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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评传 》 駡最多的人和最多人駡的人--李敖 Most people curse curse most people - Li Ao 》
一、匪諜·小偷·流氓(1)
陳纔生 Chen Caisheng
李敖在坐牢期間,飽經了黑獄中的身心折磨,也飽閱了獄中萬千怪象,在那些形形色色的囚犯身上,他看到了國民黨司法的黑暗,也看到了政治與人生的荒謬。 1972年7月,李敖被關入軍法處第二房時,他遇到了國民黨調查局第一處處長範子文。這個特務頭子在內鬥中被誣為共産黨,成了李敖的難友。他整天氣鼓鼓的,動不動就大發牢騷,有一天,他對李敖說:“以我幾十年抓共産黨的經驗,是不是共産黨,我一聞就知道!臺灣國民黨整天抓共産黨,其實真的共産黨,國民黨根本抓不到,抓到的都是假的!”這樣的話出自國民黨特務頭子之口,李敖更加感到了那個政黨的可憎和可悲。他點點頭,笑着說:“你講的對極了!對極了!”他想起了黃中國。 黃中國是一個在牢中做外役的大胖子,山東萊陽人,五十多歲了,整天提着塑膠水桶,為每個牢房送飯送水。此人生得肥胖而肚大,皮膚粗糙,面目黧黑,老實憨厚,混熟了,李敖戲稱他叫China Huang,並開玩笑說:“‘黃’字在中文裏動詞用法是把事情給弄砸了,你這黃中國,是把中國給弄砸了,憑你這名字,你就該坐牢!” 外役是囚犯們最羨慕的工作,他們的牢房白天不鎖,可以在走廊或院裏走動,可以抽煙,可以看到傢屬送菜時包菜的有油的報紙,可以趁班長不在時與別人偷着講話。人一做到外役,大傢就知道他案子不大,案情也簡單,黃中國自然也是如此。 這一年的7月14日下午,李敖正在剛轉入的11房休息,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哭喊由遠及近,中間還夾着腳鐐拖地之聲,接着11房的鐵門大開,一個大漢,滿面淚水,滿身汗水,上身赤條條,下體衹穿內褲,挂着腳鐐被推了進來。李敖心中一怔:“黃中國!”黃中國一進房就大喊:“李先生啊!什麽案子嘛,他們判我死刑啊!”那從山東男低音裏發出的嘶喊與絶望,使李敖為之一震。 原來,抗戰前夕,黃中國不願當農民了,衹身跑到青島,去當海軍,但他不知道那是“偽海軍”,所以,抗戰一結束,他就成了“漢姦”。1949年,他到臺灣,在吳興街開了一傢小米店。後因跟一些同鄉人發生口角,被誣告,說他幹過共産黨的指導員等等,就憑着這點單薄的人證和罪名,他被關入大牢,不料想,如今竟以“匪諜罪”被判處死刑,“被褫奪公權終身”。黃中國得知後,自然要大呼冤枉、大喊救命了。 1972年8月12日,李敖為黃中國寫成一份長達六千餘言的《軍法聲請復判理由書狀》,共分14點為其喊冤。但令李敖可嘆可惜的是,“警備總部軍法處”把這種人命關天的大案子,不傳證人,就草草定案;而“國防部軍法局”也同樣草菅人命,依樣畫葫蘆。在這種雙殺之下,黃中國終於難逃一死了。 這一年11月1日清晨5點鐘,11房的牢門突然間被打開,黃中國正睡在門邊,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麽,一聲哀呼,坐起來,嚮牢房另一角衝過去。另一個囚犯鬍炎漢嚇得舉臂大叫,縮成一團。這時,七八個獄警進來,直撲黃中國,反銬他的兩手、抓住他的頭髮、用布條纏住他的嘴巴,再用熟練的技巧,把他架出房門。黃的聲音變成一種嘶裂之聲,漸漸遠去。李敖披着小棉襖坐在那裏,目擊着全部快速動作的完成與離去,神色夷然。 當天晚上,幾個牢友坐在一起談起清早的事,同房的李國竜問:“難道軍法官不知道黃中國根本不是匪諜?” 李敖說:“當然知道。衹是他們要表現捉拿匪諜的成績,不槍斃一些人,就會被上面打官腔。在這種邀功交捲的要求下,每年就衹好弄出些假匪諜來充數。上面要‘繳匪諜’,誰管那麽多!” 鬍炎漢說:“在那樣的情形下,你還冷靜地做一個旁觀者,你可真狠!” 李敖冷靜地說:“死者已矣,救活的更重要。並且,在觀察人間萬象的時候,你必須冷靜,有一天,我會為黃中國做更多的事。” 從黃中國身上,李敖透視出國民黨法律的荒謬。 