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尼采：你说你只是路过
Es tan corto el amor, 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疯狂对于个体，只是相对罕见的事情。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有的人死后方生。
只有经历过地狱磨难的人，才有建造天堂的力量。
--尼采
1882年，是尼采辞去教职漫游欧洲的第三年。
从西西里旅行回来，38岁的尼采写了《快乐的科学》，宣布： 上帝死了。
有件事情，人们忘记了。但是尼采记得--那一年，他遇到了莎乐美。
4月的罗马，草木蔓发，芳菲满眼。含羞草开得黄灿灿的，特维列河畔的七叶树郁郁葱葱。他遇到了莎乐美。在罗马，圣彼得教堂。
听说他是个真诚的哲学家，为了保持自己的独立性，牺牲了和瓦格纳的友谊。莎乐美很想见见。
一见之下，莎乐美对他不无好感。他无比优美的双手，他"听闻所未闻的事情"的小巧耳朵，极富表情的嘴唇，都让莎乐美为之心动。
重要的是，莎乐美初见就看到了他的内心： 他的面具只是笨拙地戴着，如同一个从沙漠和山岭来的人穿着普通人的外衣一样。
他说： "她是一个一瞬间就能征服人的灵魂的人。"于是引为知己。
莎乐美做了他的学生，跟他学哲学。
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会给她讲自己的童年、青年，讲自己年少的欢喜和悲伤。
尼采也是性情中人，他带她重返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指指塔楼，说说湖泊。那是他生命的印记，他想和一个女人分享。
初恋的安娜·莱德尔、女演员拉贝、求过婚的荷兰音乐家，都过去了。以后还有他依恋的瓦格纳夫人。但是，他唯一一次有分享的冲动，是同莎乐美。
他们携手同游，拜会哲学家和艺术家。尼采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她穿枝拂叶，透过香衣鬓影，人山人海，看到了尼采--他仿佛是一个山野村夫。他有着狂野的生命力。他是特别的。
在陶顿堡的日子如此美妙。他们谈论荷尔德林、拜伦和席勒。在那里可以啜一杯下午的咖啡，也可以极目远眺一碧万顷的田野。可以着便装去闹市走走看看，即使不买东西，心中也是暖意满满的。
嫁给我吧，露。
弗莱德里希，你知道的，我不适合婚姻。
尼采不是单独行动，身后总有一个影子，他妹妹伊丽莎白。她是哥哥的"骆马"。但是，爱情是不适合集体行动的。
伊丽莎白见不得尼采的卑躬屈膝。男人女人，她都喜欢明确的、专一的关系。莎乐美作风豪放，暧昧缱绻，尼采却乐得鞍前马后效劳，因为他愿意。伊丽莎白却说，哥哥，莎乐美不是你的type。据说，是伊丽莎白嫉妒她的美貌。
其实，深藏心底的，是他们年少时的一段不伦之恋。看到这个女人，哥哥的眼里竟然闪着光亮，浑身颤抖不已。这个俄国女人，竟然想抢我的哥哥？
即便没有妹妹从中作梗，他们也会产生龃龉。
尼采发现，他也需要女人的崇拜，而莎乐美太独立了。他们吵架，他们心心相印，他们互相伤害，他们依依不舍。
他做了一个失败的决定： 撇下莎乐美，和妹妹返回了南堡。伊丽莎白在亲戚朋友间数落莎乐美的不是。儿子选定的结婚对象，母亲也不喜欢。
"女儿，既然弗莱德里希先生的妹妹和母亲都不喜欢你，你就回来吧。这一对古怪的兄妹。"金枝玉叶，追求者众。即便尼采很优秀，甚至很伟大，那又如何？莎乐美的母亲是开明的，也是要面子的。
为了避免女儿受伤害，再一次见面，母亲坚持让保尔·李和莎乐美同行。
尼采没想到，千呼万唤的爱人，是和保尔·李一起来的。
莱比锡，三人行。尼采、莎乐美和保尔·李一起度过了一个月。
心不在焉，隔靴搔痒。三个人的爱情，终究不是什么好的风景。
三个人，谈文学，谈哲学，谈山川风物，就是没有谈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保尔·李也爱上了她，好一段三角恋。连莎乐美自己也糊涂了： 我究竟爱谁？
再好的爱情也经不起折磨。母亲妹妹的阻挠，保尔·李的横空出世，莎乐美的游移。
尼采动摇了。
12月的拉帕洛，一个人的圣诞节。
莱比锡一别，他们再也不曾见过。
38岁的尼采不是情场的宠儿。
《青蛇》里，小青说： 我到人世来，被世人所误。都说人间有情，但是情为何物，这是怎样一种凄凉。说白了，就是两个字： 心死。
尼采也是。
他输了，他需要倾诉。
这是他写给保尔·李的信： "我以为我已经找到了一位能帮助我的人；当然，这不仅需要高超的智力，而且还要有第一流的道德。但是相反的，我们却发现了一位只想娱乐自己的人物，她还不害臊的，梦想把地球上最伟大的天才作为她玩弄的对象。"
爱过之后，是不是只能成为陌生人，要么反目，要么相忘于江湖。
后来，尼采又结识了奥地利姑娘莱莎，还有冯·莎丽丝。女友们都带一个"莎"字： 莎乐美、莱莎和冯·莎丽丝。但都不过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他心中的那个伤痕，赫然在目。一摸就会隐隐作痛，甚至会渗出血来。那是莎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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