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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鄰傢少婦 》
走進塔裏木(2)
賈平凹 Gu Pingao
接觸了不同崗位不同層次的石油人,臨走時,我們見到了塔指的三個領導。邱中建,這是石油戰綫上無人不曉的一個名字,他的一生幾乎與中國所有的大油田的歷史連在一起,如今已經六十多歲的人,祖國需要他到塔裏木來,需要他來指揮這一場新體製新工藝高水平高效益的石油大會戰,他離開了北京和傢人,一人就長年呆在塔裏木。鐘樹德呢,這位塔指的大功臣,為了中國的石油事業,他獻出了自己的一隻眼睛。他自始至終在塔指,大漠中的每一口井臺上都流過他的血汗。當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纔從塔中回到庫爾勒不久,而那衹完
全失明的眼睛,因失去了功能,沙子落進去,磨擦得還是血紅血紅。梁狄剛更是個傳奇人物,他的母親居住在香港,年紀大了,一直希望他也能定居香港,但他雖是大孝子,可忠孝難兩全,當中央電視臺的記者采訪他時,他沒有什麽華麗的詞藻,衹說了句:我不能丟棄我的專業。與這些領導交談,你如坐在一張世界地圖前,坐在一張中國地圖前,他們的襟懷和視角是那麽大,絶口不提自己的事,衹強調這一生就是要為中國找石油。塔裏木油田可能是他們人生最後要找的一個大油田了,黨和人民讓他們來,這就是他們一生最大的幸福。但他們壓力很大,因為中央領導一個接一個來塔裏木,歷史的重任使他們不敢懈怠,如何盡快地發現大的場面,使他們衹有日日夜夜超負荷地工作着。
我們去塔裏木,我們是幾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又行色匆匆,但石油人卻是那樣的熱情!所到之處,工人們讓簽字。簽什麽字呀,一個作傢浪得再有虛名,即就是寫出的書到處有人讀,而比起石油人是多麽微不足道啊!他們一有機會就讓我寫毛筆字,我寫慣了那些唐詩宋詞,我依舊要這麽寫時,工人們卻自己想詞,他們想出的詞幾乎全是豪言壯語。這些豪言壯語在別的地方已經消失了,或者有,衹是領導的鼓動詞,而這裏的工人卻已經將這些語言滲進了自己的生活,他們實實在在,沒有丁點虛偽和矯飾,他們就是這樣幹的,信仰和力量就來自這裏。於是,我遵囑寫下的差不多都是“笑傲沙海”、“生命在大漠”、“我為祖國獻石油”等等。寫畢字,晚上躺下,眼前總還是這些石油人的一張張黑紅的面孔,想,這裏真是一塊別種意義的淨土啊,這就是涌動在石油戰綫上的清正之氣,這也是支持一個民族的浩然之氣啊!回到庫爾勒,我們應邀在那裏作報告。我們是作傢,卻並沒有講什麽文學和文學寫作的技巧,衹是講幾天來我們的感受。是的,如何把惡劣的自然環境轉化為生存的歡樂,如何把國傢的重托和期望轉化為工作的能量,如何把人性的種種欲求轉化為特有的性格和語言,使我們進一步瞭解了石油人。如今社會,有些人在扮演着貪污腐化的角色,有些人在扮演着醉生夢死的角色,有些人在扮演着浮躁輕薄的角色,有些人在扮演着萎靡不振的角色,而石油人在扮演着自己的英雄角色。石油人的今生擔當着的是找石油的事,人間的一股英雄氣便馳騁縱橫!
從沙漠腹地歸來,經過了塔剋拉瑪幹邊沿的塔裏木河,河道的舊址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鬍楊林。這些鬍楊林證明着歷史上海洋的存在,但現在它們全死了,成了之所以稱為死亡之海的依據。這些枯死的鬍楊粗大無比,樹皮全無,枝條如鐵如骨僵硬地撐在黃沙之上。據說,它們是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爛。去沙漠腹地時,我們路過這裏,拍攝了無數的照片。鬍楊林如一個遠古戰場的遺跡,悲壯得使我們要哭。返回再經過這裏,我們又是停下來去拍攝。那裏修公路時所堆起的鬆沙,撲撲騰騰涌到膝蓋,我們大喊大叫。為什麽吶喊,為誰吶喊,大傢誰也沒說,但心裏又都明白,塔裏木油田過去現在是沒有個雕塑館的,但有這個鬍楊林,我們進入大漠腹地看到了當今的石油人,這些樹就是石油人的形象,一樹一個雕塑,一片林子就是一群英雄!我們狂熱地在那裏奔跑吶喊之後,就全跪倒在沙梁上,每人將礦泉水喝幹,捧着沙子裝了進去帶走。這些沙子現在存放在我們各自的書房,我們不可能去當石油人,也不可能長時間生活在那裏,而那個八月長留在記憶中,將要成為往後人生長途上要永嚼的一份幹糧了。
1996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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