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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史 》 堯山堂外紀 》
捲六十·宋
蔣一葵 Jiang Yikui
【周必大】 〔字子剋,初字洪道。黑發謝政,自號平園老叟。夫人妒公有媵,夫人縻之庭,公過之,當炎暑,以渴告,公以毫水酌之。夫人窺於屏,曰:“好個相公,為婢取水。”公笑曰:“獨不見建義井者乎!”。〕
周益公《入直詩》雲:“緑槐夾道集昏雅,敕使傳宣坐賜茶。歸到玉堂清不寐,月鈎初上紫薇花。”公被召凡二,一為乾道七年七月二十六日昏時召入草《王炎除樞密使麻》,一為淳熙丙申八月庚辰昏時召入草《立謝後製》,俱四鼓乃還。此詩之作,蓋即此二時也。(“金蓮燭送歸院人,知有蘇軾,不知有王圭。”按:周必大《玉堂雜記》:孝宗召侍讀史浩,錫宴澄碧殿,抵暮,送以金蓮燭,宿玉堂直廬。史進古詩三十韻,有“金蓮引雙燭,再拜離階。”之句。上命必大和以進,則“金蓮之送”,宋時蓋有三人。)
淳熙中,孝宗及皇太子朝上皇於德壽宮,置酒賦詩,從臣皆和,周益公詩云:“一丁扶火德,三合鞏皇基。”蓋高宗生於大觀丁亥,孝宗生於建炎丁未,光宗生於紹興丁卯故也。陰陽傢以亥、卯、未為三合。一時用事,可謂切當。其後楊誠齋為光宗宮僚,時寧宗已在平陽邸,其《賀壽詩》雲:“祖堯父舜真千載,禹子湯孫更一傢。”又云:“天意分明昌火德,誕辰三世總丁年。”祖益公語。
周必大嘗自德壽宮後垣趨傳法寺,望見一樓巍然,朝士雲太上名之曰聚遠,而自題其額,仍於屏間大書東坡詩云:“賴有高樓能聚遠,一時收拾與閑人。”又過冷泉亭,徘徊久之,後作《端午貼子》雲:“聚遠樓頭面面風,冷泉亭下水溶溶。人間炎熱何由到,真是瑤臺第一重。”
【汪應辰】 〔字聖錫,紹興乙卯狀元,初名洋,帝以昭陵八年狀元王拱辰年實相似,改賜名。〕
喻子材樗為玉山尉,授諸子學,有兵在側言:“弓手汪某子頗知讀書,可使侍筆硯。”呼視之,狀貌偉然,不類常兒。問能屬對否?曰:“能。”出雲:“馬蹄踏破青青草。”汪應聲曰:“竜爪拿開白白雲。”喻大驚異,曰:“它日必為偉器。”留授之學,且許妻以子云。
汪應辰十歲能詩,遊鄉校,郡博士戲之曰:“韓愈十三而能文,今子奚若?”應辰答曰:“仲尼三十而論道,惟公其然。”未冠,首貢鄉舉,試禮部居第八,禦試擢第一。時年十八。
汪聖錫為秘書監,食罷會茶,一同捨就枕不起。或戲之曰:“宰予晝寢,於予與何誅。”衆未有言,汪曰:“有一對,雖於今事不切,然卻是一個出處。雲‘子貢方人,夫我則不暇。’”同捨合辭稱美。
【王十朋】 〔字龜齡,與鬍憲、馮方、查龠、李浩為太學五賢。〕
紹興丁醜,正奏名第一王十朋,特奏名第一李三錫。時宗室子<直見>居榜尾,不樂。或戲之曰:“舉頭雖不窺王十,伸腳猶能踏李三。”
王梅溪守泉州,初抵任,會七邑宰,躬勸卮酒,歷告以愛民之意,出詩示之雲:“九重天子愛民深,令尹宜懷惻隱心。今日黃堂一杯酒,使君端為庶民斟。”邑宰皆感動。
天台有石橋碑,乃五百尊羅漢洞口也,王十朋詩云:“石橋未到神先到,日裏還同夢裏時。僧教我名劉道者,前身曾寫石橋碑。”
【範成大】 〔字至能,號石湖居士。石湖在蘇州盤門外西南十裏,太湖之派,范蠡從此入,公宅其間。〕
