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清史演義   》 第五十九回 駱中丞固守長沙城 錢東平獻取江南策      蔡東藩 Cai Dongfan

  卻說洪秀全暈厥過去,經衆人七手八腳,扶起灌救,半晌纔漸漸醒來,不禁長嘆道:“出師未捷,先傷兩將,使我如失左右手,真是可痛可恨!”衆人極力解勸。秀全又問道:“那個妖將,傷我兄弟雲山?”探弁答稱是“江忠源。”看官!你道這江忠源何故又來?他自托病告歸後,料得長毛必逸出永安,北犯桂林,桂林有失,必入湖南。湖南係忠源原籍,為保全桑梓起見,不得不募勇赴援。適有同裏劉長佑,與忠源意氣相投,忠源遂邀為臂助,招集鄉勇千人,出援桂林,甫到 碟洲,已被馮雲山截住。忠源佯退,誘雲山至簑衣渡,數槍並發,將雲山擊死。秀全聞到江忠源姓名,還不曉得他的智略,便道:“什麽江妖,敢傷我南王?兄弟們替我前去,除滅江妖,報復大仇。”衆人齊聲得令,個個摩拳擦掌,嚮簑衣渡殺去。
  衹見江軍紮在簑衣渡對岸,部下甚是寥寥。秀全命部衆劫奪民船,渡將過去;纔到中流,這船竟停住不動。對岸開了一炮,四面八方,小船齊集,統用火槍火箭,嚮長毛船上擲去。秀全仗着多人,冒火死鬥。不想南風陡起,火勢愈猛,一船被焚,那船又燃;要想回船逃生,恁你劃槳搖櫓,總是窒礙難行。秀全不信,令死黨泅水窺探,回報:“船底統是大樹,七枒八檥,把船衹牽住,所以不便行動。”從悍黨口中述出,才識江忠源妙計。秀全急棄掉大船,改乘小船,駛到岸旁,登陸東竄。這一仗,燒死了許多長毛兵,乃是洪秀全出兵以來,未曾受過的大虧。不過長毛可以隨處擄脅,沿途經過,村落為墟,戰敗時衹剩殘兵疲卒,轉眼間又是士飽馬騰。行為如此,還稱他作義兵,誰其信之?
  江忠源聞長毛東走,飛稟欽差大臣賽尚阿,出師攔截。這賽大臣的行蹤,小子久不提起,衹好從此處補敘。原來賽大臣無他謀略,專工趨避,自長毛逸出永安後,他已從陽朔潛返桂林。嗣聞桂林又要被兵,復從桂州退至永州。永州係湖南門戶,此番長毛東走,正望永州進發,所以江忠源飛請出師。忠源着急萬分,那賽大臣卻雍容坐鎮,視作沒事模樣,因此洪秀全掠地攻城,勢如破竹。提督餘萬清,駐守道州,聞長毛將至,棄城遁去,秀全等從容入城。占踞月餘,復分兵破江華、永明、嘉禾、藍山等縣,轉入桂陽州郴州。
  警報直達長沙。長沙是湖南省城,巡撫駱秉章,與秀全本是同鄉,幼時又與秀全同學,嘗在暑夜同浴魚池。秀全出了一課,要秉章屬對。秀全的出句,是“夜浴魚池,搖動滿天星鬥,”秉章的對句,是“早登麟閣,輓回三代乾坤”。兩人志趣,少小時已見一班。兩人各自驚嘆。此次成為仇敵,秀全未免畏懼三分,遂在郴州逗留不進。蕭朝貴上帳請道:“大哥何不去奪長沙?留在此地做什麽?”秀全道:“長沙有駱秉章守住,非可輕敵,衹好慢慢進兵。”朝貴道:“一日過一日,等到妖兵四集,我們要坐睏了,還是趕緊進兵為是。”秀全尚在遲疑,被朝貴催逼不過,衹得移攻永興。永興城內的縣官,聞敵先潰,秀全復長驅直入。朝貴仍請進攻長沙,秀全道:“妹夫!