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学者 》 感动世界的三位女性传记   》 第6节：第一篇 生命的阳光--海伦·凯勒自传(5)      海伦·凯勒 Helen Keller

　　早餐之战
　　莎莉文老师和我，展开了斗智斗勇。我们有时针锋相对，有时各自保留，做些试探性的偷窥。然后，来了一场饭厅里的"大会战"，谁也不能再含糊装傻，不计较成败了。
　　我在饭桌上向来没有规矩，明知如何使用刀叉和汤匙，却宁愿用手去抓取食物。更糟的是，我绝不会只抓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先吃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然后站起来，绕着桌子巡回各席。我的鼻子十分灵敏，能辨别他人盘子里的不同菜肴的香味。老师每当看到我污秽的小手伸到别人盘中，恣意抓起自己所喜欢的菜时，都觉得很不是滋味。
　　那天吃早餐时，当我走到老师椅子旁边，闻到香肠诱人的香味从她的盘子里散发出来。平日最爱吃香肠的我，对陌生人的盘子，却不敢贸然靠近。然而，香肠令人垂涎，令人无法抗拒，我的戒心已经动摇，飞快地伸出手。
　　可是，"啪"的一声，老师按住了我的手，吓得我赶快抽回手。但为时已晚，老师紧紧地把我的手按在桌上，我无法动弹，只得听任老师把我的手指慢慢地从香肠上剥开。
　　有人竟然这么欺侮可怜的小海伦，父亲看不下去了，他问莎莉文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冷冷回答："我拿回我的香肠。"
　　"莎莉文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可怜的残疾孩子。我们总该有雅量容忍她一点吧！"父亲觉得这位新来的家庭教师未免太不通情达理。
　　莎莉文老师深深吸了一口气，镇住将要爆发的怒气："凯勒上尉，我知道海伦残障、受挫折、自暴自弃、可怜……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被宠得无法无天了。让她这样子下去，会毁了她。"
　　父亲愤愤地站起来："在我家里，不准剥夺我孩子的食物。"
　　老师也不甘示弱地顶回他："我也不准在我管教下的小孩，乱动盘子里的食物。"
　　父亲拿出一家之主的权威："莎莉文小姐，请你搞清楚，只要我在饭厅，不准任何人去干涉海伦。"
　　老师却冷笑道："那--就请你回避吧！"
　　"莎莉文小姐，我很抱歉……"母亲听到丈夫威胁的口气，赶忙丢下餐巾，站到他旁边向他耳语："亲爱的，你答应过莎莉文小姐，可以按照她自己的方式教育海伦的，是不是？我知道她很尽心地教、尽力地做，我可以保证。其实这都是为海伦好，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残忍些。亲爱的，我们出去一会儿吧！"她温和地带着家人走出餐厅。
　　只剩下一个陌生人，一只小野兽，她们留在餐厅，面对着面。
　　老师起身锁了餐厅的门，把钥匙放进口袋。她跨过在地上发脾气打滚的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当她拿起叉子，看到香肠，心中想："简直难以下咽。"为了让我体会到，不管发多大的脾气都与别人无关，日子照样得过，她只好慢条斯理地嚼着自己冰凉的早餐了。
　　半个小时过得真慢。老师只顾自己吃，我继续在地上打滚。等到我终于自觉无趣，突然想到，其他人在哪？为什么大家都没有理睬我，也没有人像以前那样哄我？好奇心使我的怒气稍稍平息，忘记了发脾气。
　　我提起劲，走过去闻一闻陌生人到底在干什么。哇！原来她在吃东西呢！我把一只手偷偷伸到盘子里，老师却把我的手推开。我饥饿难忍，又快速伸出手来，而老师又用力推开。
　　我被激怒了，伸手狠狠拧了老师的胳臂。老师马上用力一巴掌打回来，一点也不客气，疼得我倒抽一口气。我再拧，老师就再打，火辣辣的一巴掌就从黑暗中飞了过来。
　　我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发现座位都是空的。我只好冲到门边，用力拉了拉门，这才发现门被锁上了，钥匙也被拿走了。我第一次体验无依无靠，与陌生人独自相处的滋味。
　　老师看到瘫在地上的我，不忍心地说："海伦，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可是，只要老师靠近一步，我就退缩一步。自卫的本能，使我也尽量与陌生人保持距离。
　　老师痛苦地把头埋在两手中，叹了气。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也许她不应该把门锁住，也许期望值太高……不，不！不应该心软。无论如何，应该要有坚定的信心。老师做出这个决定，然后便开始装腔作势地继续吃她索然无味的早餐。
　　饿坏了的我，就站了起来，不敢靠近陌生人，绕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用手抓麦片。
　　"不，不行。"老师又叹道，"我可不能放纵你！"她把汤匙给了我。可我，仍然固执地把汤匙丢在地上。老师把我从座位上揪起，押着我捡起地上的汤匙，然后用她那有力地手按着我，强迫我一口一口地用汤匙将食物喝入口中。
　　看着我似乎"就范"了，老师松了口气，可就在她松手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狂似地把汤匙掷向老师。整个程序又得重来。我在怒叫、踢打，老师则狠狠地抓紧我，直到我累得精疲力竭，饿得发昏，只好规规矩矩地尽快吃完我的早餐。舀完盘中的最后一口，我用力拽下餐巾，把它丢在地上。
　　为了叠好餐巾，我们又经历了一场耗去一个小时的奋战。我们互不相让，最后我一阵抽搐，软瘫不支了。我听从老师的指挥，把餐巾对角摺一遍，又再摺一遍，终于把餐巾叠好。
　　"真是倒尽了胃口，那里吃得下午饭？"老师无精打采地感叹不已，她拖着疲乏的脚步爬上楼梯走进房中，深深舒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脱下裙子，一头倒栽床上，泪流满面。四周一片空寂，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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