕之推诚布公,后患殆不可料也。
  完颜夫人知祸福关头
  傅文忠公恒原配完颜夫人,总督明山长女也。性爽伉,有机智,遇事多决断。俪文忠二十余年,时佐理案牍。安南国王阮光平既归降,高宗欲阮来朝,始贳其罪,而阮畏惧不敢来。傅以为忧,夫人曰:「此相公祸福关头也。阮不亲至,何以报上命?」因呼阮使臣吴俊入内室。隔帘语之曰:「吾侪虽裙钗,敢以此头保汝王不死,务须令其至粤,以彰圣德。」吴驰归,力说阮,以夫人语告之,阮始入觐。上大悦,优赉以归。文忠薨后数十年,夫人持家以严肃称,为满洲世族中所罕遘也。
  周文恭知川陕楚豫兵少之危
  周文恭公锽任武政时,语人云:「今天下惟川、陕、楚、豫甲兵甚少,其地当中原腹心,道路险阻,一旦盗贼窃发,恐非有司所能办。」欲见上陈奏经略,会以病去官不果。及川、楚教匪作乱,果以兵势单弱不及备,蔓延九载,人始信其有先见也。
  程正夫知百年真梦
  程正夫,名先贞,夙具达观,尝制一棺,题曰「休息庵」,自作铭刻其上,酒酣便即偃卧于中。有诗曰:「版屋萧然密四周,愚人息矣圣人休。百年恍惚真疑梦,万事纷纭已到头。广柳何时催去驾,猗兰此夕咏闲愁。相烦雅客来欣赏,莫待遥怜土一丘。」
  张介宾知死期
  张介宾穴 遂于医,著述甚富,晚年尤深于《易》,事皆前知.至八十三岁之秋,一日忽语家人曰:「我将死,速备殓具.」既而连日阴雨,乃曰:「道路泥淖,未可走别同人,展迟十日亦无不可.」届期,宴戚友,欢饮毕,讲《易》至随卦三爻,时月色正明,乃曰:「可去矣.」起身拱手,向诸人作别,上榻趺坐,一笑而逝.
  袁守中案置小棺
  嘉庆时,苏州城隍庙道士袁守中居月渚山房,其案头常置紫檀小棺一,长三寸许,有盖,可开阖。钱梅溪见而询之曰:「制此何用耶?」袁曰:「人生必有死,死则便入此中。吾怪世之但知富贵功名而不知有死者,比比是也。吾每有不如意事,辄取视之,以当严师之训诫、座右之箴铭耳。」
  罗思举驱猿
  四川山中多猿,猿以族居,时时入人家盗食物。稻熟时,猿多以千计,自山下,人以器获,则猿以爪摘,逐之则东驰西去,猿轻捷,人往往不能近,而稻则蹂躏无遗,或击殪其一二,猿不惧也。农民无如之何,则听之,三分秋收,猿取其一,人取其二,岁以为常。罗壮勇公思举幼尝为人放牛山中,一日,语主人,能以千钱见予者,当尽驱猿群,使不敢盗一穗一粟,主人许之。俄而猿大至,思举手绳伏垄下,伺一巨者过,猝跃起擒之,絷以献主人。主人诮曰:「若以是计去猿耶?山中猿多不可计,今捕其一,所去几何?」思举曰:「即此已足,敢保三日后猿屏迹不来也。」乃缚猿于柱,假剃刀一,剃其体,茸茸者悉去之,濯濯之鞟露矣。于是周身涂以五采,陆离斑驳,有若鬼怪,乃以爆竹数千系诸其尾。明日,猿群又至,则取前所擒者燃爆竹而纵之,爆竹骤发,所擒之猿,则奔还其群。其群见之大骇,以为异物也,亟奔逃。所擒者为爆竹所轰,亦骇极,益狂奔不止,自相追逐践踏,展转互引,颠陨山谷,死伤累累,自是不敢复出。壮勇由是以智显,后官至湖北提督。
  仁宗知和珅