你不要性急,駱秉章非同小可,不應冒昧進攻。”朝貴道:“大哥休張他人銳氣,滅自己威風!我兵從廣西到湖南,衹簑衣渡吃了場虧,此外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簡直是不曾費力。駱妖係湖南巡撫,湖南一省,統歸他管轄,為什麽不派重兵分守?據我看來,毫不中用。大哥怕他,朝貴卻不怕他呢。”言未畢,探馬來報,駱秉章已罷官了,現在繼任的巡撫,叫作張亮基。朝貴便起身道:“大哥所怕的駱妖,已經罷職,這是天意叫我去取長沙,小弟願去走一遭。”秀全道:“你既要去,須多帶人馬。”朝貴道:“不必,不必,小弟部下有銳卒千人,已經敷用,包管可得長沙。”秀全應允。朝貴入內,別了洪宣嬌,宣嬌囑他小心,朝貴道:“區區長沙城,有何難取?若不取得,誓不回軍。”你道還想生還麽?隨與宣嬌作別,竟帶了千名死士,出永興城,嚮東北進發。
  這蕭朝貴果然厲害,一經出兵,好似風馳雨驟的過去,破安仁縣,轉陷攸縣,及醴陵縣,進薄長沙城下。湖南新任巡撫張亮基,尚未到省,舊撫駱秉章,因總督程矞釆出駐衡州,無從交卸,所以還在城中,突聞長毛已來攻城,忙率提督鮑起豹,登陴守禦,並飛檄各鎮入援。城內兵民,不道長毛來得這般迅速,統驚慌的了不得,幸虧駱秉章晝夜巡查,隨時撫慰,鮑起豹留心防堵,甚至嚮城隍廟中,舁出神像,置諸城樓,與他對坐,藉安民心。想入非非。朝貴攻了數日,沒有效果,氣得暴跳如雷,喝令部兵猛撲。城上守兵,險些兒抵擋不住,忽見清總兵和春、常祿、李瑞、德亮等,率軍馳至,朝貴纔停住勿攻,固壘自守。和春等見朝貴壁壘森嚴,軍械環列,到也不敢惹他,衹在城外紮住了營,相持又數日。
  會清廷因長毛圍急,賽尚阿、程矞釆二人坐駐衡永,畏縮不前,嚴旨把他革職,調徐廣縉馳督兩湖,並促廣西提督嚮榮,速援湖南。嚮榮嘗輕視賽尚阿,不願受他節制,所以桂林圍解,他便托病安居,不肯前敵,至賽已革職,方纔啓行。嚮榮未抵長沙,江忠源已倍道馳至,兩人相較,優劣自見。遙望朝貴兵分據城外天心閣,立柵甚堅。忠源道:“閣上地勢甚高,賊衆據此,長沙危了。”急領兵爭奪天心閣,一場惡戰,方把朝貴兵殺退。朝貴憤極,仍督衆攻南門,手執令旗,當先躍登;不防城上飛下一彈,對準朝貴頭上,撲的一聲,把頭顱轟破,墜地而死。西王應歸西天。
  死信傳至永興,秀全大吃一驚,與秀清道:“我說駱秉章有些才智,不可輕敵,偏這蕭妹夫硬要前去,被他擊斃,寧不痛心!”秀清未答,洪宣嬌已號哭入帳,問阿哥來討丈夫,弄得秀全無言可答。還是秀清從旁勸解,並許率衆復仇,宣嬌方肯止哭,於是率衆北行,飛撲長沙。宣嬌亦領了一班大腳婦女,自成一隊,跟隨軍後。不愧強盜婆。其時張亮基及嚮榮,統到長沙城內,援軍大集,數近五萬。秀全屢攻無效,復廣募礦夫,屢鑿地道。地雷兩發,俱被嚮榮麾下鄧紹良、瞿騰竜等,搶險堵塞,反傷斃長毛數百名。秀全沒法,潛令解圍。
  宣嬌尚不肯從,秀全許他另置男妾,方隨同西去。
