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洪秀全演義   》 第五十四回 破金陵歸結太平國 編野史重題懊儂歌      黃小配 Huang Xiaopei

  話說楊輔清已睏慶瑞,是時伏兵齊出,四方八面,皆是太平人馬。相高或十裏、
  八裏,分道環攻,清兵皆呼大叫地。穆騰阿保著慶瑞,正望南而走,慶瑞傳令以
  後軍為前軍,極力越圍。此時清兵衹顧逃竄,再無抵禦之力。楊輔清人馬分數路
  攻擊,地方又崎嶇,幾逃無可逃,於是清兵大半願降。穆騰阿與慶片不能顧得許
  多,惟策馬落荒而走。時又近夜,軍中輜重盡失,所有槍械拋棄原野,楊輔清大
  獲勝仗。是時清兵已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汁慶瑞所領二萬餘人,已死傷萬餘,
  降者數千人,都是焦頭爛額,衣甲不完的各自逃命。楊輸清一面撫輯降兵,一面
  分道追趕慶瑞。
  那慶瑞此時衹有穆騰阿率引馬隊擁護而進,餘外步兵又留存無幾,心中又羞
  又憤。忽聽得後面喊聲又近,料知太平人馬又復趕來,時已入夜,不辨方向,正
  不知嚮何處逃走。慶瑞心慌,不覺嘆道:“吾死於此矣!”言猶未已,已聞槍聲
  響處,彈子紛紛打來。慶瑞手忙腳亂,早跌在馬下,正在危急,忽得一支人馬擁
  至,乃張其光兵也。慶瑞此時心中稍安,遂由張其光在前,穆騰阿在後,保著同
  走。並傳令先奔處州府城。再走數十裏,覺追兵已遠,慶瑞方暫定了魂魄,取道
  將奔至處州城時,見居民紛紛逃走,慶瑞驚道:“敵兵已得處州乎!”張其光道
  :“吾軍敗時,為敵軍所壓,故越山繞道,以救大人;若處州消息,概未可知也
  。”慶瑞好生驚疑。
  時已抵處州城外。但見城門緊閉,城上旌旗整齊,慶瑞覓土人問之,原來處
  州府城,已為楊輔清人馬所奪。蓋楊輔清另分一隊人馬,伺慶瑞離城後,已間道
  先襲城池。慶瑞聽得這點消息,又不知城內所存守兵,逃往何處?正自驚疑不定
  ,忽然城上鼓聲震地,似殺將來,慶瑞大驚,急取敗殘人馬,望南再走。亦不敢
  逃回溫州,衹率人馬,嚮雲和竜泉而逃。楊輔清大捷之後,笑謂左右道:“吾此
  計衹能瞞慶瑞耳!吾以大軍南下,苟非兵力充足,豈敢遽下閩境?乃慶瑞不以為
  疑,其愚一也;軍行最忌險道,若見地勢掩映,敵情未悉,必不可窮追,乃慶瑞
  獨不知之,其愚二也;彼若以大兵阻處州要道,以待曾軍後援,吾兵斷不易至此
  ,今彼不出所計,是吾軍得天助耳。慶瑞既敗,處州已得,即曾軍至,無能為矣
  。”說罷,傳令分軍為三:以一駐處州城內;一守處州城外;而分一路收取溫州
  。待溫州既定,然後會同人閩。一面飛報魏超成,告以破了慶瑞,拔了處州,便
  一同南嚮,折入南境。
  時魏超成已由貴溪直趨弋陽,部下大兵二萬餘人,所過披靡,時接楊輔清文
  報,知道楊軍大捷,遂悉銳進攻。是時清國總兵王健元,副將袁民,各率兵五千
  ,與魏超成抗戰。奈魏超成乘勝之成,不能抵敵,清都司賴正修,引部下幹餘人
  ,先降了魏超成。於是清兵盡潰。魏超成道:“吾軍須速入閩境,與輔王相應。
  今清兵若敗,必退保弋陽,以阻吾去路,又須大費時日矣。”遂分大軍為兩路:
  直躡清兵之後,以攻弋陽。果然清將王健元、袁艮,欲退守弋陽縣。惟太平人馬
