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陳魯豫·心相約   》 與觀衆間的趣事      陳魯豫 Chen Luyu

  不和觀衆水乳相融,還做什麽電視?
  1
  某次活動,我和餘秋雨老師坐在一起。
  不時有觀衆和讀者過來要求簽名或者合影,我和秋雨老師這個坐下那個又站起來,着實忙碌。
  幾乎每個觀衆打量我一番後都會動情地說:“魯豫,你本人比電視上漂亮!”
  我總是開心地回答:“謝謝。”
  而秋雨老師不說話,衹是埋頭簽字。直到面前攤着的一堆書和本子簽得差不多了,他這纔轉過身,研究性地看看我,認真地說:“魯豫,以後別人再說你本人比電視上好看,你千萬別謝他們。”
  “為什麽?”
  “你想想,本人比電視上漂亮,那就是說,你在電視上不漂亮嘍。這是誇你嗎?”秋雨老師一臉嚴肅。
  我有點糊塗了,這的確不像是在誇我。
  “可是,別人應該怎麽說纔對呢?說你生活中不如電視上耐看?”秋雨老師也皺起了眉頭,“這好像更說不過去了吧。”
  我徹底被他搞暈了。
  “應該這麽說。”秋雨老師突然面露孩子氣的壞笑,“魯豫,你在電視上很漂亮,沒想到生活中更漂亮!”我剛喝到嘴裏的一口水幾乎噴了出來。
  2
  我曾收到一封觀衆來信,洋洋灑灑兩大張紙,滿是對我的溢美之詞。我正看得志得意滿、虛榮心膨脹,這時我註意到信的最後一行,用粗粗的黑色簽字筆醒目地寫到:
  “魯豫,我太崇拜你了,請你無論如何幫我弄到一張劉德華的簽名照片。”
  3
  2000年,內地某機場,我急匆匆地來趕早班飛機。
  因為起得太早,眼睛腫腫的,衹能戴着眼鏡。辦好登機手續,我晃晃地往洗手間走去。這時發現身旁老有一個中年男子跟着,我用餘光掃了掃他,覺得他是要跟我搭話。上洗手間的路上被觀衆攔住要求簽名或者合影實在有些尷尬。我於是低着頭,假裝想着心事,加快腳步往洗手間裏闖。正要推門,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男士,一臉愕然,差點和我撞個滿懷。我這纔看清門上的標志,原來這是個男厠所。
  我訕訕地轉過身,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這時,剛纔那位中年男子疾步走到我面前:
  “魯豫小姐,你走那麽快幹什麽?我這緊趕慢趕地就是想告訴你,這是男用衛生間,女士的,在大廳那一邊,可你就是不理我。”
  4
  文濤來鳳凰之前,是廣東電臺頗有名氣的主持人。文濤的口才我早已領教,倒是電視圖像讓我一直忽略了他的聲音,音色明亮、飽滿,但並不是渾厚圓潤得高不可攀。大概就是憑藉着他富有磁性的聲音,文濤在廣州時就有了一堆追星族,常常有不少女聽衆寄來表示愛慕的信件。文濤至今還記得其中一封,信的內容言簡意賅:
  文濤:我要到廣州和你合體。
  文濤為此心猿意馬了好幾天。
  5
  1997年我在昆明舉行觀衆見面會。會場人很多,但秩序井然,排起了長隊要我在宣傳照片上簽名。那天簽字簽得手都軟了,但觀衆的熱情和禮貌實在令我感動。每簽一張照片,我都會和觀衆握握手,並且由衷地說聲:“謝謝。”
  觀衆也很客氣,都笑笑地回一句:“謝謝你。”
  人群中大部分是年輕人,所以當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大爺站在我的面前,我吃了一驚,然後格外認真地在照片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雙手遞給老人,畢恭畢敬地說:“謝謝您。”
  大爺看了看我,慢悠悠地說了句:“不客氣。”
  6
  我在北京的化妝師跟我說過一件有趣的事。
  臺灣歌手周華健在成都開演唱會,聽衆反響強烈。於是,主辦方特意舉辦了一場周華健簽名會,果然吸引了衆多歌迷。可讓周華健大惑不解的是,幾乎所有的歌迷在請他簽名之前,都要激動地說:
  “周華健,我是李宗盛的歌迷。”
  周華健不高興了,找來主辦方的人質問:“為什麽你們安排李宗盛的歌迷來參加我的見面會?”
  工作人員趕忙解釋:“他們講話有口音,他們說的是,周華健,我是你忠實的歌迷。”
  7
  我很少上網,衹是偶爾出於好奇才看看網絡上對某一事件的評論。儘管和自己沒什麽關係,每次看過之後還是會生一肚子悶氣,因為網絡上有太多的謾駡。朋友勸我,對網上的一切大可不必認真,可我做不到。朋友於是又勸我,既然生氣,那就別看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倒是個好主意。
  911直播結束後,我仔細反思了自己的表現,覺得比較滿意。周圍的反饋也很好,認為我及時、冷靜地報道了這一突發事件,既客觀又有人情味。那一陣,我也頗為亢奮。911直播是電視史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直播,沒有流程,誰也不知道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麽,主持人和觀衆一起關註事件的發展,一點點接近真相。這樣的直播,是空前的。
  可網上似乎是另一番景象。
  鳳凰網的同事知道我從不進聊天室,特意搜集了網友們的意見,打印了厚厚的幾十頁紙,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飛快地翻了一遍,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
  有網友措辭激烈地抨擊我:“竟然表現出了對911死難者的同情,美國炸我們駐南聯盟大使館的事你難道忘了?”
  我一生從未遭受過這麽大的委屈和侮辱!同情在恐怖襲擊中罹難的無辜百姓就是背叛中國人民?這是什麽狗屁邏輯?我氣得渾身發抖!
  我忍着眼淚,把幾十頁紙上的近百封電子郵件又看了一遍。一位傢住深圳的觀衆,在信中對我表達了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並在信尾大義凜然地留下了他的電話號碼。當時我正坐在傢裏生悶氣,一看見這個號碼,腦子一熱,就抄起了電話。
  但是,電話沒人接。
  整整一個下午,我就坐在沙發上,一遍遍地撥那幾個號碼。
  終於,電話通了。
  “喂,你是×××嗎?”我至今還記得他的名字,可是沒徵得他的同意,所以隱去了他的姓名。“你好,我是陳魯豫。”這時我的火氣已消了大半,人也平靜下來了。
  對方聽到我的聲音可是吃驚不小:“我真沒想到,你會給我回電話。”
  “我請你收回信裏的那些話。你憑什麽說我同情911死難者就是不愛國?”
  “對不起,我其實已經記不清當時給你寫了些什麽。語言有過激的地方請你原諒。我們全家都很喜歡看你主持的節目。我真是覺得意外,你會打電話給我。我給中央臺黃健翔發過3封E-mail,他一直沒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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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長江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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