  江忠源率兵馳逐,途遇秀全斷後軍,鏖戰被刺,傷腓墜馬,逃免回營。入城見新撫亮基,力陳河西一帶,兵備空虛,請調兵扼堵,亮基也依計調遣。奈河西諸將,都畏長毛聲勢,作壁上觀。秀全遂從容走寧鄉,破益陽,出湘陰,渡洞庭,直達嶽州。嶽州文武各官,自提督博勒恭武以下,統已逃去。秀全整隊而入,得了武庫一所,啓門細瞧,甲仗炮械,不計其數,乃是吳三桂遺物。秀全喜出望外,傳令進攻漢陽,先嚮江口劫奪商船五千餘艘,駕載部衆,舳艫蔽江,旌旗耀日,順流而下,直抵漢陽。知府董振鐸,死守三日,救兵不至,城被陷,振鐸率傢丁巷戰而死。知縣劉宏庚自縊。秀全轉嚮漢口焚掠五晝夜,百貨為空。
  時值隆鼕,江水已涸,中漲巨洲,秀全令部衆連舟為梁,環貫鐵索,從漢陽接到武昌,環城設壘。巡撫常大淳,督兵數百拒守。嚮榮自湖南馳救,至洪山下寨。洪山在武昌城東,嚮榮因漢口已失,不欲並守孤城,所以在洪山立營,與城中遙為犄角。駐紮纔定,楊秀清率衆夾攻,見嚮營堅壁勿動,幾回衝突,統被擊退。是夕月色無光,秀清總道嚮軍初到,不敢襲擊,便安心睡着。誰料到了夜半,寨外人馬喧天,鼓聲震地,秀清從夢中驚覺,忙起來抵敵,見嚮軍如潮涌入,一將躍馬入營,舞着大刀,左右亂砍,秀清不見猶可,見了這人,大喝道:“好個背義負盟的張嘉祥,來!來!來!我與你拼三百合罷。”隨拍馬嚮前,持刀力戰,約十數合,耳邊但聽得一片呼聲,都道:“快捉楊賊!”秀清心怯,轉身便逃。怎奈嚮軍緊追不捨,部衆已被他殺得七顛八倒,正在危急,幸石達開、林鳳祥前來救應,與嚮軍惡鬥一場,還殺不過嚮軍,又來了陳坤書、郜雲官等一枝新兵,方纔戰退嚮軍。這番敗仗,長毛兵死了不少,被毀營壘十幾座,失去槍炮二千有餘。秀清咬牙切齒,恨煞張嘉祥,連石達開等,亦憤憤不已。這是張國梁第一次立功。
  看官!你道張嘉祥是何等樣人?他本是廣東高要縣的大盜,洪楊倡亂,召張入黨。初次與嚮榮對壘,秀清令嘉祥率二百人,至嚮營詐降,嚮榮探知來意,留住二百人,另易二百壯士,從嘉祥出戰,大敗賊衆。秀清遂將嘉祥妻子,一並殺訖。嘉祥不能轉去,遂投順嚮榮,改名國梁,嚮榮亦格外優待。衹秀清還不曉得他改名,所以曾叫他為嘉祥。
  嚮榮得此大勝,正思進兵援城,忽天雨如註,朔風凜冽,兵士不能前進,衹好緩待數天。經這一雨,武昌城被地雷轟破,常大淳以下藩臬各官,統同殉難。清廷聞警,因徐廣縉逗留湘潭,延不到任,以致寇勢日熾,遂革職逮問。授嚮榮為欽差大臣;起故大學士琦善,選兵駐河南。此老又現。調張亮基署湖廣總督;潘鐸署湖南巡撫;截住駱秉章回京,令署撫湖北。原來駱秉章前次罷官,實被賽尚阿劾奏。賽尚阿奉命督師,道出湖南,供張獨薄,遂劾他吏治廢弛,因此奪職。補足上文,且貶賽尚阿。嗣因賽尚阿得罪,朝旨乃仍令撫楚。這時候,已是鹹豐二年十二月了。
