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荔子正把由《儿童世界》看来的小猎手的故事学说给隐在黑暗中三个模糊的小面孔听时,突然远处起了一阵噪聒。一片呐喊声随了一把火炬奔向这边来了。愈逼愈近,直扑到四个孤单无助的女孩面前。
" 呔, 鼠 辈听真;我乃托塔李天王是也。特来 捉你等, 有要 事相商。如违我言,一刀一 个, 管 杀不 管 埋。"首领 是拿了火 炬的孩子,挺起用墨描竖了的眉毛,拈着假须,学着舞台上武生的派头,滔滔如流地背诵着。来者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率领着五六个年纪
相仿的同性伙伴。一股残香已烧去大半。红红的火焰,映着橘色的脸蛋,映着有绿林威风的小眼珠。每个腰间各插一把刷银的木刀,挟着几片用瓦砾磨成的镖。
"讨嫌的男人,我们碍得着你们吗?"荔子理直气壮地责问着。她 了 大襟上的尘土,想不去理睬来者,继续说了下去。但当前森凛的声势却不容许她加以漠视。
"走,荔子。"舞台的话说干了以后,常人的腔调又拿了出来。"走,跟我们去商量七月节晚上都预备什么灯。"说着,首领就动手去拖。
"去,我自己管我自己的事,用不到你操心。"手甩开了。
"不行。"首领英武地把双臂盘在胸间,坚决地摇起头来。"今年咱们得商量商量谁点什么样的灯。不能像去年似的,王八灯掏粪灯乱来一气。你先说,你打算点什么灯吧?"
"我点什么灯也用不着你来问。讨嫌的!"
"用不着我来问?我是头儿。他们全是我的护卫。"
"去,"荔子站了起来。"呸,头儿,萝卜头儿!你是谁的头儿?
我们属不到臭男人家的。"
"呔,"叉了腰的首领横在她们面前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由此过--"他嗖嗖地拔出了木刀,返过身来,目光炯炯地向着呆呆的伙伴们。
"留下买路财!"护卫们齐声喊。
"讨嫌的,人家玩也碍你们事!"荔子迎头冲了开去,想避开他们,如已经逃回家去了的那些听故事的同伴一样。
但首领把刀一横,喊一声 :"弟兄们,动手呀!"于是几个拙笨的孩子就遵命上去捉那双纤小的手臂。立时,箭一样地射出一阵尖锐的嚎叫声,直到把草坪上纳凉的大人喊了来,把首领的胖父亲也喊来了。
"铁柱儿,你又干么哪?你又干么哪?给我家去。瞧,扮成这鬼样儿。"英雄的爸爸一把就先将那钩在耳根的假胡须扯掉,劈手在英雄身上肉厚的部分重重地打了一巴掌。"给我家去,你个强盗。丢脸来哪!"
铁柱儿生得虽是一股英雄气,爸爸还是要怕的。《七侠五义》里的英雄也没有回手打爸爸的。但铁柱儿不服。他不甘心即刻走开。
"贱荔子,臭荔子。瞧着早晚--"话没说完,腰间挂的木刀已经成为折磨自己皮肉的刑具。
铁柱儿狠狠地咬了一阵牙,消失在秋的黑暗中了。
堂堂一个英雄是不甘心受这气的。铁柱儿是这条街上每个孩子心目中的英雄。谁都会记得,槐树杈下那拳头大的牛蜂窠是他用竹竿挑碎的。他成天夸说给这一方除了大害。可是两月了,那些不忘复仇的昆虫还不时来重访旧地,环着双抱的大树嗡嗡地飞,害得细心的老太婆连在树荫下买豆汁的胆子都没有了。多残忍哪,铁柱儿扛了根钎子,出半天城就捉回半口袋的金线蛙。说要请好汉的酒么,就提了一把劈木柴的斧头,把每只蛙的后腿都剁了下去。然后将五六十只残废的动物抛到巷口垃圾堆上,任它们抽搐着,喘息着,蠕动在葱皮蒜叶中间。
"铁柱儿作孽了啊,下辈子不定遭什么报。"那些掩了面走过的人们都那么咒诅着。但自那一宴以后,铁柱儿就果然获得了手下的心。
如今,英雄丢了人,而且是在女人面前。这仇岂能不报?于是,天一黑,虽然斗蟋蟀的仍抱了罐子出来,粘松灯的仍心不在焉地把香头往松枝上粘,大家放在小心坎上的却是如何报这笔仇恨。
"她天天晌午给她爸爸打酒去,"一个叫玉霖的说,"咱们躲在巷口土地庙后头。等她走近,大喊一声,叫她把酒洒在地上。"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