  嘉庆丙辰元日,仁宗既受禅,和珅以拥戴自居,待之甚厚。遇有奏高宗者,皆珅代白。左右有非之者,上曰:「朕方倚相公理四海,何可轻也。」珅又荐其师吴省兰为上录诗草,觇动静。上知其意,吟咏中不露圭角,珅心安之。及高宗崩,王念孙、广兴等先后劾之,立命仪、成二王传旨逮珅,并命勇士阿兰保监以行,寻赐死。
  某太守名刺以珍珠为字
  和珅当国,朝士咸奔走于其门。嘉庆己未,珅败,凡所援引之人悉被累获咎,即仅投一刺者,籍没时,为吏所得,辄不免。某太守知其必败,而又不敢不往,所用名刺缀珍珠为字,阍人贪得珠,即毁其刺,故珅败而其太守独无恙。
  仁宗驳斥闭门求雨之奏
  嘉庆丁卯,春夏恒旸,光禄卿钱楷请依《汉书》求雨闭阳纵阴之说,将正阳门石道停工。仁宗谓:「五行生克,大率经生傅会,即如《汉书》求雨注内所称闭南门、禁举火之类,一乡一邑或可偶一为之,京师都会之地,设令正阳、崇文、宣武三门暂闭数日,成何政体。从前窦光鼐惑于此说,竟有不开房门出入窗牖之事,岂非笑谈。雨泽愆期,惟当勤修实政,敬迓天和,所奏应无庸议。」
  钱黼堂知将死
  嘉善钱黼堂少宰樾,乾隆壬辰进士,官至吏部左侍郎。少工书法。年七十余,自营生圹,一切饰终之具皆自经理。一日早起,命家人将书籍、笔砚、字画、什物及生平玩好之具,悉点检而锁扃之,若将有远行者,遂坐后堂,倏然而逝。
  托津戴均元督内臣检御箧
  嘉庆庚辰七月,满相托津、汉相大庚戴均元扈跸于滦阳围,甫驻跸,圣躬骤不豫,变出仓猝,从官多皇遽失措。托、戴督内臣检御箧十数事,最后近侍于身间出小金盒,锁固无钥,托坏金锁发盒,得宝书,遂相偕奉宣宗即大位,率文武百官随瑞邸行礼,乃发丧。中外晏然,均服其急智。
  龙夫人智略
  嘉、道名将,首推二杨。果勇侯芳则有夫人龙氏,为华阳人。侯方任宁陕总兵,夫人归焉,婚三日,终南教匪炽,侯率兵搜贼。明年,调署固原提督,夫人方怀妊未行。及秋,宁陕镇兵以停饷两月,啧有叛言,镇将不善驾驭,势岌岌不可终日。或请夫人乘夜速行,夫人曰:「叛否不可知,若行而后叛,是通贼也。不然,何以先知?」卒不行。乱作,杀营官,肆焚掠,阖城扰攘,官民眷属夤夜惊窜,反依夫人为逃死薮。方是时,未叛者拒于内,曰:「夫人勿死,我辈受恩重,誓御贼以卫夫人。即不敌而死,主将闻之,亦见我辈心也。」已叛者拒于外,曰:「夫人勿惊,我辈受恩重,情急而叛,无与夫人事。诚虑外寇惊及夫人,主将闻之,无以明我辈心也。」先是,镇署司饷员朱之贵,性吝刻,众欲杀之。夫人藏之复壁中,佯令追捕,众意乃释。黎明,叛众请见夫人,奴婢及避难妇女仓皇号涕,求勿放入。夫人怒曰:「生死有数,敢涕泣者惩之。且朽墙薄壁,脱有他意,谁能御之?请见则见,何畏之有。」命左右启门出,端坐堂上,叛首数十人血臂淋沥,伏地痛哭,请送夫人出城。夫人曰:「谁则戕官,杀人者抵命,于汝众人何尤!速擒首逆,绝妄念,主将或可以申奏朝廷,予以生路。」众曰:「我辈结盟,誓同生死,不能遵夫人命。谨备舆马以俟。」诸妇女又曰:「夫人行,我辈死矣。」夫人曰:「此辈皆我故旧,须随我出,不得伤残。」即出婢媪衣履,与官眷结束,以次启行,而己乃乘舆殿后。甫出署,叛众发号传队以送,夫人呵曰:「止!此何时,何等狂悖,而犹循此虚文耶!除现在署前者,余皆不得露面。」众唯唯,送至涧沟,哭拜而返。适遇之贵于途,举刃拟之曰:「汝今日亦入我辈手耶?」之贵曰:「我藏复壁,夫人计也。夫人忘盥盆,命我送往,汝等欲杀我,即转賷盥盆去。」众审视良久,曰:「且为此盆饶汝。」
