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1936年的那一次对台相比,此次,为梅兰芳担心的人明显多了不少。原因是,相对来说,程砚秋此次的演出似乎要强于梅兰芳的,除了谭富英、叶盛兰,程砚秋的班底还有花脸袁世海;旦角芙蓉草;武旦阎世善;丑角刘斌昆、曹二庚、李四广、盖三省、梁次珊、慈少泉等;老生王少楼、张春彦;小生储金鹏等。这样强大的阵容据说只有在堂会或义务戏中才得一见。
其次,从年龄这个角度来说,梅兰芳此时已届50,而程砚秋刚满40,正值盛年,体力上自然更胜一筹。然而,此时的程砚秋也存在致命的短处,他因脱离舞台数年,胖了很多。台湾青衣演员顾正秋在其回忆录《舞台回顾》中,提到这次梅、程对台时,这样写道:那时,"程已经是大胖特胖了,以身材论,可以说已不够旦角条件。"但是,她又说,"他的水袖好,腿的功夫,身段的运用完全遮去了粗笨的样子。"
从演出剧目上来说,梅兰芳抗战期间只有《抗金兵》和《生死恨》两出新戏,而程砚秋的新戏有《荒山泪》、《春闺梦》、《亡蜀鉴》、《锁麟囊》、《女儿心》。很明显,程派戏更有优势。
程砚秋虽然摆明了要与师傅抗一抗,但是,在他的心里,对师傅还是心怀歉意的。他很矛盾,一方面为了重返舞台,他不得不利用这样的机会,另一方面,他又实在不愿意与师傅打对台。况且,形势又似乎对他有利,他就更加过意不去了。挣扎了很长时间,他还是决定亲自去向师傅致歉。那一天,他特别到梅宅,与梅兰芳进行了很好的沟通。
梅兰芳是个极其温和的人,他大度宽容。对于程砚秋这个弟子,他喜爱有加。尽管砚秋后来居上,与他同列四大名旦,几乎与他平起平坐,这使他一度有强烈的危机感,但他并不因此记恨砚秋。当外界盛传砚秋与他打对台,于他不敬时,他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乃自然规律。如今,面对砚秋真诚地致歉,他安慰说:"放心去演,排除外界干扰尽可能去发挥。"听师傅这么说,程砚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他完全没有了顾虑,全身心地投入了即将来临的对决中。
虽然梅兰芳并不介意弟子的挑战,但他身边的人还是很为他担心的。正式对台后的每天早晨起床后,冯幼伟总是要打个电话给梅兰芳,报告天气情况,如天气晴朗,他就说:"今天好天气,一定能卖满堂。"如果是阴雨天,他就会给梅兰芳打气说:"下雨没关系,反正戏码硬。"
此次对台,程砚秋的戏码以新戏为主,老戏只有一出《玉堂春》,这也是他的拿手戏;梅兰芳则正好相反,以老戏为主,新戏只有一出《抗金兵》。从戏码来说,他俩各有所长,并不能分出高低。程砚秋所在的天蟾舞台,太大,能容纳4千观众,而梅兰芳所在的中国大戏院观众席只有天蟾的一半。因此,表面上看,程砚秋的戏,每每不能满座,而梅兰芳的戏,则常常爆满,但从售票数来算,他俩是差不多的。
一个月的对台下来,外界的评价是:不分上下,打成平局。但也有人说,平局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程砚秋作为梅兰芳的弟子,不延袭梅兰芳的老路,勇于创新,新戏不断,从这个角度上说,他其实是这场对台的胜者。
梅兰芳和弟子的对台戏打完了,孟小冬也要走了,回北平。她为什么要走?是因为姚玉兰从重庆回来了。她和姚玉兰是结拜姐妹,虽然同是杜月笙的女人,但是,姚玉兰尽管只是一个妾,好歹有名有份,而她孟小冬无名无份。既然如此,她如何和姚玉兰平起平坐?何况她知道,杜月笙肯定更偏爱她,这符合男人喜新厌旧的本性,相对而言,姚玉兰是旧人,她是新人。那样的话,姚玉兰会不吃醋,会不恨她?与其将来彼此撕破脸,还不如趁早退出。
杜月笙自然十分不舍,姚玉兰对他而言,是旧爱,孟小冬则是新欢,他怎么能守着旧爱舍弃新欢?不过,孟小冬去意已决,姚玉兰似乎看出端倪,也没有强留。杜月笙无奈,只好将孟小冬送走。临走,他送给孟小冬一万美元,并许诺他会另给一笔钱让她在北平重新买个好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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