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史 甲午悲歌--北洋水師的覆沒   》 3基隆、臺北淪陷      鄭彭年 Zheng Pengnian

  臺灣人民堅决抗拒割臺,日本則作武裝占領準備,組織了兩支侵略部隊。一支是臺灣總督府直屬部隊,由總督樺山資紀率領,它包括臼炮中隊、要塞炮中隊、後備步兵第四聯隊、臨時臺灣鐵道隊等,計有將校228人,士兵6494人,馬1872匹。另一是近衛師團,陸軍中將北白川能久親王為師團長,包括步兵第一旅團、第二旅團、騎兵大隊、炮兵聯隊、工兵大隊等,計有將校360人,士兵14209人,馬3452匹。近衛師團原駐金州,5月15日奉命開拔至營城子,後轉旅順。22日師團長北白川率部分乘14艘運輸船從旅順出發,26日傍晚駛抵衝繩的
  中城灣。樺山資紀的直屬部隊則於24日由廣島宇品乘船出發,27日上午抵達衝繩,兩軍在中城灣會師。
  會師後,樺山命近衛師團進兵臺灣。5月29日,日本29艘艦船開抵基隆海面,分泊於基隆口外的澳底、金包裏、沿八裏坌、大姑坎一帶。樺山本人則乘坐“橫濱丸”於29日至基隆海面偵察。樺山深知基隆炮臺堅固,便决定在三貂角的澳底登陸。由“姬路”、“佐倉”、“豐橋”號3船所運送的近衛步兵第一旅團第二聯隊先行登陸。是日下午3時30分,日軍先頭部隊上岸。澳底原駐有福建提督楊岐珍的防營,楊率營內渡後,這裏由曾喜照新募的土勇兩營駐守,因成軍衹有三天,沒有上過戰場,遇敵不戰即潰。日軍輕易占領了澳底,當夜在澳底宿營。
  5月30日黎明,日軍近衛第一旅團嚮西進犯。澳底距基隆25多公裏,沿途崇山峻嶺,崎嶇難行,衹有一條小路可通;中隔三貂嶺,過嶺始有歧路,一通瑞芳,一通朱埕。日軍攜帶輜重,行軍十分吃力。沿途人民都拒絶與日軍合作。日軍衹有強拉土人做民夫,用繩係於他們腰間,由士兵監督,鞭打使役。好不容易到了三貂嶺,因駐該嶺清軍內渡,無兵把過,日軍不戰而占領了三貂嶺。該嶺標高700米,上下坡路各有4000米。是日半夜,唐景崧聞警,即於31日早晨命吳國華帶領700人去守三貂嶺,但它已被日軍所占。
  唐景崧又陸續命鬍連勝、陳國柱、陳波、包幹臣等各募數百廣勇開赴基隆前綫。6月2日黎明前,唐景崧命前刑部主事、督辦全臺營務處俞明震親赴前綫督戰,兼料理餉銀、電報等事宜。並撥黃翼德部親兵60人,派委員3人、武弁6人隨行。俞明震等乘火車到基隆,駐於提督張兆連大營。此時探馬來報,昨晚日軍前鋒已過三貂嶺。俞明震急命各軍擇山頭要隘紮穩,切勿浪戰,等候援兵。下午2時,日軍前鋒探騎至小楚坑,驟遇吳國華軍,一個日本軍官被打死,餘敵越嶺逃走。吳國華追至嶺巔,觀戰百姓均拍手歡呼。
  此時,俞明震派包幹臣帶領300人前來助戰,進至小楚坑,敵人已遁,見倭軍官斃於路旁,便割取其首級赴大營獻功。吳國華聞訊大怒,撤隊下嶺。包幹臣立在橋上,望見吳軍折返,便把敵首級藏在竹籠中,拔隊而回,吳軍也隨尾回到基攏包幹臣先遣人來營報捷,俞明震出營門相迎。包說:“我軍大獲全勝,各軍均撤回。”俞大驚問道:“誰下令撤兵?為何棄三貂嶺不守?”包幹臣瞠目不能回答。俞便電告臺北唐景崧說:“如今夜瑞芳失守,非斬包、吳兩人,無以謝百姓。”並密電:“基隆四面皆廣勇,統領六七人各不相幹,無所係屬,必僨事。公宜親駐獅球嶺調度。”
  且說由川村景明率領的日軍前鋒第一旅團第二聯隊,於6月2日拂曉自三貂嶺宿營地出發,嚮瑞芳進軍。上午7時50分,日軍嚮瑞芳發動進攻。俞明震即責成吳國華、李文忠、楊岐珍等將領防守,下令各營對退者斬;又命劉燕的格林快炮隊擇高地安置。瑞芳北距三貂嶺2公裏,四面皆山,形如鍋底。日兵排列東面高山上,每隊8人,極為嚴整。日軍約1000餘人,下嶺扼於九芎橋。劉燕炮隊列於西南土山上,稍得地勢。守軍槍聲不絶,敵伏不動。雙方相持約一小時,忽聞橋上呼聲震天,敵已衝過橋。兵勇見勢兇猛,有人逃走,俞明震手刃一人,指揮親兵斬二人,陣勢稍定。入夜,俞明震飛書告吳國華:“逃勇已斬三人,今日之戰有關全臺存亡,諸公後退一步,弟必開槍轟擊;若弟先回大營,不與諸公同死,願斬首以謝諸公。”吳接書後,立即進奪九芎橋,被日軍擊敗,日軍乘勢攻守軍的炮兵陣地,劉燕督戰抵抗,俞明震率親兵助戰,被炮彈擊傷,由部下擡至獅球嶺,不久瑞芳失陷。此次戰鬥中,日軍死傷19名,臺軍有30餘名戰死,30餘名被俘。