  明日,夫人抵石泉县,石泉民方迁徙,县令不能止,闻夫人至,公服攀辕,留守城池。越六日,始就兴安免身。时典郡兴安者。夫人从兄燮堂也。
  初,侯于固原闻变,遣属将选兵进剿,而自帅亲丁四人,冒雨急驰千二百里,三昼夜而至盩厔。得燮堂书,知夫人已居兴安,即驰往石泉抚贼,解鄠县围。贼首蒲大芳,旧部也,素得众心,侯又素得大芳心,乃单骑入贼垒谕以顺逆利害,说令投诚,仍同入宁陕镇城,约束归伍。而大芳心怀反侧,颇悔降,遂以愿赴兴安迎致夫人为请,实以试主将心也。侯立允所请,不增一奴。或谓夫人明哲,必托辞而不行。比大芳至,天大风雪,夫人冒雪抱子,泰然登程。越日,道过汉阴厅,大芳与同行王奉者相哄,夫人入厅署,讯知曲宜,棍责大芳四十,械系而行。将至镇城,降众代求免系,更乞勿使主将知,夫人许之。及见侯,询问公私事,则悲喜交集,独不言途责大芳事。居十日,各帅遣都守驰候侯,见左右役使皆叛党,目灼灼,皆相视无一言。少顷,请间,密白曰:「各帅得汉阴禀函,知夫人途责大芳,恐降众离心,故遣某等探候。」侯曰:「吾不知也。」入询夫人,曰:「有之。」曰:「何无一言?」夫人曰:「是不必知。知而不诛则废法,知而加诛,则失信。我见不彻,不敢行,既行,保其贴服,无劳探也。」侯出语都守,皆叹服而去。他日,各帅戏谓侯曰:「君小心,夫人敢责贼,恐元帅亦不免也。」
  方侯削职将戍伊犁时,谓立功赎罪,或可免行。夫人曰:「卒伍为逆而主帅无罪,国家无此法度。所望君恩高厚,不久戍耳。」后一月,果蒙赐还。侯籍隶贵州,褫职自犍为南归,舟子怂恿籴盐,谓至沿河司可获重利,侯几为之动。夫人曰:「居官不宜重利,况数奇,始罢官,一生财禄可知。」力谏而止。行抵黄瓜漕,前舟撞损,以载轻,急驶傍岸,人免而船沈。
  阿文成远虑
  乾隆辛丑,大学士阿文成公桂既平回乱,廷臣有新开郡县之议,文成言:「回部性顽,难治以汉法,宜择酋建国,而驻大将军于乌鲁木齐,责其贡赋,不然,恐办事领队大臣或有嗜财好色者,不过六十年后,总当有变。」及道光乙酉,张格尔事起,适符其期。参赞大臣武隆阿因重进此说,上遂命直督那彦成驰往密议,始以丁亥除夕擒张于铁盖山。
  胡兴仁办差急智
  道光中,胡中丞兴仁官陕西西安府,时长文襄公凯旋过境,天寒,需火炉,仓猝无以具,乃命取食案数百,旋其中,置铁镬盛火,而截其足之半,自是三军如挟纩。又督师牙兵三千索貂缨,诺之。从官请折价,需金六千,乃购貂裘数袭,命缝人缕裁之,叱嗟立辨,长大悦。
  程恩泽预知粤乱
  南海谭玉生莹素善饮,虽疾病不去杯杓,或箴以湎酒非摄生所宜,莹笑曰:「酒乃天之美禄,古人所以享食高年,岂杀人物?况寿算天定,吾犬马齿当逾古稀。」或曰:「何以知之?」莹曰:「道光壬辰,歙县程侍郎恩泽至粤典试,榜后,同人饯于白云山云泉仙馆,酒酣,慨然曰:『粤东今日可云极盛,衰象将见,此后二十余年,乱从粤东起;再十余年,乱徧天下,不堪设想矣。』曹拔贡钊与相问难,不觉郁悒,程笑曰:『子无为杞人忧,吾与子不及见。』随谛视座客曰:『皆不及见矣。及见者谭玉生耳。』」后五年,程卒。甲寅,红中起,曾卒。丁巳以降,内外交讧,几如阳九百六之期,而当日座客物故殆尽,惟莹独存,至七十二始歾。
