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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风情 》 尚庄爷儿们 》
第58节:剃度(1)
常万生 Chang Mosheng
剃度
剃头铺天天汇聚着消息也传播着消息
剃头匠尚成壮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晌午饭时,一个女人的声音飘进了他的剃头铺:扁头,给俺铰铰头发!尚成壮是大个子,扁脑袋,没有后脑勺,人们叫他扁头。但叫扁头的都是男人,女人很少这样叫他,也就是村南头他叫婶子的玉林家的。他抬头看正是玉林家的,便笑着说:是婶子啊,行,进来吧!
玉林家的娘家在吴家村,四十岁光景,年轻时是个美人,但现在留存在她身上的美已不很多,面皮不再白嫩而泛起了土黄,像一件过了水被揉搓旧的花布褂子,只是那曾经的底色和并不显得臃肿的腰身还能唤起对这个曾经的美人的想象。不过,玉林家的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显老,她的心理年龄还绝对停留在令她自豪的二十多岁,曾经的美丽仍岿然不动地常驻心中,走路和说话都保持着年轻人的样子,方才那一声唤之所以让扁头感到很甜美、很刺激,并猛地抬起头,做出那么客气的姿态说出那么客气的话,就是因为玉林家的声音的魅力。
玉林家的很显然对自己尚存的魅力有足够的估量,因而她总是不失时机地施展着这种魅力。当然,主要是向男人施展。她爱和男人打招呼,爱和男人开玩笑,爱和男人说荤话甚至爱和男人逗闹,这也可以认为是在施展着这种魅力,尚庄的老光棍少光棍中不溜的光棍都愿意接受这种施展,因而对她平添了几分亲切,并把光棍的另一种魅力施放给她。光棍们不便于和大姑娘小媳妇儿开玩笑、说荤话,却专爱和她这样的老娘儿们开玩笑、说荤话,这种双方都有可以接受的戏闹或许反映了某种共同需求的满足。光棍们很开放也无拘束,有的干脆不称婶子、嫂子、大姐、弟妹之类而直呼她的外号万能胶或馒头。头一个外号是说她太黏糊,后一个外号的含义是说她人长得白像馒头,肉皮子细像馒头,两个奶子像馒头,还有的说她那个地方也像馒头。当然,没有人能够令人信服地证实她那个地方真像馒头。
扁头属于“中不溜的光棍”那伙的,虽然也和馒头开玩笑说荤话,但当着她的面总叫她婶子,不叫她馒头。这不仅因为馒头比他大十多岁,在长辈之列,还因为馒头的丈夫玉林和扁头他爹尚士和都曾经在北京的一个布店里当过伙计,以兄弟相称。
馒头在扁头的剃头铺里那个小方櫈上一屁股坐下来之后紧了紧鼻子说:这东西这么脏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洗洗,一股儿男人的汗臭味儿!
扁头说:这些天活儿挺忙的忘记洗了,婶子你先将就点儿吧!
馒头说:那就把上面的头发茬子抖抖,怪恶心人的!
扁头在抖那围巾时馒头对着镜子歪着头端详着自己,梳了梳头搓搓脸舔了舔嘴唇说:扁头你说婶子老了吗?扁头一边给她重新围上围巾一边恭维地说:婶子面嫩,像二十多岁的!馒头笑了:扁头你真会说话,我闺女都快二十了。我不显老是真的,和我同岁的那些女人都成半打老婆子了。
扁头又是不无恭维地说:婶子年轻时候漂亮,底子好,现在又不操心,会保养,自然就不显老了。别人都成天下地干庄稼活儿风吹日晒的,俺玉林叔总不让你下地,整天把你放在家里捂着,黑人也能捂白了,何况婶子原来就白呢。
这一番话把馒头说得脸上堆着笑,又不住地在镜子里端详自己来。
扁头问:婶子,铰什么样的,长点短点?
馒头说:短点吧,天热了。
扁头就开始给馒头铰头发。扁头的剃头铺就他家附近的一场院边上,一间不大的坯屋子,门口是一棵大槐树。槐树的树冠很大,树荫儿下摆着两条白木凳子,一个白木桌子,人们可以在这树荫儿下歇脚唠嗑,还有茶水喝。扁头专门准备了一个用旧铁桶做的炉子,给客人烧水。这样,扁头这间剃头铺便成了挺招人的地方,男男女女剃不剃头铰不铰头发都愿意来这儿坐坐,喝碗茶水。扁头也不在乎,不就是一碗茶水吗?他娘也是这么说,人旺财旺,做买卖就是图的人气旺。
尚庄分东西南北四头,等于按方位分成四片,每片都有剃头铺,但就是北头扁头的这个铺兴旺。这或许就是和这一棵大槐树、一套桌凳、一碗茶水有关,还和二扁头为人和气有关。扁头虽说头扁了点,但挺有人缘,人高马大结结实实地很有点儿男子汉气概,这也是他这个剃头铺很招女客的原因。扁头嘴也甜,婶子大娘大姐小妹地叫着,迎来送往总是笑着,边铰头边和女客唠嗑时也是笑着,又会根据女客的脸型和要求设计发型,所以他的剃头铺便成为尚庄四个剃头铺中唯一一个有女客光顾的剃头铺。
扁头在给馒头铰发时便是始终在这种微笑服务中进行。扁头虽然是一个高大粗壮的男子汉,却很会和女客唠些娘儿们嗑,张家长李家短地说起话儿来像个娘儿们,女客们说什么话题他都能搭上腔接上话儿,他似乎是对尚庄的大事小情、奇闻逸事都知道一些。这或许就是他这个职业的特点,他天天给人剃头铰发也天天和人唠嗑,他的剃头铺也便天天汇聚着消息也传播着消息。
听说没?三胖子娶了干巴鸡了!馒头对着镜子里的扁头说。
是西头叫淑芝的那个娘儿们吧?扁头给馒头的话作了个注脚。馒头接下来说:就是她。也没明媒正娶,领过来就在一铺炕上睡了。咱村的光棍们还真有点儿意思,专找比他大的女人当媳妇儿。干巴鸡比三胖子大四岁。干巴鸡这娘儿们一心等着找个城里人,等来等去等成干巴鸡了,没办法跟三胖子过起日子来了。听说这娘儿们跟南头大山有一腿,要是跟了大山还差不多,但大山有老婆,他老婆文青像母老虎似的,大山让她“看死牛”了。扁头道:女人要是把男人看住了,男人算是干没招儿,有什么想法都是白扯。干巴鸡原来身上还有点儿肉,挺苗条的,大山总惦记着人家,有什么用?白惦记!馒头说:是啊,大山成了笼中鸟了,飞不出来了,那娘儿们也跟了三胖子了。
说到这里,馒头扑哧一笑:你说三胖子那个光棍子,年轻力壮的正当年,像个小牛犊子,干巴鸡能受得住他折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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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广西人民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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