  己隨後追至,清兵不能立足,魏超成乘勢取了弋陽。清兵遺下器械糧草無算,皆
  為魏超成所得,魏軍大振。總兵工健元,副將袁民,即隨保廣信府。先是王健元
  、袁艮駐守貴溪,自所得魏超成大軍已經南下,已恐衆寡不敵,即催曾國藩發兵
  來救。時曾國藩先得慶瑞催救文書,已令朱品隆、江長貴兩總兵,先帶大兵赴敵
  。隨後又接得王健元、袁艮告急書,遂更調蕭啓江帶兵五千,往救弋陽一帶。明
  知蕭啓江以五千之衆,不是魏超成敵手,惟探得李世賢、黃文金兩路大兵,又將
  人贛,故曾軍亦不敢移動。蕭啓江承派之後,即對曾國藩道:“聞魏超成大軍將
  近三萬人,號稱五萬。今以五千人馬當之,恐難取勝。且王健元、袁艮兩軍,又
  久不經戰事,若不能得其助力,是同與俱敗矣。”曾國藩躊躇半晌,乃道:“敵
  軍極狡,吾若多調人馬赴援,恐本處兵力單薄,李世賢、黃文金又乘虛攻我矣。
  今唯有一計:令朱品隆、江長貴便宜行事;若處州未失,能戳楊輔清,則移軍而
  東,以助將軍;若處州既失,楊輔清聲勢更盛,則朱品隆、江長貴在浙,亦屬無
  用,即可移助將軍矣。江西乃吾冶地。設城池失守,幹係非輕,吾亦當重顧根本
  也。今更拔張運蘭領勁兵南下,以之助君,君亦可以放心也。但贛南危急,君當
  先行,吾即令張運蘭隨後至矣!”蕭啓江乃率軍光行。曾國藩隨令張運蘭起兵援
  應。
  唯是時張運蘭方紮景德鎮,聽得曾國藩有令,遂亦抽調人馬六千人起行。共
  計蕭啓江、張運蘭兩路,約萬餘人;朱品隆、江長貴兩路,亦有萬餘。合四路人
  馬,亦近三萬,以此援應贛南,曾國藩亦覺心安。奈朱品隆、江長貴先往處州,
  不想領軍趕至衙州府,已得處州失守,慶瑞大敗之信,江長貴道:“慶瑞久於用
  兵,既已求援,白應待援兵到時,然後開戰;今彼如此,其敗也宜矣!”朱品隆
  道:“事已如此,吾等往亦無用。”正說著已得曾國藩追到文書,遂移軍回助贛
  南。江長貴道:“魏超成志在入閩,與楊輔清相應。由贛入閩之路,必經廣信府
  ,吾料王健元等,必不能保守貴溪。吾等不如先赴廣信府為愈矣。朱品隆甚聽其
  計,乃率軍望廣信進發。
  早有消息報到魏超成軍中,魏超成乃與部諸將計議道:“曾軍南來,其勢必
  銳;且合四路之衆,不易擋之。請間諸君計將安出?”翰王項大英;時為前部總
  先鋒,即進道:“彼分四路而下,以為破我必矣!然朱品隆、江長貴兩軍,奔馳
  往返,縱橫跋涉,其力疲矣!因而破之,勢如反掌。今請分軍為二:以一軍壓廣
  信府,以防王健元與袁民衝出;出一軍拒蕭啓江。某願以本部人馬,為將軍破朱
  品隆、江長貴,待朱、江二軍既破之後,如此如此,則蕭啓江亦為吾所敗矣。”
  魏超成一一從之。先令降將賴正修用汁,一面聽候項大英消息,然後行事。
  時蕭啓江不知江長貴即能回軍,以為朱、江兩將與楊輔清相持,必費時日。
  自料孤軍難抗魏超成,故一心待張運蘭到時,方好求戰。不意張運蘭再離景德鎮
  ,即已染病,行程頓滯。蕭啓江又專待張運蘭,因此觀望不前,反至朱品隆、江
  長貴先到。那朱品隆以為魏超成之勇,不及楊輔清,而合張運蘭、蕭啓江之衆,
  實足以破魏超成而有餘,遂奮勇赴敵。並謂江長貴道:“吾等奉派援浙,徒勞無
  功;今此行乃予吾二人以立功機會也,萬不宜落後,以惹人笑也。”江長貴亦為