  李文恭深虑粤乱
  李文恭公星沅尝官两江总督,寻以母老乞病归。文宗御极召用,恳请终养。道光乙巳,粤寇渐肆,而林文忠公则徐道卒,朝廷以文恭能任事也,讫以钦差大臣关防畀之,而李又殂。方其抵粤西也,忧寇甚,寝食失常度,每谓人曰:「此贼非眼前诸公可了。」时周文忠公天爵、向忠武公荣、乌武壮公兰泰皆与共事,意不谓然,李曰:「后当思吾言耳。」疾革,以关防送周,而遗表荐乌、向,谓可任其后。
  吴文熊知会匪将为后患
  道光戊申,吴文熊锡征佐其从兄武阳司巡检某擒会匪十余人,中有洪秀全、杨秀清、石达开、韦昌辉四人。文熊见其状,知不可制,必为后日患,言于巡检,将请县令置之重典,而令得贿三千金,分以与巡检,遂释之,文熊太息而已。
  孙渠田预知粤寇之变
  道光庚戌,粤寇未起,而广西全省伏莽已四布。时瑞安孙渠田学士方督学广西,知必有大变,亟草疏以陈。盖广西岁饥多盗,通湖南雷再浩、李沅发两次之乱,均有窜至广西者,乃蜂起应之。六月,洪秀全遂据桂平县之金田村以为乱,咸丰壬子二月,秀全围省城矣。
  孙宜人贤而智
  孙太君为钱塘徐杉泉大令之配,生平居处必循礼,素重师儒,两子就傅时,每飨塾师,必有豕肉。一日,飧不继,忧之,谋于子妇孙宜人曰:「吾与子可不食,奈师长何?」孙宜人曰:「易易耳。」乃以青蚨八,市馎饦,以外袭之忝进太君,而取其中之肉醢置蔬上,成一簋。太君喜曰:「子可谓贤而智矣。」
  潘功甫知亢旱
  吴县潘功甫舍人曾沂为文恭冢子,文恭当国,深自韬匿,就所居凤池园构一庐曰船庵,键关谢人事,终日焚香读书,浇花洗竹,一家如在深山中。有童子应门,客至,受柬门隙,无贵贱一不报。中间省视京邸者再,往返数千里,亦不见一客。俗所用署名小红笺,摈不具者二十余年。中岁以后,长斋礼佛,究心内典。弟曾莹举京兆,从子祖荫捷南宫,咸预知,次第不爽。威丰壬子春,趣工治义井,凿新渫旧,凡四五十区,人莫测也。无何,秋八月不雨,至冬十有一月,城中担水直百钱,远近赖以得饮,始大异之。
  文庆破除满汉成见
  咸丰乙卯七月,文庆以大学士入军机,时海内多故,粤寇纵横,满臣如赛尚阿、讷尔经额皆以失利获咎。文尝言欲办天下事,当重用汉人,平时建白,常密请破除满汉成见,不拘资地以用人。曾国藩起乡团击贼,为寿阳祁隽藻所排扼,文独谓其能杀贼,终当建大功。胡林翼以江南科场失察,与文同镌秩。文知胡负奇才,尝荐之,乃由贵州道员一岁而擢湖北巡抚。而袁甲三、骆秉章皆文所力荐,赖以削平大难者。及将薨,遗疏谓各省督抚如庆端、福济、崇恩、英棨等,皆难胜任,不早罢斥,恐误封疆事,其后皆如所料。
  阎文介劝胡文忠勿劾官文
