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有位乔大才子名叫乔亿,写过一部诗话名为《剑溪说诗》,他说:“八司马之才,无过刘(禹锡)、柳(宗元)者,柳之胜刘,又不但诗文。其谪居自多怨艾之意,而刘则无之。”乔先生说,在唐朝的八司马中,柳宗元与刘禹锡都是有才气的,但柳宗元远远强于刘禹锡,不仅诗文比他写得好,做人的态度也比他好,看看柳宗元在永州、柳州整天闭门思过、虔诚悔过,再看看刘禹锡在贬谪地胡天胡地与下里巴人一起厮混,境界有多大的差别。这话刘禹锡没有机会听见,倘若地下有知,定会跳将起来,挥舞老拳砸过去,边砸边骂他黄口小儿,无知妄言。当然,倘若一不留神听见宋人说他“操行极下,内结宦官,外结柳子厚。作赋甚佳,诗但才短思苦耳“(《钟山语录》),他估计又会气得乖乖地躺回九泉之下去。
刘禹锡对自己的文章很有信心,韩愈死后,他在祭文里说,你擅长写的是“笔”即应用文字,我擅长写的是“论”即学术论文,我们两人的文章一个是最锋利的茅,一个是最坚固的盾牌,那才是真正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言下之意是天下文章,唯独韩文公与他俩写的最佳。当然,他没有想到宋代有个王应麟,著名的《困学纪闻》的作者,看到他这段话后直言不讳地批评他“不自量也”。鄙人有段时间专门翻阅唐宋的散文,对古人的一言一行都怀有恭敬之心,不敢稍有异议,读到刘先生的《祭韩退之文》,也一愣一愣的,搜索了半天,才想起他的《天论》等文章赫赫有名,今天的哲学史都要谈到它们,刘禹锡因此被封为哲学家。再后来见到修史书的宋祁说“刘梦得著《天论》三篇,理虽未极,其辞至也”(《宋景文笔记》,对“小宋”这句话就勇敢地表示质疑了,认为它应该反过来说:刘梦得《天论》三篇,文采虽然一般,但道理还是讲得很透彻的。看来,权威的评价也有不作数的时候。
刘禹锡对自己的诗歌也很有信心。韩愈对自己的《平淮西碑》颇为自信,“下笔烟飞云动,落纸鸾回凤惊”,不料柳宗元说此文不如他的《平淮西雅》。两个人正相持不下,刘禹锡出来说,你们都错了,有关平定淮西的文字,写得最好的是我老刘的《平蔡州》诗,看看“城中晨鸡喔喔鸣,城中鼓角声和平”、“始于元和十二载,四海重见升平时”这些诗句,写得多具体生动(《唐诗纪事》)。宋代有个魏泰,很不识趣,说他怎么也看不出这是诗,更不用说是好诗,结果惹得清朝权威翁方刚、贺裳直翻白眼,鄙夷道:这诗的妙处也看不出来,难道是“盲者照镜耶”?此话一出,吓得吾辈小生只好将疑虑吞进肚子里了,虽然吾辈确实是瞎子照镜子——啥子妙处也看不到。
现场作诗比赛中,刘禹锡也曾多次光荣胜出。《鉴戒录》记载说,元稹、刘禹锡、韦楚客同在白居易家喝酒,聊起南朝兴废之事,白居易提议每人做诗一首,韵脚自选。在元、白这两大快枪手面前,刘禹锡毫无“惧色”,率先出手,斟满一大杯,倒在喉咙里,然后不劳思索,一笔而成。白居易看后,马上敲起退堂鼓,说咱们四人一起去深海寻宝,即诗人口中所说的“探骊”,刘禹锡先得了那颗黑龙颔下的宝珠,我们三个人再潜水下去,无非得到片鳞只甲,不要再丢人现眼了,大家赶快罢手。于是众人拿起刘禹锡的那首《金陵怀古》,作为下酒菜,好好学习了一天,喝得酩酊大罪。
刘禹锡死后,白居易哭道“四海齐名白与刘”(《哭刘尚书梦得二首》),还说“杯酒英雄君与操”,借用曹操当年赏识刘备的口吻,显然以为刘禹锡能与自己齐名是他的荣幸。但清代有位批评家刘熙载说,刘禹锡的诗虽然有些“径露”,但比白居易写得更有骨力,只是气韵略逊于柳宗元。由于这话是刘禹锡本家说的,我们姑且不要大张旗鼓地宣扬。
不过,刘禹锡最自信的,还是自己的人生态度与人际交往。大和二年(828)春天,刘禹锡与崔群、李绛、白居易等人在京城曲江池西岸的杏园里赏花宴饮,刘禹锡挥笔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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