  然。乃星馳電播,由衙州回江山縣,人江西玉山,直望廣信北路攔截進發。時翰
  王項大英,知王健元、袁艮如驚弓之鳥,退守廣信,必不敢出。乃以人馬五千,
  壓住廣信來路,親率勁旅萬人,由弋陽起程,往迎朱品隆、江長貴。曹過了興安
  北境,約十餘裏,已知道朱、江二軍將到,遂直趨廣信北路,攔截朱、江二軍。
  將人馬分為五路:每路二千人,單候迎接。
  安營甫定,清將朱品隆、江長貴已到,已見太平人馬在前,朱品隆大驚道:
  “豈魏超成已得廣信乎?何以駐兵於此!遂驚疑不定。惟遠望見太平人馬無多,
  又不是魏超成旗號,江長貴道:“如魏超成已得廣信,必將速入福建,以應楊輔
  清;何暇與我交戰。今魏超成必為蕭啓江、張運蘭所來,特兵於此以疑我耳。今
  宜速進,勿令敵軍得以退去也!”於是朱、江兩軍齊發,忽然炮聲震動,太平人
  馬,各路已一齊出現。
  原來太平將項大英所領的兵馬,慪旗息鼓,清兵衹見其中軍齊發,故以為兵
  馬無多,此時忽見項大英有五路人馬,心中已怯。且遠行疲乏,不便戰鬥,無如
  太平人馬養精蓄銳,紛嚮清兵擊來,清兵如何抵敵?還虧朱品隆、江長貴,平日
  久經戰陣,仍能死力支持;無如軍士疲倦,終難抵禦。太平人馬已紛撲進,清兵
  衹望後而退。項大英率齊五路,一同追擊,清兵死傷五六千人,戈甲拋棄遍野,
  降者亦二三千人,三停人馬,失去二停,朱品隆、江長貴,引敗殘人馬,退三十
  裏屯紮。一面打聽蕭啓江、張運蘭消息,再作行止。
  原來張運蘭既因病阻,誤了行程,及朱品隆、江長貴既敗之後,蕭啓江始至
  貴溪。魏超成早依項大英之策,用計令降將都司賴正修,緻函蕭啓江。那函中大
  意,卻道:“王健元、袁艮等,並未力戰,即退保廣信。”又道:“自己所部千
  人,為敵將魏超成所睏,致力所擒。今日投降,本非真心,遂請蕭啓江帶兵來戰
  ,願為內應”等語。此函寫妥之後,即遣心腹哨弁,投至蕭啓江處。
  原來賴正修,曾隸蕭啓江部下,平日深為蕭啓江所信;且與蕭啓江有同鄉之
  誼。故蕭啓江得信之後,初猶半信半疑,繼恩賴正修為同鄉,又是舊部,未必相
  欺。且彼言王健元、袁艮之無用,亦係實情。乃回覆賴正修:請其設法內應。魏
  超成謂賴正修道:“若由足下設法,以誘緻蕭啓江,吾恐蕭啓江不免生疑。不如
  請由蕭啓江定計,使令足下遵守,然後吾等因其計而用之,較為妥善也。”賴正
  修乃再飛函蕭啓江,並稱自己無纔,所恃者,皆得之部下千人,皆可信任耳。且
  此間敵將非王即公侯,吾自降後,尚無何職位;即偕降之於人,亦未有聲明月餉
  若幹,故舊部下人心依然憤恨。弟故决其可用。尊處不論授以何計,無不可遵命
  矣!蕭啓江接函後,心中更安。幕客王席珍進道:“吾所難者兩軍相拒,而賴正
  修書信來往,如是其易,須防之耳。”蕭啓江道:“彼降兵尚在部下,用人自易
  。且賴君多是湘人,其仍欲歸吾者情也,又何疑乎?”遂不聽工席珍之言。即密
  覆賴正修,約以是夜進戰,著賴正修舉火為號,乘機掩殺,俾裏應外合,以破魏
  超成。計議已定,即密地打點出兵,並謂左右道:“自來用兵以詐降賺敵,往往
  有之。惟賴正修之降敵,非其本心;且為吾同鄉,其部下亦皆有鄉情,此其可信
  者也!況非由彼定汁以賺吾,乃使吾定汁以使之遵守,尤不必多疑,破敵必矣。
  ”
  隨派人密告廣信府城內,使王健元留袁艮守城,引兵出城相助。