一次放風之際,李敖碰到一個小“叛亂犯”,他還是一名高中學生,因想組黨,被抓入籠。高中生大惑不解地對李敖說:“李先生,公民書中告訴我們,憲法第十四條‘人民有集會及結社之自由’,我以為那是真的,就想組黨,結果就給抓進來了。”李敖聽了哈哈大笑。聯想到黃中國,他愈發感到那個不可與言的政黨的滑稽與可惡。 在軍法處關押期間,李敖曾與一個小偷住在一起,小偷纔19歲,浙江奉化人,因長得奇黑,李敖用臺灣話給他起外號叫“歐卡曾”(白話是“黑屁股”)。 小偷剛進來時,十分好奇,對李敖老是問東問西。李敖整天忙於讀書,便禁止他同自己說話,他衹好坐在一邊賊眼溜溜地看,每當李敖休息一下或小便一下時,他趕忙說上幾句。 鼕天的牢房陰涼潮濕,李敖將父親當年在東北穿過的一件皮袍子也帶了進來,聊以禦寒。皮袍是猞猁皮做的,是皮貨中的上品。不料,有一天,它竟被賊眼溜溜的“歐卡曾”看中了,他用手摸着上面的毛,又要問李敖問題,李敖用食指擋住嘴,暗示他不準說話,他無奈,就一邊摸着一邊喃喃自語:“毛真好!毛真好!毛真好!” 結果第二天,他就被叫出去了。監獄官調查他的政治問題。他大喊冤枉。監獄官說:“若沒政治問題,怎麽會說‘毛真好’呢?毛澤東還在大陸那邊,你說‘毛真好’是什麽意思?”“歐卡曾”這纔想起昨天的事。原來每間牢房的天花板上都安有一個擴音機,既可發號令、放音樂,又可竊聽牢內犯人的言語。因為這個“大耳朵”衹能聽不能看、衹能錄音不能錄影,所以竊聽時就難免斷章取義,於是“毛真好”的誤會就發生了。 “歐卡曾”費了九牛二虎的氣力來解釋,纔算過了關。他慶幸自己的運氣好,沒有變成政治犯。 後來,小偷因為偷運香煙,被戴上腳鐐,移到別的牢房去了。臨走前,他感到李敖待他很好,便說:“我出獄後,一定找個脫衣舞女,用摩托車載來,在你窗下大跳一次,在警衛趕到前,再用不息火的摩托車載運逃走。” 李敖笑着說:“那好啊,你看我這麽忙,哪有那樣的時間啊!” 小偷說:“竜頭啊!不要太用功了!那時候該休息一下,看看脫衣舞,看看死脫瑞普,看看也好!”一邊說,他一邊扭動,學脫衣舞的模樣,醜態可掬,李敖笑得腰都彎了。坐牢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這樣開懷大笑過。 李敖在坐牢期間,曾經有三年多時間是獨居一室,過着面壁四面的生活。每天的吃喝拉撒睡,全在這裏。小房雖有門,但極難一開,一切與外聯繫的事情,如送飯、遞物等等,都通過墻根那個小洞,李敖戲稱這是名符其實的“洞房”。 有一天,有一個外役蹲下來把臉貼在洞口同李敖說話,李敖衹能看到那張幾近變形的臉,年輕、飽滿、聰明、白淨,配上一對精明的眼睛、一張有毅力的嘴,給人極深刻的印象,他壓低聲音說:“李先生,我是你的讀者,我佩服你,有什麽事,凡是我能做的,就叫我做。我叫俞中興,是殺人犯……班長來了,再見!” 有了這位崇拜者的幫助,李敖在牢中得到不少的照顧,比如打菜時,他會自動多打一點;裝水時,他會自動把五公升水桶裝足;偶爾撿到一塊報紙,他會自動高速丟進,使他能多知道一點“中華民國”的消息。終於有一天,他與俞中興有了一次長談的機會。 那天,軍監要粉飾走廊,俞中興做油漆匠,當他刷到李敖的房外時,站在梯子上,與李敖對話。班長正好不在,兩人便聊起來。於是,李敖知道了這個外役的一些情況。 俞中興長得人高馬大,念過大學,後來討厭讀書,不念了,混入桃園黑社會,在流氓集團中以足智多謀好勇鬥狠出名。有一次,他與另一流氓團夥古永城派發生衝突,他和同夥李盛淵(外號“閹雞”)等,表演了轟動一時的“飛車殺人案”,殺掉了古永城的大將,古永城死裏逃生,俞中興因此被捕。談到抓他的警察,俞中興依然怒氣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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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新華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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