  秀全便在武昌度歲,居然禦朝受賀,大開盛宴。適外面來報,有一書生求見,遞上名刺,秀全一瞧,乃是浙江歸安人錢江,便道:“白麵書生,何知大事。”已露驕態。言下有拒絶意。還是石達開上前說:“現時正要延攬人才,不宜謝客。”因命召入。錢江進內,長揖不拜。秀全見他氣度雍容,到也有些器重,便令錢江旁坐,問他來歷。錢江答道:“錢某前時曾充林則徐幕賓,林公罷職,英兵入境,錢某集衆明倫堂,鼓勵紳民,方思聯合上下,出去抵敵,乃混帳官府,主張和議,反說錢某無端滋事,飭知縣梁星源,捕某下獄,後被押解回籍,鬱鬱久居。今聞大王起義,是以不遠千裏,前來求見。”明珠暗投,也是可惜。秀全道:“你既來此,有何見教?”錢江道:“大王欲手定中原,此處非久居之所,還應亟圖進取,方可得志。”秀全道:“我亦作這般想。但聞滿廷怕我北伐,已遣什麽琦善,率大兵阻截河南。看來河南非急切可攻,衹好暫住武昌,相機行事。”錢江道:“武昌居四戰之地,萬難長守。況嚮榮現逼城下,設或清兵再集,那時四面受睏,如何是好?”秀全道:“進兵四川可好麽?”錢江道:“也是不好。為大王計,第一著是取江南,第二著是取河南,第三著是取山東。從前明太祖破滅鬍元,也是從這三路進發,大王現欲破滅滿清,何不仿行此策?”計畫未嘗不是,馬屁也算會拍了。秀全聞到此言,不禁眉飛色舞,便道:“先生真是異纔!今日正在開宴,請先生暢飲三杯,再當領教。”錢江也不推辭,衹與幾位頭目,行過相見禮,便在洪天王側侍宴。天王便問他表字,叫作東平。飲至半酣,議論風生,樂得秀全手舞足蹈,仿佛如劉備遇孔明,苻堅遇王猛一般。興盡席散,錢江乘夜做了一篇好文字,於次日入呈秀全,秀全展閱道:
  草莽臣錢江上言:伏維天王起義之初,笄發易服,欲變中國二百年鬍虜之製,籌謀遠大,創業非常,知不以武昌為止足也明矣。今日之舉,有進無退,區區武昌,守亦亡,不守亦亡;與其坐以待亡,孰若進而冀其不亡?不乘此時長驅北上,徒苟安目前,懈怠軍心,甚無謂也。或謂武昌襟帶長江,控汴梁而引湘鄂,據險自固,然後間道出奇。以一軍出秦川,定長安,或以一軍趨夔州,取成都。不知秦隴四塞,地錯邊鄙,人悍物嗇,糧食艱難。且重關疊險,縱我攻必剋,必大費兵力,勞而無成,固貽後悔。得不償失,亦棄前功,況削其支爪,究不若動其腹心之為愈也。至於四川一局,今昔異形。其在蜀漢之時,先以諸葛之賢,繼以姜維之志,六出九伐,不得中原寸土,賴吳據長江之險以為唇齒,尚難得志,況今日哉?方今天下財庫,大半聚於東南,當此逐鹿於寧謐之時,欲以四川一隅敵天下,江知無能為也。以江愚昧,不如捨西而東,金陵建業,皆帝王建都之所。淮灑汴梁,實真人竜起之方。宜先取金陵,以為基本,次取開封以為犄角,終出濟南以圖進取。握齊魯之運河,可以坐睏通倉之食,截南北之郵傳,可以牽製勤王之師。如此而有不成功者,江未信也。故為今日計,莫若急趨江南。南京底定,招集流亡,秣厲兵馬,扼要南堵,揮軍北上。左出則趨江北以進戰,急則可調淮揚之軍以繼之;右出則據黃河以拒敵,急則可調開歸之軍以應之。再發銳卒以圖西略,徇行河內州縣,直抵燕翼無返旆;更遣偏師以收南服,戡定浙東郡邑,閑窺閩粵無輕舉。兵不止於一路,計必出於萬全。外和諸戎,內撫百姓,秦蜀一帶,自可傳檄而定,此千載一時之機會也。自漢迄明,天下之變故多矣。分合代興,原無定局。晉亂於鬍,宋亡於元,類皆恃彼強橫,賺盟中夏,然皆不數十年而奔還舊部,從未有毀滅禮義之冠裳,削棄父母之毛血,如今之甚且久者。