  不知魏超成早料蕭啓江,必令城內清兵殺出相應,乃分派小隊四處巡察,以
  搜截蕭啓江交通消息。果然由軍士拿到一人,在身上搜得文書,是蕭啓江著王健
  元由城內衝出相應的。魏超成大喜道:“果不出吾所料也!”乃將原函毀了,立
  刻摹仿蕭啓江印信,另擬一函,先一精細心腹軍士,穿了那清兵號衣,投函於王
  健元。直至城下,聲稱蕭啓江有機密函到。時城上守將見他衹有一人到來,乃開
  城迎人,直呈函於王健元。王健元折開一看,那函大意:卻稱今夜即破魏超成,
  惟探得敵將翰王攻大英將繞東偷度崇安,直取福建之?建陽,宜即引大兵南出,以
  扼崇安要道等語。王健元細看印信不錯,但然不疑。遂留少數人馬守城,餘外盡
  提大兵出發於崇安要道。
  魏超成打聽得城內清兵已經移動,乃一面令翰王項大英移得勝之兵,以三分
  之二,徑襲廣信府城;餘外則扼阻朱品隆、江長貴來路。去後,即密令諸將準備
  迎戰。並謂左右道:“若敵將張運蘭已到,則吾軍勝負尚未可知。今蕭啓江欲以
  孤軍僥幸一戰,不敗何待!”說罷,即令諸軍但旗息鼓,以待敵軍。清將蕭啓江
  所部分為三路:人銜枚,馬勒口,一字兒逾山挨嶺而進,即趨魏超成大營。遠望
  見魏軍營中燈火燭天,惟不見太平人馬的動靜,左右皆有些疑惑。蕭啓江道:“
  不入虎穴,安得虎子!”即率軍撲近魏營,立傳令放槍攻擊。魏軍故作驚惶之狀
  。蕭啓江以為得手,下令軍中,須望見魏軍後軍火光,方得前進。說猶未了,已
  見魏軍後面突然火起,魏軍復似更為驚擾,啓江大喜,即令三軍一齊追入,魏軍
  即望後而走,且人無多。蕭啓江此時有些疑惑,自念此處,若為魏超成大營,其
  人馬必不止此數;此時始不欲遽進,又不肯遽爾退回。正躊躇間,忽見前鋒統領
  鬍廷幹馳至,報道都司賴正修已有軍士來報,說稱縱火之後,方欲殺出相應,今
  已為魏超成所圍,請速往援救。蕭啓江聽得,乃令諸軍急進。忽然省悟道:“吾
  中計矣!”左右問其故?蕭啓江道:“敵軍如真敗,豈能再圍賴正修?且深夜擾
  攘,兩軍倉皇,賴正修豈能使人到來求救那?”說罷即令退兵。惟前軍已進如潮
  涌,止之不得。忽然聽得魏軍連放號炮,衹見四面八方,皆是魏超成人馬,蜂擁
  殺來,萬槍齊發,彈子如雨點而下。蕭啓江見此情景,乃嘆道:“吾用兵多年,
  今乃為人所弄,悔不聽王席珍之言,吾有何面目見人!”乃欲拔劍自刎,左右急
  為輓救,並道:“勝敗兵傢常事。大丈夫當留身,以為國用也。”正在紛亂間,
  忽部將易艮幹奔至,大呼道:“敵近矣,速作逃計。”說着,即擁蕭啓江先逃。
  未幾鬍廷幹亦奔到,乃共保蕭啓江急奔,回望後路,不覺嘆道:“為吾一人失機
  ,以至陷此數千人,皆吾罪也。”正說着前面敵軍已攔住去路。易艮幹道:“敵
  人料我必走貴溪,故以重兵阻此要道。今當望南殺出,再作區處。”於是望南而
  下,又折了些人馬,方得殺出重圍。蕭啓江謂左右道:“剩此敗殘人馬,縱出得
  重圍,亦難立足!不如先走廣信府城,以待援兵。”時衹剩數百敗殘人馬,繞道
  奔至廣信府城。不料城上旌旗齊整,盡是魏超成旗號。蕭啓江大驚道:“吾才調
  王健元,使由城內殺出相應,今不特不見殺出,城池反已失守耶?”說罷急即調
  轉敗殘人馬先行,暫居鉛山。那鉛山本去崇安不遠,至時始知王健元,已往守崇
