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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媒體人許知遠的青春自述:那些憂傷的年輕人 》
燕園的記憶(1)
許知遠 Xu Zhiyuan
我越來越不喜歡校園,她逐漸放棄了曾經固守的許多品質——特立獨行、熱情激昂,這些大學本來最尊貴的東西已經從校園的角落中撤退了,剩下的是世俗和麻木。我試着記述一些燕園內的那些可愛的東西,儘管其中有些已經永遠迦地消失了。
永遠的大講堂
站在已經是一片瓦礫的大講堂的遺址邊上,我的兩跟被灰土所模糊,我的心也隨着起重機的一上一下而起伏,我知道這拆除的不僅僅是一座建築,拆除的是所有北大人心中甜蜜的記憶和北大文化內涵。
我報到時就是在這個外表很破的建築內,我在這裏拿到了第一張北大的飯票,我還記得當時是一個陰雨的天氣,上千人的隊伍在大講堂前蜿蜒着,每個面孔都是新鮮、喜悅、好奇的,他們等待着在大講堂內登記成為一名真正的北大人。
然後,就是開學典禮,坐在最後一排的我置身於這個空間之內感到了一陣陣前所未有的親和力,我總覺得這個建築會與我的一生産生某種揮之不去的情結。
我在這裏看了大學第一場電影,欣賞了第一場演出,第一次聽到了北大著名的噓聲,也第一次學會了噓別人,我在這裏第一次有意地摟了姑娘的腰,我也第一次領悟了北大還殘存的精神。我想還有太多的人和我具有相似的體驗,大講堂已經成為我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剛入學的時候最喜歡聽師兄們講關於北大的傳說,而這其中大講堂總是占據了絶對重要的位置。我聽他們講崔健來到北大演出的那一天,原本容納兩千人的大講堂了擠滿了三幹人,每個人都試圖去跳去唱,但是空間衹容許他們在那裏亂喊和流淚。據說那一次的場面,讓崔健永遠感激了北大,因為是北大第一個承認了他的音樂。金庸先生94年在大講堂做講演時,據說那一天像是過節,整個北大沸騰一般,在大講堂任何一個可以塞下人的地方都擠滿了人,門外還有許多試圖擁進來的人。大講堂的噓聲是中國最著名的聲音,這裏把噓聲作為武器直接捍衛每一個北大人聽的權利,在高高的講臺上,被噓走過多少沽名釣譽之人。北大利用噓聲來表達他們的不滿和抗爭。小提琴傢盛中國來做專場音樂會時,由於大講堂又習慣被叫做大飯堂的緣故,在臨演出前很詫異地說,邀請我的人在電話裏說來大飯堂做演出,我的心一驚,北大架子太大了,我衹能在飯堂裏演奏,現在來了纔知道,原來北大連飯堂都修得這麽好。
其實關於類似的事情在大講堂出現得很多,這些衹是增添了大講堂的傳奇色彩,而大講堂對於北大的學生有着更為親切的意味。大講堂是中國大學中最好的電影院,看電影也是北大學生最鐘情的愛好。中文係的某位博士有句名言:與其好好讀四年書,不如好好看四年電影,讀書是讀不出才氣的。或許這句話深得人心,北大人對電影是萬分的癡愛。每天兩部的電影,從經典名片到賣座影片到前衛風格,兩三塊錢的票價總是充滿了神奇的誘惑力。心情愉快時看電影以慶祝,心情沮喪時看電影足以遣懷。而且大講堂永遠是戀愛最好的掩體。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和你暗戀的女孩坐在大講堂的後幾排,在巨大的屏幕下,一切都是充滿了溫馨和可隱藏性,況且四周又都是那麽多或誇張或含蓄的相擁的男女,一片黑暗中,你似乎就可以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然後當情節緊張刺激之時,又很自然地握緊她,如果電影足夠長,你或許就可以摟住她的柔腰,當然如果電影太短,你大可邀請她下次再來。我不知大講堂裏那麽多對的偶數是否都是這種由來。
當然,你一個人來看,也會找到足夠的樂趣。每次電影開映前的場景都是極有趣味的。在昏暗的黃暈燈光下,大講堂裏是亂轟轟與熱氣騰騰的景象。拿着飯盒正在大口大口表現着其堅強的咀嚼肌肉的人有之,手捧TOFEL單詞,很吃力地默記的人有之,和戀人在肆無忌憚地交換熱情的人有之,東張西望地尋找漂亮女孩的人有之,大聲吆喝、呼喚狐朋狗友的人有之;在大講堂中,你就開始略有領悟北大的兼容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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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海南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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