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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 》 “人與熊貓”史詩巨作：熊貓史詩 》
第58節：我的故事三 亡羊補牢(6)
方敏 Fang Min
男孩上小學了，冒着大雨去學校，腳上穿着布鞋，外面套上木頭板凳鞋 ，腳面還蒙了一層油紙。“咔嗒，咔嗒”，沙子路一走一滑；“咔嗒，咔嗒”，油紙脫落了，布鞋淋濕了； “咔嗒，咔嗒”，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老師虎着臉，舉着一根戒尺，黑桃木的，一寸多厚。男孩脫下板凳鞋，小手攥成拳頭。老師掰開小拳頭，衹一下，手心就腫了，男孩的淚水和雨水一起流下來，哭聲悶在嗓子眼裏，臉蛋憋得像火球。
男孩上初中了，還是小矬個兒，放學回傢要走4裏路，還要背一捆高粱稈，一路上有農田，荒野，還有墳地。這一天，放學晚了，天快黑了，走進墳地就迷路了。母親打着燈籠來找，一路走一路叫，就看見墳地裏一捆高粱稈在挪啊挪，上面還有幾衹螢火蟲。母親心疼地摟着男孩哭了，男孩衹是渾身發抖，一聲不吭。
高中快畢業時，家乡解放了，解放軍，軍管會，青年訓練班，還要組織南下宣傳隊。男孩興奮啊，新奇啊，就要報名。父親說，南下是要打仗的，你綿楚楚的，不合適。男孩也不爭辯，眼巴巴地看着別人被敲鑼打鼓地送走，偷着流眼淚。
讀大學了，到北京了，抗美援朝，部隊來招兵，同學們爭先恐後報名，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緑江，保和平，為祖國，就是保家乡。男孩也想去。就在這時，父親把男孩叫回老傢說，新中國要有人搞建設。男孩一聲不吭，就回了學校，畢業後就進了國傢林業部。
就這樣，後脖頸梗上的黑痣一直伴隨着男孩，就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從幼年到青年，從小學到大學，從陝西到北京。
獨立了，工作了，沒了老師，也遠離了父親，這會兒該聽誰的？當然是聽領導的。兢兢業業幾十年，沒有完不成的任務。領導指哪兒打哪兒，更是不含糊。
第一輪談判是在北京的北京飯店，這個見證過無數次國際談判，經歷過百年滄桑的老飯店，也全神貫註，聆聽着關係大熊貓命運的談判。
保護大熊貓，天經地義，國際合作，也是應運而生。頭幾輪談判很順利，很快就簽署了合作的意嚮。還成立了聯合合作委員會六人小組。
中國一方三人，有國務院環境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張樹忠，中科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朱靖，國傢林業部野生動物保護處處長王夢虎。王夢虎為國內首席談判。
張樹忠長者風度，朱靖儒雅翩翩，衹有首席談判王夢虎耐人尋味。
個子不高，卻短小精悍，談鋒犀利，卻笑容憨厚，時不時還來點冷幽默，逗得雙方哈哈大笑，原則問題卻從不讓步。
外國一方三人，有WWF名譽主席彼特·斯考特，WWF總幹事喬斯·德漢斯，IUCN主席李·臺波特。談判組長是彼特·斯考特。
斯考特也是個有趣的人物，高大，和藹，性格耿直，喜怒形於色，針尖對麥芒。
棋逢對手，將遇良纔，這談判就一定好看。但是，天下大事別遇到錢，一談到資助的數目和用途，這談判就不那麽好看了。
斯考特提出，IUCN已經選定了外國專傢，準備合作期間去臥竜野外，和中方專傢一起成立專傢組，合作研究。
外方為什麽提出去臥竜？自然師出有名。1979年，臥竜已經有了五一棚，鬍錦矗已經在那裏作了幾年的大熊貓研究，聲名在外。而且，臥竜有着20萬公頃的保護區，是當時面積最大的大熊貓保護區。
中方早在預料之中，不就是去臥竜嗎？不丟胳膊不丟腿，沒問題。不就是合作嗎？我們的專傢是現成的，保你出成果。但是，首席談判是忠心耿耿的王夢虎，就比別人想得更多，就得為中國人扒拉扒拉算盤珠：
不錯，是合作，是雙方出錢，可一年，兩年，三年，研究成果出來了，中英文書也出來了，就到此結束了。你老外得了別人得不到的成果，可我們呢？臥竜還是臥竜，山還是山，水還是水，兩手空空，還得我們自己掏錢來保護……不行，怎麽着也得跟他們講條件。
中方代表的領導是國務院環保辦，就做了匯報，就領了令箭，就有了談判的上限和下限。
上限是：在臥竜的核桃坪建一個保護大熊貓繁殖研究中心。包括中外專傢的宿舍，熊貓的貓捨。大約需要300萬元人民幣，雙方共同投資，各投150萬元，按市價，折合美元100萬。
下限是：給臥竜培訓出國人員，買研究設備，在五一棚的爛板房處建一個野外固定監測站，在沙灣建一個水力發電站，把電拉到五一棚。還有中外專傢去野外考察的裝備，望遠鏡，照相機，皮靴，帳篷等等，都由外方提供。
管了幾十年的自然保護，王夢虎心中有數，表面上是雙方都拿錢，其實呢，不論外方拿不拿，大熊貓都得保護，中國都要拿錢。如果能要到100萬美元，就是外快。20世紀70年代，這可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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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重慶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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