  安。詢悉原委,始知派人送書於王健元,中途亦為魏超成所截,遂改轉函中語意
  ,賺出王健元,並襲了府城。後得城內逃出的清兵報告:原來袁艮已死於城中。
  蕭啓江嘆道:“此行損兵折將,失城喪地,復有何面目回見曾國藩乎!”說時不
  覺垂淚。當即揮書到曾國藩處,報稱失敗情形,並自引咎請開差,暫行回籍。卻
  可次日張運蘭兵已到,便交張運蘭料理軍務;朱品隆、江長貴,亦引敗兵回見曾
  國藩。適湘撫駱秉章,自奉得總督四川之命,久未成行,此時以石達開將行入川
  ,不得不往,乃打算起程,特嚮曾國藩藉用人員,俾一同人川,助理軍務。那曾
  國藩就令蕭啓江回湘,由駱秉章差遣;並令蕭啓江所存人馬,及王健元部下並交
  張運蘭統帶。又令張運蘭察看贛南情形,再定行止。
  唯是魏超成既下廣信府,聽得張運蘭已到,自念須從速人閩,以應楊輔清,
  故不欲再與張運蘭交戰。惟盡取廣信府所有輜重器械,即飛報楊輔清,?盡統大軍
  ,棄了廣信同嚮福建進發。那張運蘭見魏超成已入閩境,自己衹奉令來援贛南,
  並非奉令要往福建,且聽得魏超礬軍勢甚大,亦不宜追趕,衹得報稱收復廣信,
  即引軍回至曾國藩處繳令。
  那曾國藩卻謂諸將道:“江、浙兩省,全賴閩、粵。今楊輔清、魏超成連破
  我軍,直進福建,於我糧道根本,最為阻礙,將以何策處之?”幕友郭意誠道:
  “兩年以來,自湖口一敗,三河再敗,直至桐城浦口之戰,皆大挫軍威;今又警
  報及於福建,若福建亦危,則糧道絶矣!以洪秀全久踞金陵,西擁東西梁山之固
  ,以連安慶;東並常、蘇之富,以通海道。我軍處處受製,東南大局危矣!以某
  愚見,若與之求戰,即徒得一勝,亦無濟於事。觀昔日供秀全不能分兵人閩者,
  以京陵被嚮榮、和春、張國梁所擾也!今彼金陵穩固,不特可以分兵南在,且可
  以移兵保軍勢復振,且新到吉林馬隊,並為一軍,可以戰矣。不如會商勝保,使
  下窺金陵,吾亦相機而進可也。”說罷即備文書,加緊告知勝保。
  時勝保正駐鳳陽。自浦口一敗,軍勢盡挫,隨即再招人馬,復由吉林調到馬
  隊五千名,因此軍力又復一振。正擬下趨安慶,以雪從前屢敗之恥,忽接得曾國
  藩文書,要攻金陵。自恃年來用兵,迭為敵人所敗,與昔年李秀成破嚮榮、王有
  齡、張國梁相似,若不動搖洪氏根本,必難復振。是進攻金陵,亦是一策。但敵
  將陳玉成,方縱橫皖省;而李世賢等又在贛浙牽製,曾國藩若不顧全皖、鄂一帶
  ,又恐陳玉成更為得勢。原來湖北巡撫鬍林翼,那時正丁母憂,清廷準假百日,
  使鬍林翼治喪;而鮑超又值告假養病。因此湖北一路,衹恃官文督率各將主持。
  那陳玉成以湖北無人,已大有再取武昌之勢。故勝保一接曾國藩文書,頗費躊躇
  ,乃與諸將計議。部將提督李曙堂道:“陳玉成駐軍皖南,常欲面撼武昌;今不
  敢遵進者,以吾太軍在此,懼拊其背也。若我移軍東趨金陵,彼必乘機人鄂,恐
  金陵未必即破,而武昌已陷矣。”部將戴天英道:“陳玉成傢小盡在安慶,故彼
  深顧安慶,我若攻金陵,玉成必不驟離安慶。而李秀成又東下蘇州,與李鴻章相
  持,我此時若窺金陵,或可得志。若以湖北一路為優,可即回覆曾國藩,使鮑超
  速起,力疾視師,屯湖北以圖進取,以陣玉成平日本忌鮑超,如是即足以牽製陳
  玉成,湖北可以無事也。且曾國藩雖被李世賢牽製,然曾軍部下諸將,能戰者不