淳熙中,範至能使北,孝宗令口奏金主,渭河南乃宋朝陵寢所在。至能乃自為一書,至虜庭,納之袖中,既跪進國書,伏地不起,徐出袖中書奏曰:“臣來時,大宋皇帝別有聖旨,難載國書,令臣口奏,臣今謹以書述。”書既上,傳宣使人就館,至能再拜而退。守吏微言有羈留之議,乃賦詩曰:“萬裏孤臣致命秋,此身何止一浮漚。提攜漢節同生死,休問羝羊解乳不。”既而,得報書還,上嘉其不辱命,由是超擢,以至大用。
範石湖帥蜀,上巳日大燕樂,語僚佐撰呈,皆不愜意,有石生者一聯雲:“三月三日,豈無長安麗人;一詠一觴,載講山陰禊事。”公心肯之。
範至能作《炭頌》:“予病衰,大鼕,非附火不暖。既銘被爐,又作《炭頌》:燔木不灰,化為精堅。是衷至陽,維火之傳。雪霾六虛,冰寒九淵。環堵之室,天不能寒。有赫神物,斡流化甄。尺璧寸珠,罔功汗顔。我維德之,莫之名言。既燠既安,與之窮年。”
曹操疑塚七十二,在漳河上,北人歲為增封。範石湖奉使過之,題詩云:“一棺何用塚如林?誰復如公負此心。歲歲蕃酋為封土,世間隨事有知音。”(時俞應符亦有詩云:“生前欺天絶漢統,死後欺人設疑塚。人生用計死即休,安有餘機到丘壠。衆人皆疑我不疑,我有一法君未知。直須盡發疑塚七十二,必有一塚藏君屍。”)
範石湖重九日行營壽藏之地,賦詩曰:“傢山隨處可鬆楸,荷鐘攜壺似醉劉。縱有千年鐵門限,終須一個土饅頭。”
【楊萬裏】 〔字廷秀,號誠齋。乾、淳間,詩人稱誠齋、範石湖及陸放翁為巨擘。子長孺,字伯子,號東山潛夫。〕
楊誠齋丞零陵時,有絶句云:“梅子流酸濺齒牙,芭蕉分緑上窗紗。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張紫岩見之,曰:“廷秀胸襟透脫矣。”
楊誠齋在零陵日,過野寺,見壁間有山𠔌親筆一詩,誦三過,欲歸書之,後衹記其一聯雲:“春將國豔薫花骨,日藉黃金縷水紋。”每玩賞之。
楊誠齋《送談星許季升詩》雲:“許子儒冠怨誤身,如今投筆說星辰。未須道我何時貴,且道何時子得貧?”
楊誠齋《贈抄經頭陀詩》雲:“刺血抄經奈若何?十年依舊一頭陀。袈裟未着言多事,着了袈裟事更多。”(僧有住山者,或謀攘之,僧乃挂草鞋於方丈前,題詩而去,詩曰:“方丈前頭挂草鞋,流行坎止任安排。老僧腳底從來闊,未必骷髏就此埋。”或謂:“楊詩可為士人筮進解褐之規。僧詩可為士人勇退抽簪之法。”)
吾郡天慶觀畫竜,太平寺畫水,時稱二絶。凡四方來者,道出毗陵,必迂路而觀焉。竜蓋姑蘇道士李懷仁所畫。懷仁,酒豪不羈,呼竜鬆江之上,狎而觀之,遂畫竜入神品。過毗陵天慶觀,大醉,索墨漿數鬥,曳苕帚、裂巾袂濡墨,號呼奮躑,斯須竜成,觀者闢易。懷仁後不知所終。水則郡人徐友畫。清濟貫河,一筆紆繞,長數十丈不斷,卻立而觀濤瀾洶涌,目為之眩。仰首近之,凜然若飛流之濺於面也。淳熙間,楊誠齋為郡守。一日至寺,為賦《畫水》長句曰:“闢如雪色一丈許,徐生畫水纔盈堵。橫看側看衹麽是,分明是畫不是水。中有清濟一綫波,橫貫萬裏濁浪之黃河。雷奔電捲盡渠猛,獨清元自不隨它。波痕盡處忽掀怒,攪動一河秋水暮。分明是水不是畫,老眼嚮來原自誤。佛廬化作金拖樓,銀山雪堆風打頭。是身飄然在中流,奪得太乙蓮葉舟。”