  咸丰时,胡文忠公林翼抚鄂,时督师者为官文恭公文。官有门丁弄权纳贿,府中用财无度,不足则提用军餉,文忠恒以为忧。朝邑阎文介公敬铭时以户部员外郎总理粮饷,参帷幄,往谒文忠,请间言事。文忠屏人,以督府事告之曰:「方今筹饷艰难,而彼用若泥沙。进贤退不肖,大臣之职也,而彼动辄乖谬。今若不举实纠参,恐误封疆事。」阎对曰:「公误矣。夫湖北居天下冲,为良将劲兵所萃,朝廷岂肯不以亲信大臣临之。夫督抚相劾,无论未必能胜,即能胜,能保后来者必胜前人耶?公能复劾之耶?且使继之者或励清操,勤庶务,而不明远略,未必不专必自用。彼秩至督抚,亦欲自行其是,岂必尽能让人?若是则掣肘滋甚,讵若今用事者胸无成见,依人而行。况以使相而握兵符,又隶旗籍,为朝廷所倚重,每有大事,可借其言以得请。今彼于军事饷事之大者,皆惟公言是听,其失祗在私费豪奢耳。然诚于天下事有济,即岁捐十万金以供给之,未为失计。至其位置一二私人,可容则容之,不可容则劾去之,彼意气素平,必无忤也。此等共事人,正求之不可得,公乃欲去之何耶?」文忠深服其言,由是益与官交欢无间言。
  葛谦山知兵祸
  广西浔州葛谦山,性豪侠。道光末,粤寇洪秀全、杨秀清皆与交,方思乘机煽乱,将罗致谦山,乃深自匿。某年,仁和锺某挈子骏声从新简浔州守,至浔,掌教某书院。诸生中有与谦山交契者,言于锺曰:「葛秉山家深山中,缺西席,雅慕公子,欲延以为师。」于是骏声遂往。其家有园,依山为墙,导涧为池,屋百余椽,馆之于园中。谦山待骏声有加礼,徒二人,至驯谨。一日,谦山语骏声曰:「仆有事外出,某日某刻将有数人来访,虑阍人无以峻却而阑入书室,善为我辞,则幸甚。」至期,客果至,答如前。客坐久,慨然曰:「主人匿不见,亦无瞢焉。虽然,余等非甘受绐者,请以一言为证,主人此时在某楼,坐某向,阅某书,试往验之。余等从此逝矣。」遂去。骏声亟携僮登楼视之,谦山所坐之向,所阅之书,不爽毫发,盖诸客亦精术数也。谦山乃语骏声曰:「若辈素与予交,今将举大事,予故避之。君在此亦危矣,宜亟请尊甫来,予当有以相告。」越日,某至,谦山设席相待,曰:「余将远徙,此地不久为灰烬,所存者惟园中湖石耳。君于庚申,可得殿撰,惟此时兵祸蔓延半天下,过此,其亡也忽诸。为今日计,乔梓宜速归。自此至浙,亘数千里,途中盗贼游勇,满地荆棘,多携资斧,无益有累,仆已缮书数函,投某某处,可得资为助。他日轺车四出,或至山中一观园石之存否可乎?敢以此言为息壤。」饮酣而别。后骏声果以庚申第一人及第。越数年,视学某省,事竣,迂道访之,则荒烟蔓草矣。问之乡人,皆云不知所往,而湖石则岿然独存。
  萧智怀以遁自全
  萧智怀,湘乡人也,生而豪荡不羁.年数岁,读书一目了然,然不肯竟读,得闲辄逸去,集牧牛儿为超距拔河之戏,指挥进退,如大将抚士卒.稍长,有文名,肄业长沙岳麓书院.当时士人率以八股为事,萧不耐,遇题出,就己意挥洒,以气行之,顷刻千言,见者吐舌.抚军某初下车,观风,题为《故仲尼不有天下》,萧中幅云:「假使天命有归,则三恪可封,(木巳),宋与成周并列;诸侯锡命,晋,楚与邾,莒同行.所难为者,鲁君质季孟不免北面之惭耳.抑使人心有属,则安内攘外,回,由信将相之才;继体守文,鲤,伋亦成,康之比.所遗憾者,亳社与殷顽无及裸将之耻耳.」抚军见文大惊,立拔置第一而黜之出斋.萧亦不为意,其文则传诵一时.