帝王自有真,天意果誰屬?復我文物,掃彼腥膻,陣堂旗正,不必秘詐,軍行令肅,所至如歸。彼縱有滿洲蒙古殫精竭慮之臣,吉林索倫精騎善射之將,雖欲不望風投順,我百姓其許之乎?更有期者,草茅崛起,締造艱難,必先有包括之心,寓乎宇宙,而後有旋乾轉坤之力。知民之為貴,得民則興;知賢之為寶,求賢則治。如漢高祖之恢廓大度,如明太祖之夙夜精勤。一旦天人應合,不期自至。否則分兵而西,武昌固不能久守,且我之勢力一渙,即彼之勢力復充。久而久之,大勢一去,不能復振,噬臍之悔,誠非江所忍言者矣。筦見所及,不敢自隱,伏乞采擇施行!
  秀全閱畢,便道:“奇才,奇才!”錢江開口稱臣,已中秀全之意,故極口奬賞。遂封錢江為軍師,即於鹹豐三年正月元旦,連舟萬餘,載資糧軍火財帛,及所掠男婦五十萬,棄武昌東下。沿江守卒,望風披靡,衹壽春總兵恩長,奉江督陸建瀛命,在中流截擊,麾下衹鬆江兵二千名,不值長毛一掃,恩長戰死,舟師盡潰。陸建瀛方率兵數千,移舟上駛,纔到九江,接到恩長死耗,從兵恟懼,霎時潰散。建瀛手下,衹有十七人,駕着二舟,踉蹌走江寧。真不濟事。秀全遂於正月初九日破九江,十七日陷安慶,安徽巡撫蔣文慶自盡。秀全留安慶三日,得藩庫銀三十餘萬兩,漕米四十餘萬石,又掠得子女玉帛無數。驅運入舟,乘勝東指,連破太平蕪湖等縣,擊斃福山總兵陳勝元,至正月二十九日,已到江寧城下。連營二十四座,列舟自大勝關達七裏洲,水陸兵號稱百萬,晝夜兼攻,憑南京城如何堅固,也要被他踏平了。小子有詩記事道:
  天昏地黯鬼神愁,百萬強徒出石頭,
  想是東南應遇劫,欃槍一現碎金甌。
  究竟江寧被陷否,下回再行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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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回前半截是傳駱秉章,後半截是傳錢東平。駱秉章係清室名臣,長沙一役,駱已罷職,猶督兵固守,始終保全。洪秀全解圍西去,雖渡洞庭,陷武漢,而後路卒為所握。湖南不下,湘北寧能長有乎?且其後洪氏之滅,多出湘勇力,假使當時無駱秉章,則長沙已去,即有曾、羅諸人,何所恃而募勇?何所據而練軍?以此知長沙之幸存,實為保障大江之鎖鑰。清有駱公,清之幸也。錢東平掉三寸舌,獻取江南之計,不得謂其非策。明太祖嘗建都金陵矣,安得謂江南之不必取耶?惟棄武昌而不守,殊為失算。武昌據長江下遊,可南可北,可東可西,洪氏有兵百萬,何不分兵東下,一守武昌,一取江南,聯絡長江上下以固根本,而顧勸其捨西取東也,奚為乎?助洪氏者,東平也,誤洪氏者,亦東平。東平固不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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