梁溪尤延之(袤),博洽王文,與楊誠齋為金石交。淳熙中,誠齋為秘書監,延之為太常卿,又同為青宮寮寀。二公皆善謔,延之嘗言有一《經》句請秘監對,曰:“楊氏為我。”誠齋應聲曰:“尤物移人。”衆皆嘆其敏確。
楊誠齋嘗戲呼尤延之為蝤蛑。(寄詩有“戈文卻日王無價,寶氣蟠胸金欲流”句,亦以蝤蛑戲之。)延之呼誠齋為羊。(每書問往來,延之則曰:“羔兒無恙?”誠齋則曰:“彭越安在!”)一日,食羊白腸,延之曰:“秘監錦心綉腸,亦為人所食。”誠齋笑吟曰:“有腸可食何須恨,猶勝無腸可食人”。世稱蟹類為無腸公子。一坐大笑。及延之卒,誠齋《祭文》雲:“齊歌楚些,萬象為挫。環瑋詭譎,我倡公和。放浪諧謔,尚友方朔。巧發捷出,公嘲我酢。”
楊誠齋與朱晦庵善。晦庵病足,誠齋以詩戲雲:“晦庵若問誠齋叟,上下千峰不用扶。”晦翁覽而笑曰:“我病在腳,不若誠齋病在口耳也。”
慶元間,楊誠齋以秘書監退休,有小園在南溪上,新開九徑,江梅、海棠、桃、李、橘、杏、紅梅、碧桃、芙蓉九種花木,各植一徑,命曰三三徑。因賦詩曰:“三徑初開是蔣卿,再開三徑是淵明。誠齋奄有三三徑,一徑花開一徑行。”時周益公以宰相退休,訪誠齋於南溪,留詩云:“楊監全勝賀監傢,賜湖豈比賜書華。回環自闢三三徑,頃刻能開七七花。門外有田供伏臘,望中無處不煙霞。卻慚下客非摩詰,無畫無詩衹謾誇。”誠齋和雲:“相國來臨處士傢,山間草木也光華。高軒行李能過李,小隊尋花到浣花。留贈新詩光奪月,端令老子氣成霞。未論藏去傅貽厥,拈嚮田夫野老誇。”好事者繪以為圖,誠齋用魏野詩翻案題其上雲:“平叔曾過魏秀纔,何如老子緻元臺。蒼鬆白石青苔徑,也不傳呼宰相來。”
楊誠齋退休時,年未七十,有終焉之意,嘗自贊曰:“江風索我吟,山月喚我飲。醉倒落花前,天地為衾枕。”又云:“青白不形眼底,雌黃不出口中。衹有一罪不赦,唐突明月清風。”後有詔起用,誠齋力辭。其門人羅永年(椿)寄詩云:“不愁風月衹憂時,發為君王寸寸絲。司馬要為元起,西樞政坐壽皇知。苦辭君命驚凡子,清對梅花更與誰?夢繞師門三稽首,起敲冰硯訴相思。”誠齋擊節。楊誠齋《月下傳杯》詩云:“老夫渴急月更急,酒落杯中月先入。領取青天並入來,和月和天都蘸濕。天既愛酒自古傳,月不解飲真浪言。舉杯將月一口吞,舉頭見月猶在天。老夫大笑問客道:月是一團還兩團?酒入詩腸風火發,月入詩腸冰雪潑。一杯未盡詩已成,誦詩嚮天天亦驚。焉知萬古一骸骨,酌酒更喬一團月。”每對人誦此詩,曰:“老夫此作,自謂彷佛李太白。”(誠齋名酒之和者曰“金盤露”,勁者曰“椒花雨。”其愛“椒花雨”甚於“金盤露。”)
客有饋誠齋以臘彘肩者,答詩曰:“老夫畏熱飯不能,先生饋肉香傾城。霜刀削下黃水精,月斧斫出紅鬆明。君傢豬紅臘前作,是時雪後吳山腳。公子彭生初解縛,糟丘輓上凌煙閣。卻將一臠配兩螯,世間真有揚州鶴。”
嘉定間,楊伯子為湖州守,治聲赫然,郡人相與肖像祠於學宮,與工部尚書戴少望並祠,伯子意不悅。會除浙東庾節,將行,辭先聖禮畢,與校官諸生坐講堂,命取所祠畫像,題詩其上雲:“面有憂民色,天知報國心。三年風月少,兩鬢雪霜深。更莫留形跡,何曾廢古今。不如隨我去,相伴老山林。”遂捲藏而行。當時士子有戲和其詩者,未句云:“可憐戴工部,獨樹不成林。”(伯子每對客言:“士大夫清廉,便是七分人了。”世多稱之。)
楊東山帥番禺日,漕倉市舶三使者皆閩浙人,酒邊各盛言其鄉裏果核魚蝦之美,因問東山鄉裏何産?東山曰:“他無所産,但産一歐陽子。”三公笑且慚。
