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溶溶,春水盈盈,春天的气息带着湿润温暖的泥土的味道,在天空里吹拂,在四周围飘荡。春天那莫名的躁动、不安的情绪,同样钻进了蒲松龄阴暗破旧的书馆小屋。
●春日的书馆
一间小小的黑屋子,只有铺着破毡的炕,连被褥、茶具都没有。端人饭碗受人管,虽说教几个小屁孩,但严厉了他们会告状,放松了东家又疑心偷懒。即使想去会一下朋友,也要思量许久。而到了晚上,看东家的房间里射出温暖的灯光,传来阵阵笑语。自己这边却是"馆舍孤寂,白面书生正惨凄"。
实在耐不住春光的诱惑,蒲书生向东家请假外出,顺便访下朋友。跟朋友相见甚欢,他们席地坐在一棵开满鲜花的树下。恰那附近有一人家办婚事,喧天的鼓乐不时送入耳中。朋友给他介绍着这是谁谁家的儿女,两家又是多么门当户对。
醉人的花气,酣酣的春日,想着那一对玉人儿,浪漫多才的书生很容易恍惚迷离,在春风中溶溶曳曳。树上是两只啁啾亲热的小鸟,空中是两只翻飞的蝴蝶,地下是两只结伴而行的蚂蚁,叶子里藏着一对栖息的甲虫,眼前跑过一追一逃的猫儿……春天属于情人们,春天是个让人发疯的季节。不要说是年轻体健的书生,即使神仙都要受到它的诱惑。1667年的书生在吟唱:
五更星月稀,五更星月稀,同入罗帏同解衣。早现出:那珠辉玉丽,明霞般骨,似沁雪般肌。明霞般骨,似沁雪般肌。尽力儿、拥抱偎依。尽力儿、拥抱偎依。
●春天的月夜
这是一个春天有月亮的夜晚,溶溶的月色使事物都暧昧起来,暖暖的风吹到肌肤上十分舒服,风中夹着馥郁的花香,连那月亮都仿佛沾染了香气。
一条黑影倏地穿过一丛灌木,接着有凄惨惨的嚎叫。那是一只小兽么?一到春天就能听见它们的叫声,如生病的小孩子在哭,撕心裂肺,又粗哑着嗓子,听得人头皮发紧。这是春天,是它们的节日哪。他想象着月夜之下有这样一副场景:
月色下无人的园子是它们快乐的寻欢乐园,它们在花丛中在树木间追逐。清明的月色下,一对对闪烁的鬼火到处飘荡,倏地飘到这里,倏地飘到那里,中间伴随着凄惨的嚎叫。为了争夺交配的权利,雄性之间展开殊死决斗,尖利的牙齿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从那后面发出愤怒的威胁声。雌兽一声尖利的嚎叫,像是号令,于是,看不清是哪一只先跃起,几乎是同时,两只小兽撕成一团,甚至是三只四只,只能看到纷乱的一大团,在翻滚在撕咬在扑打,花园成了血腥的疆场。有一只败下阵来,向远处逃窜,得胜的一方并不轻易放过他,紧追出一段距离,把对方彻底赶出花园才回来寻找它的情人,可这时已有其他雄性乘人之危抢先下手,于是,又展开一场撕杀。
在后半夜,胜负已经分晓,胜利者们与它们心仪的异性各自寻找寻欢场地,在花木的旁边,在灌木丛中,在竹篱的下面,在房顶的瓦上……温暖的春夜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情欲的气味,单身的鳏夫丧偶的寡妇旅居的异乡人流浪的苦命人,每每触到这样的气味,都会引得热泪喷涌。
年轻的书生总会在熟睡中被花园的嚎叫惊醒,午夜之前的撕杀和午夜之后的情爱,为什么都是那么痛苦?一种即将步入死亡之地的惨烈的嚎叫,在静夜里传出很远很远……他呆坐床头,身体的膨胀和心底的欲望使他再也无法入睡。
每一个深夜的寂寞都直刺骨髓,书生听着外面的风把树枝摔打地呜呜哭泣,思绪就会飞向一座被温暖的风吹拂的花园,那里没有孤独和冷漠,有的是春天的温暖。他闭上眼睛,渴望自己在这样的温暖里完全消融。可是,灵魂愈接近这温暖,愈是深陷在孤寂之中,一面是灼热的激情快乐,一面则是冰冷的无法穿越的孤寂。黑暗中他清楚地看到孤寂是个消瘦的老人--坐在光秃秃的山顶,周围空无一物,老人缩着瘪瘦的身子仰望墨色的苍穹,清冷的月光把他身边的岩石染成灰冷的颜色,他的影子拖在地上,瘦瘦长长,同他一样不动不摇,置身于冷漠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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