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打死不做上海男人——上海男人怎么了?   》 土著人与移民矛盾的形成      Qin Lin

  从人类发展史的眼光看,人们评说的任何一个群体的优越性大都会从该群体的生产力入手的。由于上海滩的生产力明显高于石库门,所以,人们刚开始时说上海人怎样怎样,其实就是说上海滩的人怎样怎样,而不是说石库门的人怎样怎样。后来,上海滩的势力越发展越大,石库门位在“旗下”,本是弱势群体,但也理所当然享有“瓜田李下”之“福”:在上海滩有名门贵族,在石库门就有小本生意人;在上海滩有青红帮大,在石库门就有斧头帮;在上海滩有绑票抢劫,在石库门就有地痞小偷;在上海滩是本地人和外国人混杂,在石库门是本地人和外地人混杂。外国人和外地人虽然同属“外来”者,但他们的身份却被“洋”与“土”二字隔开,并被冠予“洋人”和“老土”的代称,本地人(不管是上海滩还是石库门)居于中间,也被冠予一种既不土也不洋的称谓——上海人。  那时期在上海的外地人大都是由江苏(如南通和苏州)、浙江(如宁波)和一些皖南地区(俗称江南三角地)的包身工或打工族为代表,他们为了谋生不得不寄人篱下,身份和地位之卑微可想而知。相比之下,上海人占着天时地利地条件,要么靠向外地人发放高利贷、出租房屋挣钱,要么身着笔挺的服饰充当资本家的各级管工监工(过去叫狗腿子,现在叫白领),如果这两种能耐都没有,开个裁缝店小杂铺什么的,然后雇几个外地的短工,也能维持生计——总之,上海人当中是鲜见有人愿意出卖苦力的,他们不但不愿意吃苦,而且觉得卖苦力很丢上海人的面子。反观外地人,他们到上海的目的说到底就是为了养家糊口,既如此,在地位上当然就没有资格和上海本地人比什么高和低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外地人没有野心。别看他们刚到上海时衣衫褴缕地蜷蛐于下人或下下人的旮旯里,其实他们的骨子里图谋发展的欲望远不在上海人之下。俗话说穷则思变,外地人就是为了改变生活的现状而栖身上海的,在这块虽然受着气但却充满着金钱诱惑的地方,他们最大的能耐就是学会“先屈后伸”——这种思维颇似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弥漫在国内的“出国淘金”热。  说起外地人在上海的“屈”,主要是基于上海人对外地人的排斥而引起。不过,这种排斥还是男女有别的。因为旧上海和旧中国的女人一样,少有在社会上露面,所以她们再排斥外地人也起不了什么风浪。男人则不同:在所有和上海的社会生产力相关的行业里,无处不见上海男人的身影,他们被赋予和外地人接触的使命但永远不愿意和外地人为伍。外地人看不惯上海男人“高人一等”的颐指气使,更看不惯上海男人着装上“半土不洋”的虚伪“派头”。他们认为上海的优越和上海男人的猥琐极不相称,所以他们对上海的男人很不服气,说上海男人只不过是依靠“上海”这个标识而“小人得志”的一类,也正是由于小人得志,才养成了上海男人既庸懒又自命清高的习性。如果上海男人的出生地不是在上海而是在苏皖浙赣地区,那么上海男人一定无所作为。如果这些外地人对上海男人的这些“成见”不只是成见的话,那么他们是有理由鄙夷上海男人的。  当苏、皖、浙人尚未大举进军上海前,旧上海的男人在洋人面前便会觉得自己穷,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外”可“排”。后来随着苏、皖、浙人不断地涌入上海谋生,他们渐渐地找到了“洋”与“土”的两极参照物,他们把自己列于这两种参照物的中间角色,亦即“比‘洋’不如,比‘土’有余”,于是地方本位主义开始膨胀——他们嫌外地人“老土”,没知识,没教养,没规矩,没权势,更关键的是没底子。上海男人排斥外地人,并不是要把他们赶出上海之意,他们只是让外地人在上海有事可做但不能有所作为。否则,黄包车就没人拉了、皮鞋就没人擦了,马路就没人打扫了,工厂就没人上班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在上海的外地人都是一穷到底的,他们当中时常也能冒出一些有所作为的人物,对此,上海的男人会说他们的本事也是跟着上海人学的,所以他们就要极尽所能地把他改造得像上海人一样有身份、有教养。事实也证明,解放初期被人民政府列入大资本家名单的上海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其前身就是苏、皖、浙一带的移民,他们把聪明才智带到了上海,增大了上海人骄傲的资本,自己冷不丁之中也被“排外”势力所同化,以致他们的后代传人(仍以男性为主)因生在长在上海,喝了浦江的水做了上海的市井,如不入上海“排外”之俗,那就有愧于上海男人这个称号了。  旧上海男人的“排外”的对象还仅限于苏、皖、浙,但后来有了非“本邦”势力的“加盟”,使得以上海“本邦”为圆心的“排外”范围越扩张越大,到20世纪到50年代,由于“排外”所致,上海男人的树敌已经遍及全国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因为上海男人诚纳洋人的心理自始不变,在这种心理作俑下,面对着越来越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外地“老土”,他们身为上海人的优越感岂能不愈发膨胀?这么一膨胀,一句伤透全国人民心的偈语便在上海传开了。这句偈语叫:除了上海以外的人都是“老土”。抑或叫:除上海以外的人都是乡下人。既然是乡下人,受冷落、受嘲弄、受轻蔑、受排斥,那都算活该!  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20世纪90年代,随着上海市政府一系列有关“外引内联”的经济开放政策的相继出台,那些原来只是以打工者身份出现在上海的“乡下人”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摇身一变都成了建设大上海的投资商,然而这并没有让上海男人感到大失颜面,他们甚至还能以绝对的理由继续鄙夷外地人说:哧,有钱怎么了?上千元的高档服装穿在你身上还是改变不了“老土”的本色,阿拉上海宁再没钱穿出来也还是仪表堂堂、洋气十足。就冲这一点来看,“洋迷成性”的上海男人依旧不会改变对外地人的鄙夷,只不过,这种鄙夷不像过去那样放肆了而已。毕竟,他们当中的很多人自己没有挣大钱的本事,不得不屈于外地人手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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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西苑出版社
序:呼唤真品文化批判在国人怨忿声里簇起的东方之都发端于清末民初的“文诟”
三四十年代“海派男人”浮出水面上海男人何以成为众矢之的土著人与移民矛盾的形成
“上海男人”在外地人心中的分量你用什么招呼外地朋友“海派”版本的排外
国人为什么爱“爆”上海男人的笑何必与“全国人民”“为敌”当小气已成惯性
琐碎难以长大志有一种虚伪叫“惊艳”“土鸡生的蛋洋鸡孵的鸡”
审视“上海绅士”啥叫“新上海男人”“走样的赞语”是褒还是贬
绝非空穴来风说你“中性”你别急怕什么莫过于怕老
讲卫生讲到洁癖无畏的“嘴仗”“小资”者“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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