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类 馬駿說孫子兵法   》 第6節:我讀《孫子兵法》(代前言)(4)      馬駿 Ma Jun

  為什麽孫子認識這個問題這麽早?因為,孫子是農耕民族出來的軍事理論傢!
  他深深地知道:仗好打,打完的日子不好過。農耕民族是靠天吃飯的。農業經濟非常脆弱。我當過知青,對這點非常有體會。農民對環境依賴極大。風調雨順還能弄個大半飽,稍微遭受點天災,就得餓個半死。如果發生了足以讓地種不下去的戰爭,賣兒賣女還是好的,"人相食"都不奇怪了。可是,戰爭又不可能沒有。於是,農耕民族打仗最先做的,就是算計一下合不合算,和怎樣才能合算。
  農民是精於算計的。孫子站在農民的角度算計,"近於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力屈,財殫,中原內虛於傢"(《孫子兵法·作戰篇》)。就是說,即便是軍紀嚴的軍隊,他們去打仗也需要"人吃馬喂",而這些都需要錢("日費千金")。而一旦某某地方駐了打仗的兵了,那裏的糧價一定會漲起來。於是乎,不僅弄得國傢陷於貧睏,百姓也傾傢蕩産。如果再遇上軍紀不嚴的軍隊,無論是國傢還是老百姓就更慘了。解放前,河南當地百姓有"四大禍害",水、旱、蝗災,再加上一個"湯災",而"湯災"就是指駐守在河南的湯恩伯的部隊。
  所以,孫子纔認為最好不打仗就把事情解决了。當然,如果矛盾到了衹有打仗才能解决的程度,那也沒有別的辦法,衹好應戰了。不過,在孫子看來,應戰是應戰,得有個怎樣的應法。他提出的應法是:"故兵貴勝,不貴久。"就是說,衹有速戰速决,而不曠日持久地打仗,纔是最合算的。
  巴頓說:"和平是軍人的墳墓。"有人把這話告訴曾在戰場上一直和巴頓較勁的蒙哥馬利元帥,問他有什麽感想。蒙哥馬利說:"巴頓的偉大之處在於:有了他,發動戰爭的敵人才失敗;而我的作用在於:因為我的存在,敵人不敢發動戰爭!"
  我欣賞巴頓,但是卻承認蒙哥馬利比巴頓更理性。軍人不能為了體現自己的價值,或者實現自己的成就感,希望戰爭天天進行,連年不斷。在這個問題上,孫子講得明白:"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老人傢告訴我們,沒聽說哪一個將領為了追求自己的指揮藝術,而希望戰爭打的時間越長越好。
  因為,戰爭畢竟是要死人的,而且不是死幾個人的問題。
  另外,"故兵貴勝,不貴久",也是一種戰爭的效費比。從孫子以後,凡是傑出的政治傢,即便不會打仗,沒有學過軍事,把這句話(當然不一定是從孫子那裏學來的)的精神掌握透了,肯定不會吃虧的。
  1982年,馬島戰爭爆發。阿根廷總統加爾鐵裏是軍人,會打仗;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出身於大傢閨秀,不會打仗。可是,曾經揚言"女人不會走入戰爭"的加爾鐵裏總統卻敗在撒切爾夫人手裏。英國特混艦隊司令伍德沃德手裏拿的撒切爾夫人給他的三條指示之一,就是"不要轟炸阿根廷本土,速戰速决這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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