楊東山帥番禺日,長泰黃子信調新會????場,東山以其老榜,心易之,嘗捃摭其簿書,子信將拂衣去,投以詩云:“六年兩度拜宸旒,換得青衫上白頭。飛鵲衹因無樹繞,窮猿何暇擇林投。明知著腳當來誤,幾欲抽身不自由。安得有錢了官債,任無三徑也歸休。”東山得詩,恨知之之晚。(子信,嘉定四年中特科第二人,有《散翁集》。)
楊東山帥番禺將受代,有俸錢七百萬緡盡以代下戶輸租,有詩云:“兩年枉了鬢霜華,照管南人沒一些。七百萬緡都不要,脂膏留放小民傢。”又《別石門》詩云:“石門得得泊歸舟,江水依依別故侯。擬把片香投贈汝,這回欲帶忘來休。”(吳隱之守五羊歸,舟有香一片,投石門江中。詩用此事。)
【朱熹】 〔晦庵先生。〕
朱韋齋,晦庵先生父也,酷信地理,嘗招山人擇地,問富貴何如?其人久之,答曰:“富也衹如此,貴也衹如此,生個小孩兒,便是孔夫子。”後生晦庵,果為大儒。(文公為同安主簿日,民有以力強得人善地者,索筆題曰:“此地不靈,是無地理;此地若靈,是無天理。”後得地之傢不昌。)
蔡元定博學通術數,遊朱晦翁之門,晦翁以道學不容於時。鬍章疏,並及蔡,謂之妖人,坐謫道州以死。蔡善地理,每與鄉人卜葬改定,其間吉兇不能皆驗。及貶,有贈詩者曰:“掘盡人傢好丘隴,冤魂欲訴更無由。先生若有堯夫術,何不先言去道州。”
蔡元定之子沉,晦庵婿也。晦翁嘗訪沉不遇,其女出蔥湯、麥飯,留飲食之。臨別,女謂以此二者簡褻不安。晦翁留詩曰:“蔥湯麥飯兩相宜,蔥養丹田麥療饑。莫謂此中滋味簿,前村猶有未炊時。”
天台營妓嚴幼芳(蕊)善琴奕、歌舞、絲竹、書畫,唐仲友守臺日,酒邊嘗命幼芳賦紅白桃花,即調《如夢令》雲:“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仲友賞之雙縑。其後,朱晦庵以使節行部至臺,欲摭仲友罪,遂指其與蕊為濫,係獄月餘。蕊雖備受棰楚,而一語不及唐。獄吏誘使早認,蕊答雲:“身為賤妓,縱與太守有濫,罪亦不至死。然妄言以污士大夫,則死不可誣也。”於是再痛杖之,仍係於獄兩月間,一再受杖,委頓幾死,而聲價愈騰,至徹阜陵之聽。未幾,朱改除,而嶽霖商卿為憲,憐之,命作詞自陳,蕊口占《卜算子》雲:“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白有時,總賴東君作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嶽喜,即日判令從良,而宗室納為小婦,以終身焉。
嚴幼芳嘗七夕宴集,坐有謝元卿者,豪士也,固命之賦詞,以己姓為韻。酒方行,而已成《鵲橋仙》雲:“碧梧初出,桂花纔吐,池上水花微謝。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人間剛道隔年期,想天上、方纔隔夜。”元卿為之心醉,留其傢半載,盡客囊臺饋贈之而歸。
【劉光祖】 〔字德修,號後溪,蜀之簡州人,有《鶴林文集》。時籍偽學朱熹等五十九人,光祖與焉。〕
劉光祖《醉落魄》辭雲:“春風開者,一時還共春風謝。柳條送我今槐夏。不飲香醪,辜負人生也。麯塘泉細幽琴寫,鬍床涓簞應無價。日遲睡起簾鈎挂。何不歸歟!花竹秀而野。”