  6月30日早晨,日本近衛師團在北白川能久的指揮下,從瑞芳嚮基隆進犯。上午10時,日軍前鋒與200多名臺兵遭遇,臺軍稍事抵抗後退走。接着日本兵艦從海上炮擊基攏中午,在猛烈炮火的掩護下,第二聯隊的川村景明指揮8個中隊,嚮基隆市區猛攻。下午1時左右,烏雲密佈,大雨傾盆,日軍渾身濕透,不得不推遲戰鬥。雙方相持5個小時,直至下午5時,日軍方始進入基隆市街。臺軍與日軍進行巷戰,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進犯基隆的日軍傷亡31人。
  日軍近衛師團又嚮獅球嶺發動進攻。獅球嶺在基隆市街西北,為去臺北的要地,拒守獅球嶺實為保衛臺北之關鍵。獅球嶺原為抗法名將林朝棟十營駐守,因他與張兆連不和,被唐景崧調往臺中。後來唐雖然采納臺中紳士的建議,將林朝棟調回,但遠水不能救近火。為救燃眉之急,唐景崧派副將黃翼德率護衛營去守八堵(在獅球嶺之後)。不料黃翼德為人狡詐,至八堵後即回臺北,扯謊道:“獅球嶺已失,大雨不能紮營,且敵人懸賞60萬金購總統頭,故乘火車急馳回城防內亂。”因此,防守獅球嶺的兵力僅有知縣鬍友勝的粵勇四營。日軍攻下基隆後,四面包圍獅球嶺。鬍友勝孤軍苦戰,至下午6時,獅球嶺被日軍攻占。
  6月4日黎明,大雨稍歇,臺北府街市寂然。俞明震偕方越亭、熊瑞圖去見唐景崧,力勸退守新竹,依靠林朝棟、劉永福,再圖東山再起。唐景崧默不作答,其左右侍從皆怒目相視。唐心腹王覲庭手持六發手槍對準熊瑞圖說:“大人五天不睡,諸君也宜歇息,誰多言,吃我一槍!”唐景崧令各人暫且退去。俞明震便回臥室,見行李被搶掠一空,知事不可為,把電奏草本藏入衣帶中,各處往來密電均燒毀。密電剛燒毀,電報房學生闖入說:“昨夜電報可通,半夜時王覲庭將電綫割斷,局裏的人都已散盡了。”俞明震無計可施,急書密函呈唐景崧:“天不佑中國,無可奈何,公心跡可告無罪。唯既不退守新竹,公宜自為計,不可貽笑天下。電奏本,震已帶出,心酸不忍多寫,負公知遇,此恨千古。”
  俞明震寫畢,時已中午,撫署中廚役已散盡,衹得至藩署飽餐一頓。食畢,心想電綫已斷,不知前敵消息,創口又時時作痛,自知必死。晚上8時,俞明震聞林朝棟、吳光亮均從臺中帶兵來援,明日必到,覺得尚有一綫生機。急至撫署,見獅球嶺潰兵已入城。城中大亂,黃翼德守儀門,放槍禁人出入,各局所不見一人。時已昏黑,城中積屍遍地(廣勇、土勇互相殘殺),哭聲震耳。俞明震焦急無策,繞至撫署後墻,見署中忽然起火。支應局委員周一佩腰刀從後墻出來,俞急問唐景崧下落,周說:“維帥(指唐景崧)剛剛出城。”俞追出西門,遇亂兵放槍劫旅客,侍從早已走散,僅楊貴、藍玉兩人相從,至四更到海口,登“駕時”輪去廈門。是日半夜,林朝棟的救兵到,知獅球嶺失,唐景崧已去,仍率兵回臺中。
  且說撫署起火之後,唐景崧從後門逃出,匿於德國洋行。6月5日,微服行至滬尾。次日乘德國船“鴨打”號內渡廈門。唐景崧走後,城市散勇遊匪沿途搶劫,聞藩庫尚存銀24萬兩,劫奪互鬥,庫中積屍400餘具。
  6月6日,臺北艋舟甲的幾個紳士議迎日軍,擬就請日軍進兵臺北的文書,但無人敢去遞送。結果瑞昌成商號老闆辜顯榮(後任日本統治時期的保良局長)前往基隆送信,由水野遵接見。日方將信將疑,不敢貿然行動。當天台北、基隆間的電話修復,臺北電信局洋員漢森打來電話說:“臺北極其混亂,文武官員皆已逃走,未留一兵一卒,深盼總督閣下迅急來此。”此時美國《紐約先驅報》記者達菲德遜、英商湯姆遜及德商奧利也來基隆日本軍營,自稱代表臺北外僑請日軍從速開赴臺北。
  至此,日方纔相信臺北已經撤防。6日晚上7時,日軍前鋒嚮臺北急進。7日拂曉至臺北北門,越城墻而入,占領臺北。9日,日軍占領滬尾要塞。11日,北白川能久親王率近衛師團司令部進駐臺北。15日,樺山資紀率總督府幕僚從淡水乘火車抵達臺北。此時駐守臺北後路的總兵餘清勝率所部五營投城,守軍僅存丘逢甲一支義軍。丘逢甲聞日軍開到,伏於途中襲擊,不幸大敗,全軍喪失。丘逢甲衹身逃走,藏於鄉間。因日軍搜索甚嚴,便輾轉離臺內渡。臨行前寫下悲壯的《離臺詩》六首,其中有“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和“捲土重來未可知,海上誰來建義旗”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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