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记 東瀛識略   》 稅餉      丁紹儀 Ding Shaoyi

  田房當稅:田房稅者,順治四年定民間置買田地房屋必用布政司契尾,每兩輸銀三分;今謂之稅契,年無定額。當稅者,開設當鋪,質人衣物而取厚利,故稅之,每鋪徵銀五兩;以其開閉無常,亦無定額。此二款與內地同,他餉則皆內地所無。
  厝餉:屋捨餉也。閩人謂傢室曰厝,謂屋捨亦曰厝;如稱傭婦則係其姓曰某厝,稱人所居則係以地曰某處厝。厝有草、瓦之別。以其厝基皆官地,故沿鄭氏之舊徵之。臺灣縣街市瓦厝每閑徵銀三錢零三釐八毫、草厝每閑徵銀二錢一分七釐;安平鎮市厝減徵十分之四有奇。歷年既久,有片瓦寸草俱無,未邀除免;而星羅廈屋,終歲不出分文者。雍正初,復加查驗,凡得瓦厝七千九百餘間,按額勻攤,每間徵銀一錢五分零,給單為據;如有倒壞,許執單繳驗註銷,另查新屋補其缺。嘉義縣祗笨港有市厝,每間徵銀多寡不等,年共徵銀二百兩零。他邑無厝餉。
  番餉:徵之熟番,即丁糧也。番有公廨、壯、少之分。初,公廨番每丁年徵米一石、壯番每丁年徵米一石七鬥、少番每丁年徵米一石三鬥,壯番婦與公廨番同。亦有按社納銀,不計丁口者。雍正四年,詔免番婦一千八百四十四口;其番丁納米,改徵折價,每石折銀三錢六分。乾隆二年,奉諭番丁亦皆赤子,照民丁例每丁徵銀二錢。按社徵者,亦以丁計。均以康熙五十年丁册除免番婦外,計男番六千八百三十八丁為定額,年徵銀一千三百六十七兩零。嗣後滋生番丁,永不加賦。
  瓦窯菜園餉:瓦窯,燒磚瓦者,以座計;每座徵銀二兩五錢。菜園,種菜蔬者,以所計;每所徵銀一兩。獨嘉義縣有之,他邑無。
  蔗車、牛磨餉:一以糖徵,一以面徵。蔗車,製糖具也,以張計;牛磨,磨面具也,以首計。每張、每首,均歲徵銀五兩六錢。
  檳榔、番檨餉,二者以宅計;皆果屬也。每宅徵銀多寡不等,年共徵銀一百三十六兩。嘉義以北無徵。
  鹿皮、小米餉:皆徵之歸化生番;以番之捕鹿獻皮並有獻小米者,名其餉也。鹿皮每張折輸銀二錢四分;淡水番社有獻獐皮者,折輸銀數與鹿皮同。小米,惟彰化社番獻納,每石折輸銀六錢。
  船稅:船有尖艚、杉板、船、渡船、采捕船之分;其稅有以衹計者,有按其梁頭大小以擔計者(每擔以百斤為則)。尖艚,每衹徵銀八錢四分;杉板,每衹半之。彰化船,每衹徵銀一兩一錢五分五釐。渡船、采捕船,每擔徵銀七分七釐。俗稱則有澎仔、竜艚、大、小、按邊、穵仔、一封書等名,皆往來南北各港貿易捕采,不能橫渡大洋者。內地江海巨舸,均按梁頭科稅,渡船、漁船不徵也。臺灣則正稅外,更有規禮。乾隆二年,高宗特諭:「海島居民置小艇捕魚以糊其口,乃年有規禮為衙門公事之用,魚人多受剝削,頗為苦纍!着即永行禁革。若有公用必不可少之處,將他項銀兩酌撥補之」。
  港、潭、塭餉:就蓄魚、産魚之所徵之。港者,海水支流之處;潭者,平埔開窪,積水甚深;塭者,沿壖築岸,納水其中:鹹待魚繁,以資捕取。港以所計,有徵銀二百二十兩者、或六十、九十餘兩、少至一兩及四錢,分別大小徵納。潭亦以所計,每所徵銀十二兩及七兩零不等。塭以口計,每口徵銀五十兩及七兩九錢零至五錢止,亦視大小為等差。
  罟、罾餉:漁課也;就其器名之,皆以張計。網之巨者為罟。先駕二舟瀋罟海底,後用四、五十人輓其兩端,牽圍至岸,得魚最多。亦分大小,大者每張徵銀十一兩七錢六分,小者徵半。罾有舉罾、搖罾、車罾等名。舉罾止用一人,港潭海澨皆可采捕。搖罾需五、六人,駕竜艚船,帶穵仔船,捕魚海中。車罾恆挂海岸,上搭高寮,人在寮中,將罾索用車車起,以取魚之人罾者。大罾每張徵銀四兩二錢,次者每張徵銀二兩二錢,小者每張徵銀八錢四分。
  、縺、餉:三者以條計,均取魚具,亦漁課也。者,網上有蕩,能浮水面,下係網袋無數,袋挂鉛墜,沉入丈餘,魚投袋中,輒不能出;每條徵銀五兩八錢八分。縺小於,結網長數十丈,廣五、六尺,鼕春二時,在海外捕大魚用之。者,垂餌以釣,大繩長數十丈,係一端於岸,浮舟出海,每尺許懸數鈎,大小不一,繩盡則返棹而收曰放。縺與,每條徵銀與同。
  蚝、箔餉:亦以條計。蚝者,蠣房也,即以為徵餉之名。隨潮而産,粘結海坪,用竹二,長丈餘,各貫鐵於端,如剪刀然,潮退時於海淺處鈎致之。箔以竹為之,潮將滿時橫插海濱,雜羅水族,汐則取之,無一遺者。二者每條徵銀亦如數。