【謝稀孟】 〔陸象山門人。〕
謝希孟少豪俊,在臨安狎娼陸氏,象山責之曰:“壬君子乃朝夕與賤娼女居,獨不愧於名教乎!”希孟但敬謝而已。他日,復為娼造鴛鴦樓,象山聞之,又以為言,希孟曰:“非特建樓,且為作記。”象山喜其文,不覺曰:“樓記雲何?”即口占首句云:“自遜杭機雲之死,而天地英靈之氣,不鐘於男子,而鐘於婦人。”象山知其侮已,默然。
謝希孟一日在妓所,恍然有悟,忽起歸興,不告而行,妓追送江滸,悲戀而啼,希孟毅然取佩巾書一詞與之,雲:“雙漿浪花平,夾岸青山鎖。你自歸傢我自歸,說着如何過。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呵。”
謝希孟與鄉入陳伯益好相調戲,伯益面黑而狹多髯,希孟入其書室,見寫真挂壁上,題雲:“伯益之面,大無兩指,髭髯不仁,侵擾乎其旁而不已。於是乎伯益之面,所餘無幾。”此語喧傳,伯益病之而莫能報。希孟後避寧宗諱改名直,字古民,伯益於是以兩句詠其名曰:“炊餅擔頭挑取去,白衣鋪上喝將來。”聞者笑倒。
陳伯益又嘗寫真,衣皂道服,躡僧鞋。謝希孟贊之曰:“禪鞋俗人須鬢,道服儒巾面皮。秋水長天一色,落霞孤騖齊飛。”
【真德秀】 〔字希元,本姓慎,宋時避廟諱甚謹,孝宗諱,故改姓真。〕
真希元會試於行都,祈夢於吳山梓潼廟,題其鼓曰:“大扣則大應,小扣則小鳴。我來一扣動,五湖四海聞其聲。”是夜得吉夢,其年果及第。
真西山帥湖南,宴十二邑宰於湘江亭,作詩曰:“從來官吏與斯民,本是同胞一體親。既已脂膏供爾祿,須知痛癢切吾身。此邦素號唐朝古,我輩當如漢吏循。今日湘亭一杯酒,便煩散作十分春。”
真西山帥湖南,潭人為立生祠。一夕,有題於壁雲:“舉世知公不愛名,湘人苦欲置丹青。西方又出一活佛,南極今添兩壽星。幾百年方鐘間氣,八千春願祝修齡。不須更作生祠記,四海蒼生口是銘。”
真西山越山新居成,名其齋曰《學易春》,貼子云:“坐看吳越兩山色,默契羲文千古心。”
李功甫謁真西山丐詞科文字,西山留之小飲書房,指竹夫人使作製,功甫援筆立成,末聯雲:“保抱攜持,朕不忘兩夜之寢;展轉反側,爾尚形四方之風。”西山嘆賞。蓋八字用《詩書》全語。皆婦人事。而“形四方之風”,又見竹夫人玲瓏之意。其中頌德雲:“常居大夏之間,多為涼德之助。削心析肝,陳數條之風刺;自頂至踵,無一節之瑕疵。”
端平間,真希元應召而起,百姓仰之若元之仰涑水也。時楮輕物貴,市井喁喁,為之語曰:“若要百物賤,直待真直院。”及入朝進對,首以正心誠意為言。愚民無知,以為不切時務,遂續前語曰:“吃了西湖水,打作一鍋面。”繼參大政,未及有所建置而薨。(魏了翁督山,亦未及有經略而罷,臨安優人裝一生儒,手持一鶴,別一生儒與之邂逅,問其姓名,曰:“姓鐘名庸。”問所持何物?曰:“大鶴也。”因傾蓋歡然呼酒對飲。其人有大嚼洪吸,酒肉靡有孑遣。忽顛僕於地,群數人曳之不動。一人乃批其頰大駡曰:“說甚《中庸》,《大學》,吃了許多酒食,一動也動不得。”遂一笑而罷。或謂有使其為此,以姍侮君子者。京尹乃悉黥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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