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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评传 》 曠世纔女魂歸何處:張愛玲傳 》
從前(3)
餘斌 Yu Bin
他是“學而優則仕”,由科考的“正途”做的官,也像古來挂冠歸隱的文人一樣,過起學者生涯。他在流放期間著有《管子註》24捲、《莊子古義》10捲,此際又寫有《澗於集》、《澗於日記》等。(所以鬍蘭成化名張鼎儀在溫州潛逃時冒稱張佩綸後人,溫州宿儒劉景晨聽了要說,那是有傢學淵源的了。)張愛玲小時聽長輩影影綽綽談些祖輩的事,有時也想把未聽明白處嚮大人問個明白,大人敷衍她,說全在爺爺的書裏寫着,她便抱了一大堆來,半懂不懂地看。她看的也許就是《澗於日記》之類。
張傢在南京的宅第是張佩綸為了與李傢千金的婚事購下的,此處原為清靖逆侯張勇的府園,有三幢36間房屋,張以重金買下後又大加修飾,府園中的一處冠名為“綉花樓”,專供其妻李氏居住使用。張府所在地即在現今南京市白下路273號南京遠洋航運學校校園內,冠名為“綉花樓”的三幢古式樓房有兩幢已毀,僅東側的一幢12間仍存,被南京市政府列為文物保護單位。民國以後此宅園幾經易手。1928年10月國民政府立法院成立,立法院院長鬍漢民慕名選它做了立法院的辦公用房。誰知等着他的是一聲虛驚。據說鬍漢民高高興興搬進來以後,這樓房一反常態,沒有一天安寧過,每到夜晚邊房上下門扉在無任何外力作用的情況下竟倏忽無聲地自動打開,令人毛骨悚然。更奇的是鬍的一位膽大心細、臂力過人的貼身警衛不明不白在樓內開槍自殺。此事傳開後,軍政要員及立法院的全體職員都為之驚愕,鬍漢民居然為此搬到了別處去定居。
張傢的後人若聽到此事不知會作何感想,想他們的先人壯志未酬,鬱鬱而終,死難瞑目,陰魂不散?不管怎麽說,張佩綸1903年確是在這裏謝世的,而張愛玲的父親也是在這裏娶了南京黃軍門(軍門相當於如今的省軍區司令員)的小姐。大概因為父母生長在南京,又有祖籍安徽的口音,張愛玲後來說她的母語是“被北邊話與安徽話的影響衝淡了的南京話”。她們傢後來搬到南又搬到北,有些傭人也是從南京帶出去的,《私語》中寫到的令她感到親切的“毛物”一傢便是,她也因他們而“對南京的小戶人傢一直有一種與事實不符的明麗豐足的感覺”。張傢、黃傢在南京肯定有不少親朋故舊,張愛玲也去過南京,所以纔有機會糾正她幼時的想象,而在《十八春》中,她寫到瀋世均在南京的傢,寫到顧曼楨的南京之行,對南京的風俗習慣、景物、建築雖着墨不多,卻能寫得相當準確傳神。
張傢的人對張佩綸似乎大多都無好感,張的姑姑、母親都不喜歡他,說他的相貌與漂亮的祖母不般配。這似乎是老太君態度的遺留。當年李鴻章的夫人初不允這門親事,除了嫌張佩綸偌大年紀,又是“囚犯”之外,也嫌他其貌不揚。李鴻章在外威風八面,在傢卻是懼內,夫人哭鬧着不依要拼老命,他也束手無策,後來還是小姐本人“巨眼識英豪”,决意要嫁,這纔成了好事。張愛玲似乎是繼承了祖母的立場,她根本沒見過祖母的面,卻說祖父好。她不見得同祖母一樣,傾慕祖父的纔,那麽她是從親戚的言談議論中,從祖父的手稿中感到了他是一個“真人”,還是祖父大起大落、坎坷顛沛的際遇更能讓她聽到“人生的回聲”,更給她一種寥廓浩茫的“身世之感”?
有李鴻章、張佩綸這樣的先人,出身這樣的顯赫門第,張傢的後人是難做的。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祖上的餘蔭令後人得享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先人打下江山,攢下傢業,後人再要想光宗耀祖,逾越先人,也就難了。於是顯赫的過去成為無形重壓,令後人感到難有作為(且境況也允許他無所作為),掮不動這重壓者即得軟骨病,成遺少,成無用之人,張愛玲的父親、弟弟都是如此。張傢上上下下似乎都是一半生活在現在,一半生活在過去,生活在先人的陰影裏。張愛玲小時候常聽到父親與客人親戚高談“我們老太爺”,親戚甚至男女僕人也常是口不離“老太太”、“相府老太太”之類。大約議論昔日繁華是他們最風光得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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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南京大學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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