  網、滬餉:惟澎湖廳有,就其捕魚之製名之。網以張計,口闊尾尖,用大木二枝堅竪港口長流之所,名曰網桁,挂網於上,魚蝦之屬隨流入內,潮退舉網解尾出之;每張徵銀三兩五錢。次曰小網,每張徵銀大網之半。再次曰箔網,每張徵銀一兩二錢六分。小者曰小箔網,每張徵銀半箔網。滬以口計,用碎石圍築海坪,潮長魚入滬內,汐則捕焉。小滬每口徵銀四錢二分,大者倍之。
  烏魚旗餉:亦漁課類;納餉領旗,方準采捕,故以名。烏魚即鯔魚;臺灣於鼕至前後先出彰化之鹿仔港,次及安平鎮,南至鳳山之琅嶠,放子石罅中,仍轉而北。鼕至前所捕曰正頭烏,肥而美;後之所捕曰倒頭烏,瘦而味劣。漁人伺其時,先嚮鳳山縣請旗。旗以白布為之,書「烏魚旗」字並船戶姓名,鈐蓋縣印,插於船首。每旗一技,納銀一兩零五分。然後駕舟舉網,網長百餘丈、廣丈餘,一舟數十人出海采捕,土人謂之討烏。
  臺地厝餉徵之市廛,與內地門攤稅、西疆房租銀相似,非宋之稅閑架也。瓦窯、車磨、檳榔等餉,猶直隸之有榛慄稅、甘肅之有磨課、褐毯稅、四川之有碾榨稅、廣西之有紙斤、銀船稅。至港塭、罟網等稅,即內地之河稅、漁課,特名目繁瑣耳。番餉,熟番所輸,以其不完田糧、無畝可攤,是以按丁勻徵。鹿皮、小米,納自歸化生番,蓋任土作貢意,每社納皮一、二張至四張,米則數鬥至一石,折銀止數錢、兩餘;理番官年給????、布且倍之,厚往薄來,示綏懷也。綜道光閑各稅餉而言,年約徵銀二萬三千餘兩;緣田房、當稅本無定額,舟、罾、車、磨之瀋沒、倒壞、報升、報復亦乘除無定。嘉慶前,時有增益,近年無矣。或謂臺灣出産甚饒,米、糖、油、靛販鬻半天下,其綿、絲、綢、布日用所需,則皆內地運往;若設關徵稅,年可得銀十餘萬,於國用不無裨補。竊按乾隆中臺逆林爽文平,高宗御制功臣像贊序中雲:「臺灣一歲之收,蔗薯更富;若微有加賦意,以致民變,不能如是成功之速也。後世子孫,當知此意,母聽浮論富國之言,庶幾恆承天眷耳」。大哉皇言,所以厚民生、籌奠安者至矣!衊以加矣!試即丁糧言之,臺地初闢,具報丁口一萬六千八百零;康熙末,額編丁銀止增二千有奇。洎道光中,河內曹懷璞司馬瑾任淡水廳,歸安鬍裕堂大令國榮知臺灣縣,編查保甲,淡水一廳實共丁口四十二萬一千三百零、臺灣一邑三十三萬五千二百有奇,而流寓浮寄者不與焉;推之全臺,約有一百八、九十萬,較諸原額增逾百倍,皆盛世所滋生者。一隅如是,天下可知。折半科之,每丁年徵銀一錢,似為不苛,即可得銀數百萬兩。聖祖豈不知後世滋生之盛,丁糧之巨?顧以一詔免之不惜者,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大聖人作為,固有八綋以內千古人君所不及、薄海臣庶所莫能窺者!況我朝取民有製,但患用之奢、不患入之寡。今欲取市賈蠅頭之微,效輕塵之委,嶽意雖善,左矣!
  以上乃二十年前狂論也。鹹豐九年,各國新立條約,美國先請在臺灣開市通商,英、法二國繼之。同治元年,於淡水之滬尾口設立洋關徵稅;次年,雞籠增設分口;又越歲,臺灣縣之鹿耳門、鳳山縣之旗後口,亦準設關,然所徵者洋稅,閑有內地貨物附運前往者,為數無多;中國商賈往來,不徵如故。惟各項買賣均應完納釐金。釐者,極言其微。始自鹹豐六、七年間,軍用孔殷,爰仿商賈傢每貨抽取十百中一、二,積為公用規式,抽以助餉。在商民食毛踐土,久荷生成理當稍伸奉上之忱;然國傢實為不得已之政,文宗詔諭曾屢言之,逆焰就平,即擬停止。繼而變本加厲,是豈創始人所及料哉!初,閩中試抽洋藥釐金,言官露章劾奏,事幾中輟;不久而湖北、江南相繼議抽,今則各省且以洋藥為釐金大宗矣。臺灣釐金,至鹹豐十一年始由府委員設居辦理;章程與內地大略相同。數年來各商之喁喁而望希冀減免者,當不異內地商情。我朝名臣如朱文端軾、朱文正珪,當乾隆、嘉慶初見有以言利希寵者,皆遏絶不遺餘力,轉以庫帑充裕為可憂,而不慮度支之不足!噫!老成謀國,所見遠矣!辛未鼕日又識。(婿鬍鑒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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