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病
拥挤的现代中国,到处都在建大广场。空阔的广场和高大的建筑物相衬,成了富裕的象征、政绩的标志,乃至是“文化”的符号。于是许多城市便有了大致相同的模式:一座堂皇的政府大楼,前面一个大广场,最好还要连接着中轴线,水池、喷泉也是少不了的……
城市如此,乡镇也如此,有些地方镇有镇广场,村有村广场,广东最大的一个镇广场竟占地14万平方米,有些村的广场也有4万多平方米……人们不禁要问,要这么多广场干什么用呢?占用了无数好土地建起来的一个个大广场,究竟有多少实际利用价值?
为了显示豪华,这些广场多用大理石铺面儿,顶不济也得铺上洋灰板儿,不吸热,却反热,夏天太阳一出来,大广场就变成烤箱,人在上面根本呆不住。这些大广场只会为城市的“热岛效应”再添一把火。到冬天,空旷的大广场成了风口,扬土搅沙,奇冷无比。又因过于阔大与华丽,使广场显露出一种霸气,将人衬托得渺小而局促。何况广场上面也的确立了许多牌牌,这儿禁止入内,那儿不许踩踏……老百姓走上去心里怯怯的,谁还会去找那份不自在?或许广场修建者要追求的正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霸气”,这似乎已经变成一种时尚。在某市的豪华体育场里,就长期悬挂着这样的口号:“志在最高,充满霸气,坚信自己,创造奇迹!”无论这是鼓励体育场的建设者,还是让运动员当座右铭,都活画出当今社会的一种典型情态:急功近利,千方百计追求一鸣惊人、不同寻常,结果却是稀松平常,乃至令人作呕。
北方一大城市,耗巨资在黄金地段,修建了一个8万平方米的“标志性”大广场,当然也是大理石的。为了点缀气氛,还在广场上有规则地修建起一些1米高的石槽,里面填满土种植花草,以示如今的花草“高人一等”,闲杂人等只能仰视不可低瞧。有天晚上,市里头头陪同外省市的考查团参观本城夜景,当车队路过“标志性”大广场时,一客人突然惊诧地冒出一声:“哎呀,想不到你们居然在市中心区还留下这么大一片坟场!”车内一时鸦雀无声,没有人敢接茬儿。不错,在以昏暗为有情调的灯光暗影里,空荡荡广场上的那些石槽子,实在太像坟丘子了。即所谓“好事不出门,坏话传千里”,外地客人的惊呼很快就像风一样在全市传开了,一到晚上便再也没有人敢到那个广场上去。而且所有路过那里的人,也越看这个“标志性”的大广场越像坟场,阴森森,冷嗖嗖。
就这样,一个外地人无意中的一句话,竟毁了一个大广场。这样的城市“标志”不是未免太脆弱了吗?这种一窝蜂的“广场热”到底标志着什么呢?标志着一种极度夸张地追求“表层化和平面性”的社会风尚,被急速变化的社会物质和文化消费诱惑得六神无主,抛弃了应有的理性文化传统。在纽约曼哈顿的中心地段,矗立着由多座摩天大楼群组成的洛克菲勒中心,在某些人眼里这已经足够“霸气”了吧?可是当年世界顶级的财阀洛克菲勒,担心的正是这种摩天大厦群的霸气会惹人讨厌,使它跟市民拉开距离。于是在摩天大楼群的前面搞了个下沉广场,夏季流水淙淙,有音乐和休闲茶座,冬季则变成火爆的滑冰场,气氛总是轻松活跃,热热闹闹。使得洛克菲勒大厦群一年四季都被旺盛的人气托扶着,包裹着,有效地调节了摩天大楼本身的冷峻和傲慢。以至于一百多年过去了,洛克菲勒中心早已经不再属于洛克菲勒家族,可后来的主人却依然保留着“洛克菲勒中心”的名称。
这就是理念的差异,越是真正的发达和富有,越知道平常的重要。只有不自信的暴富,才会追求霸气,并恨不得在一夜之间,把一座城市或自己管辖的地方换个样儿,惯称“一步到位”……这是以“大手笔、大气魄”表现出来的大不自信。伦敦、巴黎、纽约,都是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努力,才建成了今天这样的世界级大都市。它们也都有自己著名的广场,但并不以奇大和豪华为荣,而是用广场凝聚历史、储存记忆、亲和民众、彰显民族文化。
中国城市规划研究院副总规划师赵燕菁说:“我们建设了那么多新城,哪一个可以和元大都(老北京)比?我很清楚很多人认为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这只证明了我们这一代人想像力的退化——尽管我们比我们的祖先更有钱了。如果我们准备花几百年的时间建设一个伟大的首都,就等于是告诉人民我们对这个国家有多坚定的信心。”当年的“元大都”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世界著名的天安门广场,如今已成了中国人民心中的“图腾”。
而现在某些城镇的建设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城镇的生命力在哪里,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是一窝蜂地看见人家干什么就跟在后边学,以至于到处都是巴洛克、罗马柱、大广场,很快又将“广场热”弄成了“广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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