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每次来到世上你都不在--菩提树
菩提本非树。菩提本是树。读《五灯会元》,这样的偈语比比皆是。大凡偈语,通常不是能马上让你明白,要想,要悟。不管你能否悟出什么名堂,但总能让你悬想半天。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于宗教的兴趣。我精读过《大唐西域记》。甚至,我曾沿着玄奘西行路线,走完了国内往返行程。至于佛国的菩提迦耶、那烂陀诸圣地,在梦中也去过好几次。《大唐西域记》(中华书局2000年版)实在是部奇书。吸引我的地方,主要是它描写异域人情世俗,让我闻所未闻,爱不释手。菩提树,就是读此书知道的。却没见识过。
多年来,我一直四处寻找菩提树。奇怪的是,我行遍北方大地,怎么也找不到。抑或树是有的,擦肩而过。照佛教说法,是没缘分。想想也是。菩提乃佛家圣树,谁让你不信佛的。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有放弃寻找。我相信一定能找到。后来才知道,菩提树只适宜热带和亚热带生长。只有在南方,才有菩提树。两年多来,我穿越蛮烟瘴雨行走在南方,进入岭南腹地。终于有一天,在邕城良凤江畔,我看到了向往已久的菩提树。满树满树的红丝带在风中舞飞,刹那间,有一丝白莲花般的亮光闪过我的心际,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心里触动。
玄奘在书中详细介绍了那棵佛陀菩提树。此树颇为灵异,从古至今,戏剧性地充满传奇色彩,经历了人世间的种种悲欢离合。此菩提树原也是极平常的。生长在印度一个偏僻村野。2500多年前,乔达摩·悉达多毅然舍弃王位出家修行。寻求解脱人世困苦的灵丹妙药。风餐露宿,坚持不懈达六年之久。后来,到了一个野村,悉达多独自走到一棵枝叶繁茂的毕钵罗树下盘腿静坐。凝神静思。经过七天七夜的朝思暮想,获得大彻大悟。终于成为一代伟大的教主。毕钵罗树亦从此称作菩提树。菩提就是觉悟的意思。而这个小野村,从此名扬四方,叫做菩提迦耶。后来佛教一直视菩提树为圣树,印度则定之为国树。菩提迦耶的这棵菩提树,玄奘去拜见过。他在西域记中有详细记录:
菩提树者,即毕钵罗之树也。昔佛在世,高数百尺,屡经残伐,犹高四五丈。佛坐其下,成等正觉。因而谓之菩提树焉。茎干黄白,枝叶青翠。冬夏不凋,光鲜无变。
接着,玄奘详细地叙述了这棵菩提树的种种奇异遭遇。目前在菩提迦耶小镇上的这棵菩提树,虽非佛陀当年原物,却是从当年原树枝叶辗转传承下来的。据说,这棵菩提树自然落下的一片叶子,在黑市上可以卖到十美元。
丁亥正月初五。我们驱车去良凤江。来此之前,我曾听好多人说过,良凤江有棵非常奇异的菩提树。至于如何的奇异,多数语焉不详。我决定亲自寻访。良凤江在邕城西南,约七公里。车往郊外去,沿良凤江畔行驶。过了一座石桥,满目翠绿迎面扑来,我们钻进一个山冈。喧哗的市声瞬间不见了。如同进入一个新的轮回。良凤江的草木山色淹没了我们。沿一条泥泞小路,攀上小山坡,坐在草丛里,凭眺远望。一棵大树。满树满树的红丝带。那里好像是个村庄,远远看去,仿佛一幅村居图。小村背后,是长满青翠的山冈。树在村中兀自挺拔,周围是绿色的灌木丛。远远望去,那棵树像座孤岛,在碧波涌动的大海中拔起。云烟缭绕,一派空濛。
我没想到,和菩提树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相遇。树干十分粗大,约要五个成年人张开双臂才能合围。树的模样,给人感觉总有些特别,对它凝视半天,才明白,这是一棵合抱树。原是两棵,时间长了,一棵树把另一棵树搂紧,不再放开,形成了一棵树。我被这种奇特的造型震撼。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紧密的拥抱,密不透风,以身相许。我们只有在树叶上才可以区分这是两棵树。树枝分叉,有两部分,一边枝节直挺粗大,是大树叶,另一边,枝节小巧,柔媚多姿,是小树叶。一棵树上,两种不同的树叶。也是奇观。风一吹,大小树叶互相摩挲,耳鬓厮磨,窃窃私语。情之蜜蜜,意之绵绵,说不尽的恩爱衷肠。
有人告诉我,这是国内惟一的阴阳菩提。此树具体来历已无查考。但长势依然旺盛,枝繁叶茂。正是正月头上。菩提树下,香烟缭绕,观音像,香炉,果品,点心,层层堆叠。据我观察,由于南方人口音差异,阴阳树,会听成姻缘树。这样岂不更好。难怪树下聚集了许多青年男女。他们焚香祈祷,神态虔诚。把写着愿望的红丝带,一条条抛在菩提树上。千丝万缕地挂着,不知有多少人来过。满树通红。若不是偶尔看到青枝绿叶,真让人会误以为这是一棵火红的枫树。旁边就是静静的良凤江。那里有个古渡口,很多人从渡口走上岸来,又有一些人走下去。上上下下,人生就这样沉浮。世上多数人并不快乐,就要来找寻,要梦想成真。那些快乐的人呢,又想佛祖保佑。就这样,菩提树上年复一年地系满了红丝带。
出于好奇,我想看看那些红丝带上,都写着什么。风一吹,就有红丝带从树上掉下来。心头一紧。我捡起一条看,上面写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时间比较长了,人名已经模糊。可现在,这条红丝带从树上掉下来。我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能写这几句话,应该是位书生吧。有一天,他与她来到良凤江的菩提树下,两人的海誓山盟,系在菩提树上。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红丝带掉下来了。他们现在还好吗。我的心中,忽然觉得难过。
其实,我们不必固执地去寻找菩提树,也不必相信那些姻缘寄托。如果佛祖当年坐在榕树下,那么,榕树又会成为佛树。只要你心中有菩提,则山川草木皆是佛。事实也是这样,我在南方,看到很多古老的榕树上,同样系了许多红丝带。那些榕树盘根错节,苍老得让人产生敬畏。若只迷信那些所谓的姻缘树,任你把红丝带系满了树枝,也无济于事。正想着,一片碧绿的菩提树叶轻飘飘落下来,落在我的身上。多么美丽的叶子。叶片心形,状如水滴。我把这片菩提树叶带回家。夹在书中。不几日,叶片干枯。吹去叶皮,得到了一片清晰透明、薄如蝉翼叶脉。我叫它菩提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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