  及粤寇起,萧被褐谒洪秀全于军次,挺身直入,门卒止之,不听,疑为刺客,执而搜之。萧怒,出市井语相詈,声达于内,杨秀清闻而出视,萧拱手曰:「公,东王耶?敢问今日举兵,将以排满欤,抑以佐满欤?」秀清曰:「恶,是何言?吾固排满,安得佐之。」萧曰:「然则公欲举大事矣,乃使走卒窘辱国士何也?」杨大笑曰:「君亦狂生也。」乃握手入,偕见秀全。萧请毋恋战,顺流而下,急取襄鄂,出兵中原,以窥燕京,秀全纳之。武昌既陷,将士觑东南繁富,皆请东下,萧不能争。及据金陵,萧又画策,请以荆襄之兵出南阳,趋河洛;皖赣之兵出淮颖,趋开封;秀全出扬州,沿运河水陆并进,扼临清,赴幽冀,所在招纳豪杰,易置守令,一切因俗从简易,暂不更张,如此则河北将望风而下。秀全意亦谓然。而秀清阴有异志,以军中耳目多,不便举动,由是兵不得出。萧叹曰:「事败矣!」佯狂不问事,俄而乘间逸去。
  曹文正围金陵,时陈湜在军,与萧有旧,萧访之,故态犹昔,欲留之,萧不可,曰:「已事洪矣。既鸡口,复牛后耶?」遂去,不知所终。
  高继周论卵石之势
  某年,曹县之变,贼劫狱,释罪犯,皆逸,中有因命案拟抵之犯高继周,将被纠入伙,高曰:「我已入死而出生,不从将焉往!然徒侣祇此数百人,将何以举大事?兖沂曹道距此甚近,帅兵来剿,是卵石之势也。若困守孤城,直坐以待毙耳。君等可先去,我当至各村纠集数百人,庶可成事。」贼以为然,弃城去。高奔告各署,仅一武弁,与之商,召集兵民,闭城,城遂完,高自投案,卒免于罪。
  穆宗知肃顺有异志
  穆宗天资英敏,即位时方八岁,知肃顺有异志,尝戏以小刀割菜,呼曰:「杀肃顺,剐肃顺。」及见肃,亦周旋无异他人,故肃不之疑也。
  左文襄力斥众论
  光绪初,帕夏之未平也,左文襄肃清关内,禡旗启行。英使威妥玛居间调停,倡议封帕夏为外藩,朝士和之,并为一谈。文襄独引边荒艰巨为己任,力斥众论,而西域遂平。
  左文襄见几而作
  左文襄公宗棠入都,僦居东安门内之石鼓阁,其时盖以节度入枢密也。初亦锐意欲有所为,而成例具在,丝毫难于展布,且陈奏发行,急于星火,无暇推敲,又有明日上章,而今日甫定稿者,有所建白,为同僚所尼,多中辍。所以文襄入值未几,即力疏求去,殆亦见几而作欤?
  曾惠敏夫人赛会急智
  曹惠敏公纪泽使英时,夫人从之,尝与彼都人士相酬酢。一日,诸贵妇公议,翌日各出所有列会,供人游览,以得酬多者胜。贵妇多富豪,夫人自知不敌,归商于惠敏。惠敏殊踌躇,顾又不能毁约。届时,夫人挈龙井茶叶以往,是日酷热,游者疲而渴,夫人乘时煎茶进,游者大悦,竞掷以资,会既,夫人得酬独多。
  焉敢重为社会之蠹
  钱塘徐印香舍人恩绶浮沈下僚,安贫乐道,湘阴左文襄公宗棠、湘乡蒋果敏公益澧及合肥李筱荃制军瀚章先后欲疏荐之,辄谢勿受。任丘边竹潭鹾尹葆枢尝劝之,则曰:「吾无经世才,不欲以牧令自效,焉敢朘削膏脂,重为杜会之蠹乎?即此以言,已为分利之人,方滋愧焉。」吴县俞小甫通守廷瑛闻而语人曰:「徐君其真明智乎!」
  沈文肃虑西人见底蕴
  同治甲戌、光绪乙亥间,日本与台湾生番构衅,侯官沈文肃公葆桢奉命巡台,晤日本司令官西乡从道,告以两国海军方萌芽,不宜遽开战,为西人尽见底蕴,不如各归,益自治军,二十年以后可相见也。西乡大感动,遂罢兵。及移督两江,奏定各行省岁协南北洋二百万两,专储海军用,期以十年成南北粤三洋大军。又恐缓不及事,先助北洋四百万令成军。于是购制镇远、定远铁甲两舰,镇东、镇泰、镇南、镇北四炮舰。己卯,日本灭琉球,北洋增购致远、靖远、经远、来远四舰,雇琅威理督操。及颐和园工兴,海军费二千余万尽输之,南洋前积费数百万亦为左文襄公宗棠移治朱家山河工。甲午战后,文肃孙翊清赴日阅兵,西乡从道犹在,语栩清曰:「日本海军之有今日,不敢忘令祖之赠言,惜其人不再见。且贵国任事者,不能完其遗志,尤可惜也。」
