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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 》 病隙碎筆 》
第6節:病隙碎筆1(6)
史鐵生 Shi Tiesheng
並沒有誰捆綁着我們去,但"我們"是一條更牢靠的繩子。一聲令下,便樹立起忠與不忠的標識。我那時倒沒有很多革命的準備,也還來不及憂慮前途,既然大傢都去,便以為是一次壯大的旅遊或者探險,有些興奮。也有人確是滿懷了革命豪情,並且果然大有作為。但這就像包辦婚姻,包辦婚姻有時也能成全好事,但這種方法之下不順心的人就多。我記得臨行時車站上有很多哭聲,絶非"滿懷豪情"可以概括。
二十三
不過我現在也還是相信,貧睏的鄉村是需要知識青年的,需要科學,需要文化,需要人才。但不是捆綁的方法,不能把人才強行送過去,強行一旦得逞,信仰難保不是悲劇。很可能,人才被強行送過去的同時,強行本身也送過去了。貧睏的鄉村若因而成長起幾個強徒,那禍害甚至不是科學能夠抵擋的。
方法常常比目的還要緊。比如動物園裏的狼,關在籠子裏,寫一塊牌子挂上,說這是狼,可誰看了都說像狗。狼不是被飼養的,狼是滿山遍野裏跑的,把狼關在籠子裏一養,世界上就有了狗。
二十四
直到有一年,奧運會上傳來一陣歌聲,遙遠卻又貼近:我們是世界,我們是孩子……這下纔讓我恍然而悟"我們"的位置,這個詞原來是要這樣用的呀,真是簡單又漂亮!我迷上奧運會,要緊的原因其實在這兒。飄蕩在宇宙中的萬千心魂,蒼茫之中終見一處光明,"我們是世界,我們是孩子",於是牽連浮涌,聚去那裏,聚去那聲音的光照中。那便是皈依吧,不管你叫他什麽,佛法還是上帝。
所以,"我們"的位置並不在與"他們"的對立之中,而在與神的對照之時。當然是指第三位神,即盡善盡美所發出的要求,所發出的審問,因而劃出了現實的殘缺,引導着對原罪的領悟,徵求懺悔之心。這是神對人的關切,並沒有行賄受賄的邏輯在裏面,當然不是獲取實惠的方便之門。
二十五
靈魂不死,是一個既沒有被證實,也沒有被證偽的猜想。而且,這猜想衹可能被證實,不大可能被證偽。怎樣證偽呢?除非靈魂從另一個世界裏跳出來告密。
可是,卻有一種強大的意志信誓旦旦地宣佈:死即是絶對的寂滅,並無靈魂的繼續,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唯此纔是科學,相反的期待全屬愚昧,是迷信。相信科學的人竟很少對此存疑,真是咄咄怪事。未被證偽而信其偽,與未被證實而信其實,到底怎麽不一樣?倘前者是科學,後者怎麽就一定愚昧?莫非不能證明其有,便已經是證明其無了?這就更加奇怪,豈不等於是說一切猜想都是愚昧嗎?可是,哪一樣科學不是由猜想作為引導?
局面似乎不好收拾。首先,人出生了,便遲早要死,遲早會對死後的境況持一種態度。其次,死後無非那兩種可能,並無第三類機會。最後,那兩種可能無論你相信哪一種,都一樣不好意思請科學來撐腰。
二十六
但猜想是必要的。猜想的意義並不一定要由證實來支持。相反,猜想支持着希望,支持着信心。一定要把猜想列為迷信,衹好說,一律地鏟除迷信倒不美妙。活着,不是僅僅有了科學就夠。當然,裝神弄鬼騙人錢財的,自封神明愚弄百姓的,理應鏟除。但其所以要鏟除,倒不是看它不科學,是看它不人道。原子彈很科學,也要鏟除。一個人,身患絶癥,科學已無能給他任何期待,他滿心的堅強與泰然可是牽係於什麽呢?地球早晚要毀滅,太陽也終於要冷下去,科學尚不知那時人類何去何從,可大傢依然滿懷豪情地準備活下去,又是靠着什麽?靠着信心,靠着對未來並無憑據的猜想和希望。但這就是迷信嗎?但這不能鏟除。相反,誰要鏟除這樣的信心,甚或這樣的迷信,倒不允許。先哲有言:科學需要證明,信仰並不需要。事實上,我們的前途一嚮都隱藏在神秘中,但我們從不放棄,不因為科學註定的局限而沮喪。那也就是說,科學並非我們唯一的依賴,甚至不是根本的依賴。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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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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