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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 释梦斋评西续红楼梦之黛玉之死 》
第6回 画中有意木石盟约绵里藏针锦绣文章(3)
西岭雪 Xi Lingxue
宝玉听见“撵出去”三字便觉刺心，当下更不答话，急急要茶来喝了，又换过衣裳，便催着麝月往潇湘馆来。一进院子，果然莺声燕语，红围翠绕，院当中竹林子底下放了鸡翅木雕花大条案，上面摆满各人的针缐活计，荷包、香袋、手帕、汗巾、扇套、璎珞，应有尽有。原书写琴棋书画诗酒茶，色色俱全；唯独不曾细写闺中针缐活计。今由续书者集中写来，且巧用“比赛针缐”作眼目，即见其匠心。只看这排场，便要让人眼花缭乱，作者之笔，亦神乎其技矣。余尝谓续书之高明者，必当有继承又有发展。故事架构、人物塑造、语言风格的把握固如是；情节铺叙、环境氛围、衣饰器物等等的描摹不亦如是乎？鸳鸯、紫鹃、雪雁、莺儿、待书、春纤等二三十个人，都拥着黛玉央他评点。见了宝玉，都笑道：“正在说宝姑娘怎的还不过来，倒来了一位宝二爷。”
绮霰、春燕也挤在人群中，看见他两个，独迎出来道：“原来二爷已经下学了。”麝月笑道：“好啊，你们两个不在院里侍候，倒会躲在这里图轻快，可不是要作反？”绮霰笑道：“并不敢图轻快，真个做完了活才来的。想着二爷下学回来，听姐姐说了这个会，少不得要往这里来。所以先等在这里侍候着。”麝月啐道：“你倒会说话。”便不理他两个，且看活计。只见众绣件已经初选比过，多属中乘，仍平铺在案上给人赏顽；却将选出的上佳者围在正中。计有绣帕一条，肚兜一件，香袋两个，璎珞绣屏一件，双面绣的团扇一柄，还有虎符缠臂一条。只看这诸般名目，便知作者文心之细，摹写之真。不禁将那缠臂拿在手中，笑道：“这是谁的？怎么会有这顽意儿！”众人都笑道：“别说谁是谁的活计，只说那件好，才见得公平。”
宝玉便请黛玉讲评。黛玉笑道：“我看了这半晌，已经心中有数，说出来，倒使你先入为主。你如今刚进来，不如凭心直论，还公道些。”宝玉早已等不及，闻言笑道：“既这样，我便抛砖引玉了。”便指着绣件，说这一件配色相宜，那一件针脚细密；这一个花鸟灵活，那一个心思巧妙；舌灿莲花，不吝赞美之词；巧言令色，使尽鼓吹之技。直说得众人眉开眼笑，都道：“二爷好会说话！依二爷所说，竟样样都是好的，却到底那一件为上呢？”宝玉笑道：“这却说不好了。依我说，凡参赛者都是好的，都该有赏。”众人笑道：“既这样，二爷却赏什么？”黛玉早截口说道：“一人一瓶桂花油。”众人都笑了。“桂花油”之谑，乃源于原书史湘云酒令：“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那有桂花油？”此处戏曰“一人一瓶”，是作者信手拈来，顿显妙趣。
黛玉这才从容评道：“若单以绣工而论，这条鸳鸯戏水的丝帕和这条虎符缠臂的绣件都算好的，但意思却俗，新针缐配着旧故事，再好也是有限。这璎珞绣屏摆在案上最好，绦子编结得奇巧精致，配色也鲜艳，刺绣功夫却是平常，可谓喧宾夺主，就有大好处，也终不能满意。倒是这两只香袋虽小巧，却是各有好处。这一只针缐细密，配色丰润且有层次，只输在绣的燕子上——想那燕儿原是寄人篱下之雀，纵能飞也不远。这一只不但针缐好，意思更好，在香袋上绣大雁已经难得，还要围着这雁绣出云彩来，更是舒展磅礴有傲气。所以，倒要属这一只为冠。”
正说着，湘云同着翠缕走来，恰听着末两句，不禁笑道：“依你所评，这两只香袋好有一比。”黛玉、宝玉都忙问：“何比？”史湘云笑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语出《史记·陈涉世家》。“鸿鹄”即雁之一种，此处则喻绣大雁的香袋；相应的，“燕雀”便指绣燕子的香袋。湘云之喻虽妙，未免褒贬失度矣。宝玉道：“这说得过了。”因问：“这是谁的佳作？”众人都笑道：“你倒猜猜看。”宝玉道：“这如何猜得来？我又不曾见过你们个个的刺绣。”湘云却已猜到：“我知道了。既然叫猜，想来必是人物相关：这一只是春燕的，这一只是雪雁的，可是这样？”紫鹃笑道：“到底是云姑娘！”丫鬟以刺绣之作而自寓，和前文叙玉兄以画顽石对岁寒三友而自寓，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凡艺术作品，状万物皆可寓人，然湘云以“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作比，则贬春燕太过。好在春燕等丫头是听不懂这些文绉绉典故的。宝玉忙称“说得过了”，其对女儿们的体贴维护之心，则如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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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红楼一春梦
【资料来源】作家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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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一位新续《红楼梦》的文学奇人(1) | 序：一位新续《红楼梦》的文学奇人(2) | | 序：一位新续《红楼梦》的文学奇人(3) | 黛玉之死 目录 | | 第1回 潇湘馆孤芳祭母难沁芳亭九美庆花朝(1) | 第1回 潇湘馆孤芳祭母难沁芳亭九美庆花朝(2) | | 第1回 潇湘馆孤芳祭母难沁芳亭九美庆花朝(3) | 第1回 潇湘馆孤芳祭母难沁芳亭九美庆花朝(4) | | 第1回 潇湘馆孤芳祭母难沁芳亭九美庆花朝(5) | 第1回 潇湘馆孤芳祭母难沁芳亭九美庆花朝(6) | | 第1回 潇湘馆孤芳祭母难沁芳亭九美庆花朝(7) | 第1回 潇湘馆孤芳祭母难沁芳亭九美庆花朝(8) | | 第1回 潇湘馆孤芳祭母难沁芳亭九美庆花朝(9) | 第1回 潇湘馆孤芳祭母难沁芳亭九美庆花朝(10) | | 第2回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兰草迟开贾郎堪叹(1) | 第2回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兰草迟开贾郎堪叹(2) | | 第2回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兰草迟开贾郎堪叹(3) | 第2回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兰草迟开贾郎堪叹(4) | | 第2回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兰草迟开贾郎堪叹(5) | 第2回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兰草迟开贾郎堪叹(6) | | 第2回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兰草迟开贾郎堪叹(7) | 第2回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兰草迟开贾郎堪叹(8) | | 第2回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兰草迟开贾郎堪叹(9) | 第2回 菱花早谢甄女应怜兰草迟开贾郎堪叹(1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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