  张文襄不奉伪诏
  凡上饬下曰仰,惟官文书则然,未闻见于谕旨者,谕旨则用着字。光绪庚子拳匪之变,矫诏南中疆吏雠逐外人,五月某日,鄂督张文襄公之洞奉廷寄,有「仰该督抚等」云云,故一望而知其为矫诏也,不奉诏之计益决。
  刘葆真知拳祸
  武进刘葆真太史可毅为光绪壬辰会元,庚子,从事京师大学堂,见拳乱之亟,忧之,乃言于许竹篔侍郎景澄曰:「此非义民也,不戢,将有大祸。」寻挈其家属徙通州,拳遇之于途,识之,遂及于难。
  汪氏女知前途之忧
  轮回宿命之说,本自不诬,西藏、青海喇嘛近世尚有擅斯术者,但必避人避世,修持于青海中之二岛耳。
  光绪时有汪孟平者,官河南周家口同知,生数女。其季女幼而好道,善文字,不教而能。家固多藏书,女悉发箧,择其关于道术者读之。孟平欲为议婚,女知之,曰:「儿再来人也,幸夙因不昧,二十岁后即入山学道,今暂寄于此。必苦相迫者,当委蜕去耳。」孟平以其年幼,姑置之。
  孟平倜傥自喜,好声色,年五十,犹纳雏妓为妾,夫人阻之不得,时抵牾。女劝母曰:「去之可耳。人世事如朝露,何恋此旦夕为!」于是夫人托辞归宁,携女去。时女年未二十,孟平遣干仆数辈具车马送之。行数舍,女在逆旅中,一日晨起,叱仆使归,词意决绝,眉棱威毅,状若剑客,仆震慑不敢抗,惟顾夫人,夫人无一言。仆退,群议曰:「女公子素和易,何忽骇人乃尔?然失夫人与女,责任在吾侪,将何以报?盍阳去而阴尾之。」是日,女侍母登车,命御者曰:「听我命,左则左,右则右。」御者不敢违。车行山野,女左右挥,若甚悉者。自汴入陕,至华山下,女令母暂寓旅舍,先入山觅地。已而女至,曰:「得之矣。」驱车入山。行数里,车马不前,女命御者负行李以从,而自扶母,缘层崖数迭,至一潭,水清若镜,潭侧一石洞,委装于内,遣御者去,遂居之。仆侦得实,归白孟平。孟平大惊,知不能挽,乃使人以刍米之属周给之。
  年余,夫人病卒,女葬之山中,亲负土为坟。庚子拳匪变起,周家口亦毁一教堂,孟平缘是罣吏议,罢官归。甫抵家,女慰藉之函亦至,并隐约及辛亥事,且谓前途之忧方大也。
  有乳妪,女幼时尝得其鞠养,以孟平命往视,宿山中三日。言女已辟谷,惟啖黄精,石洞无门,编枝为篱,夜有豹卧篱外,巨若牛,而见女则驯如犬。女尝引妪游山中,见石洞数十所,或有人,或无人,其在者皆女子,云有自明末来者,相见亦不甚为礼也。
  陆太君不佞佛
  光、宣间,钱塘徐印香舍人恩绶之继室仁和陆太君玉珍居沪上,不持斋而有时茹素,不念佛而终日看经。女琳、子妇何墨君尝进言曰:「老年血气衰,宜肉食,观书恐耗目力。」太君则曰:「食植物者多寿,观书以养心耳。吾非佞佛也,毋多言!」
  新嫁娘知偷儿
  苏州某姓嫁女,奁具丰,观者如市,夫家亦豪富,有贼见而涎之矣。婚夕,客散,新郎倦而睡,新妇亦卸装将寝,瞥见床下有人,疑为闹房者。盖吴有闹房之俗,新婚三日内,戚好张燕设饮,尝至达旦,甚有隐匿幕间床下,窃听新人私语为噱。及见其人以刀剖地上榛栗,知为偷儿,遂搴帐语郎曰:「我欲溲而器渗,奈何?」郎曰:「夜深矣,明日设法补之。」妇曰:「试探姑睡否?如尚未也,将往谒姑。」郎如言,女即使郎移烛出,而下键于门,诣姑言其状,谓贼匿此,必有接赃者在外,可潜谕厮养。于是举家健丁持械而至,贼不及防,遂就擒,并其党尽数捕得而送之官。
