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轮靠码头后,圆眼睛茶房热情地把她俩领到平安旅社三楼一间很阔气的客房里,只对她说了句:“小姐,你们休息一会。”就带上房门走了。好半天不见他回来,她们的行李都还在下面,很担忧,想开门去看看。可门怎么也开不开。她惊慌地对爱珍说:“不得了,门从外面锁上了!”
“我早就看出那家伙不是好人。”爱珍吓得哭了起来,“我叫你小心,你不听,他不带我们去找孙先生,却把我们锁在屋里,肯定想害我们!”
“那怎么办?”冰莹也发急了,“我们从窗口逃出去吧。”冰莹推开后窗,向下一看,惊得睁大了眼睛,足有五丈多高,跳下去不粉身碎骨,也要成肉酱。她们又不敢大声呼救,害怕那平安旅社是个坏人窝,逃不出去,反而打草惊蛇。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才能逃出去,吓得个半死呢。这时,有人敲门了,“小姐,开开门。”
冰莹听出是茶房的声音,扑了过去说:“门不是让你锁上了吗?我们怎么开?”
“没有呀!这是普林斯锁,从里面开的,你向右一扭就开了。”
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开了。她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他说他是替她们打听有没有电车到孙先生那里。“孙先生,我们这两个乡巴佬,哪里见过这种门锁哪,闹了这么个大笑话,把好人也当成了人贩子。若不是这茶房为我们打听路线叫车,指引车夫如何走,还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您呢。”
“哈哈,没想到英武的女兵却被把洋锁吓哭了!”孙伏园忽地收住了笑,“虽是一场虚惊,还是要小心为上,大上海是个鱼龙混杂之地,特别是单身女孩子家。可你们也不要被社会的黑暗吓倒了,好人还是有的,那茶房不就是好人么。”
孙先生吩咐他弟弟去准备几个菜,晚上为冰莹她们接风洗尘。又让诗人老孟去告知万川,说他等待已久的谢小姐来了。又通知了常在门下走动的青年诗人和作家。
冰莹听说谷万川常来孙先生这里打听她的消息,又听说他在他居住的后楼为她租到一间很便宜的房子,她高兴地对孙先生说:“我跟您说,万川、莫林和符号都是我军校的同学,你知道我们都是爱好文学的青年,他们三个人都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们。我们曾经幻想,我们四人组成一个家庭,像兄弟姊妹一样,都不结婚,白天各人去做各人喜欢的工作,晚上散步看电影。”
“哈哈——”孙伏园欢快地笑了起来,高声地对诗人老孟和他弟弟说,“你们听听,多浪漫!这不就是诗吗?可是呀,小姑娘,”他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冰莹,“诗是来自生活,但生活毕竟不是诗,对么?你们现在是什么都敢想都能想的年龄,敢幻想就敢创造,多么幸福的年华哟!生活会叫你们慢慢成熟起来的。”
冰莹在孙先生面前,无拘无束,快乐得像个天使,她对他说:“这只是军校时候的梦,但我相信友情。”她转过话题,“孙先生,我也学会了做菜烧饭,你信不信?这是三个月做乖乖媳妇的收获呢。”她站起来,“我来帮小孙先生的忙吧。爱珍,我俩去帮厨。”
“不用不用。”孙福熙说,“已安排好了,我给你们做西餐。”
“什么叫西餐?”
“我说的西餐就是法国菜。我们在法国那会就是自己做饭。”他端出一大瓷盘沙拉,一盘布丁,放到餐桌上,给冰莹和爱珍作着介绍,“你们帮不了我的忙,看书去吧。这一期的《贡献》刚出来。”
谷万川、莫林来了,他们像外国人那样和冰莹拥抱。孙先生又将常在他家出入的文学朋友一一介绍与她们相识。大家围坐长方桌边,雪亮的电灯,照着一群青春荡漾的脸,孙先生举杯提议祝贺她逃出樊篱,获得自由,开创生命的新起点。旧雨新知一齐举起杯来。冰莹是个性情中人,容易激动,她对朋友坦荡透明,她边喝酒边流泪,倾诉封建家庭的专制,毫不隐晦地把她这一年中的遭遇和她不屈不挠的抗争告诉给他们。大家又为她的勇气和不屈精神干杯。她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酒醒了,才知道是孙先生叫车把她们送到万川为她们租赁的房子来的。飞来横祸
谢冰莹万万没有想到,牢狱之灾会无端地突然降临到她的身上。
那是她到上海的第十天,头天夜里她写小说写得很晚,早上起得迟了,脸还没洗,就坐到桌边接着昨天的往下写。刚写几行,门上就响起了猛烈的敲击声。她边问是谁边去开门。一群巡警冲了进来,用枪对着她大声命令:“举起手来!”
她又惊又吓,一下懵了。看着那么多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机械地举起了手。笔从她手里落到地上,她想去拣,双手就被铁链捆起来了,她像木偶一般,被押到了弄巷口的卡车上,就像一场噩梦。幸而爱珍昨天到她朋友那里去了,逃脱了这一劫。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