  林生妻预设米肆
  有林生者,家中资,而性嗜博,父母时训之,始稍敛抑。及父母亡,遂无所顾忌,家事悉委其妻。妻固贤而有才识者,劝之不听,乃密与其母家兄嫂谋曰:「妹夫沈湎于此,将来必至荡产倾家,妹有金资少许,欲托兄嫂代为经营,以免他日饥寒。」兄固长者,然之,为设一米肆。林不知也,惟嗜赌如故,逋负丛集,鬻田产以偿。久之,饔飧不济,乃就商于妻兄,妻兄曰:「为今之计,谋生为急。仆设有米铺,将延一司会计者,诚能改行,不妨即任此事,月可得金若干。」林乃自矢以后不赌,遂延之往。及数年后,妻兄见其无他,始明告之。
  白棉线知聊斋为愤世劝世之作
  白棉线,李氏女,泗水倡也。姿不甚都,善修饰,以能周急济困,由是名遂振,茶商、盐贩日造其门。所得缠头资,买泗水田数十亩,赁邻境宅一区,将为终老计。亡何,病,田宅皆被人占,或为之不平曰:「何不讼?」棉线从容言曰:「吾所得,皆不义财,听之可也。」暇则听人讲说古事,闻忠孝节义则泪涔涔下,有身堕泥犁追悔莫及之慨。尤喜听人说《聊斋志异》,凡所合意,必请重宣以记之。客或诘之曰:「卿喜狐乎,喜鬼乎?」棉线笑曰:「煌煌宇宙,何狐何鬼,此蒲留仙愤世语也,劝世文也。蒲因君子道消,托言比兴,何得以稗官野史而忽之耶?」客将更有问,棉线倦而倚几酣睡矣。
  刘桂庆了然去来
  京伶刘桂庆工王帽戏,一日,赴内城某宅演剧,侵晓归,而语其家人曰:「吾心如落叶空山,了无归宿,恐将逝矣。」家人以为诞。刘偃息在床,日加午,遽卒。此殆了然于去来者欤?
  智仆成人之美
  御史某以清节着于时,一日宴客,见一妓有殊色,席散,遂命仆唤之,既而忽自悔曰:「某不得无礼。」急命人呼仆返。仆从屏后转出,某曰:「汝未去耶?」仆曰:「吾事公久,未见有此举动,度公之必悔也,是以未去。」某喜甚,重赏之。
  钱邦彦聆音知兵祸
  声音之道,感人至微。钱俊甫拔贡邦彦以朝考入都,见京朝士夫卑鄙龌龊,拂袖而归,在乡授徒自给,布衣脱粟,宴如也。宣统庚戌,偶入城,闻警局掌号声,忽叹曰:「将亡矣。」遇老友某,告之曰:「不出二年,必有兵革之祸,我从此不入城市,君亦宜善自为谋。」辛亥八月,武昌果起事矣。
  杨仁山神明不乱
  石埭杨仁山,名文会,以居士而荐佛家尊宿。父官杭州。自言十八九时驰逐声色,二十后始潜心西方圣人之书,屏绝嗜好。少亦工诗,有「客味鹅儿酒,乡心燕子鱼」句。宣统辛亥秋,病没,处分后事,神明不乱。仁山尝言:「谭复生临刑,呼刚毅欲有所言,即此一念,尚须堕入轮回。」
  村妇杀盗
  富川县僻处广西边疆,多崇山峻岭,群盗倚之为巢穴。村妇某生而骁健,有胆识。尝孑身归宁,一盗要于路,妇长跽乞怜,请以钗环代,盗不可,更曰:「愿倾吾身所有而与之,何如?」盗曰:「可矣。」即释刃,铺包裹,整置一切。半晌,妇又曰:「吾解衬衣,请君背我。」盗信之,急转身反向,仍料理衣具。村妇乘隙拾刃,奋力一击,中其颈部,遂殒。妇返其物,急奔回。念遗尸路旁,或且累人,是不可以不一白之,乃自投县署,诉颠末。邑令王甲荣嘉其能杀贼也,优礼之,赠额曰「勇比健男」。此宣统辛亥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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