  少,亦可分軍渡皖,為鮑超聲援,此又何慮乎?”勝保道:“此策極是,吾當從
  之。”時又聽得陳玉成結合捻黨苗沛霖,將會皖北;勝保乃調多隆阿一軍,直人
  汴省,以攻捻黨,並防陳玉成分軍北上。一面知會德興阿,並各路共攻金陵。適
  德興阿駐軍椎南,乃定議德興阿,由天長並繞六合而下;勝保卻由定遠繞滁州入
  江浦而來,皆嚮江寧進發。
  且說太平天將李昭壽,自會合陳玉成,在浦口破了勝保、德興阿之後,陳玉
  成卻改令地官副丞相周勝業,代守六合;而以李昭壽移守滁州。原來李昭專人極
  驍勇,無戰不勝;唯是性情兇暴,最嗜殺戮。且自以屢有大功,每凌辱同僚,故
  同僚多恨之,絶少與之往來。當其領守六合以後,兩敗德興阿,又與陳玉成共破
  勝保;後守住滁州,亦屢挫清兵,復先後分援全椒、烏衣、小店、東西梁山,清
  兵皆不敢犯,故天京無西顧之憂。自以屢立大功,欲得封王位,並為主將,洪秀
  全乃商之陳玉成。陳玉成以其性情驕蹇,恐他兵權過重,難以節制,稍裁抑之,
  李昭壽每立戰功,衹有厚其賞賜,未嘗進爵加權,李昭壽心頗懷恨;但念李秀成
  待之極厚,不忍違背,心中不免含恨,且時出怨言。除李秀成、陳王成之外,罕
  有能調動之者。先後如譚紹洸、賴文鴻曾言於李秀成:皆稱昭壽賦性兇險,小用
  之,則不為我用;大用之,又恐難製,宜以罪誅之,免為後患。惟秀成終憐其勇
  ,故極意籠絡之。
  那一日適接鬆王陳得風,自天京發來軍報,以地官丞相羅大綱身故,特調李
  昭壽往鎮揚州;著李昭壽擇員代守滁州一路。李昭壽見之大怒道:“陳得風何人
  ?俺李某豈肯為彼所調遣那!”左右皆諫道:“陳得風身居王位,坐鎮天京,居
  中策調外將,固所宜也。”李昭壽道:“此皆天王用人不明耳!國傢分茅胙土設
  爵位以待有功;我李昭壽汗馬功勞,豈在陳得風下乎?今置英雄於無用之地,使
  懦夫竪子,皆得而調遣之,辱莫大焉。當吾守六合對,若以城降德興阿,則當日
  金陵,不知竟歸誰手!吾亦不至寥落至此矣。”言時怒形於色。乃回書陳得風:
  力稱不能移動,反調陳得風往鎮揚州。
  陳得風得書亦大怒,竟不往鎮揚州,一面奏知洪秀全,又報知忠、英二王,
  皆稱李昭壽將反,不受謂遣,宜設法防範。洪秀全以李秀成遠在蘇州,乃急令陳
  玉成處置昭壽。陳玉成道:“昭壽悍將也!若果降敵,為息不淺矣!”乃急令李
  昭壽移軍小池驛,揚言用以阻曾國藩北渡。李昭壽得令,本不敢抗陳玉成,惟其
  部將朱志元,私嚮李昭壽說道:“陳玉成此次調公,必非好意,大約得陳得風之
  言,防將軍北竄,故調至小池驛,使易製將軍。前日復陳得風之書,實為取禍之
  本也,將軍危矣!”李昭壽聽得,不勝惶惑,乃道:“吾亦不甘於此,衹不忍負
  忠王耳!今號令交迫,將禍及其身,吾欲北投勝保如何?朱志元道:“若此則將
  軍自可保全。然輕往必為勝所辱,吾當為將軍圖之。”原來朱志元,亦砍降清國
  ,以圖富貴,衹恨無路可通。至是乃密報勝保,願勸李昭壽來降,並以滁州相獻
  。
  勝保素知李昭壽之勇,聽得大喜,乃密復朱志元:許以重賞。並道:“昭壽
  猛將也!若允來降,吾事濟矣。吾當以提鎮之間位置之,决不相負。朱志元乃回
  報昭壽道:“吾已得勝保歡迎將軍矣!將軍若自降他,必不見重;今勝保自求將
  軍歸降,優待將軍必矣。”李昭壽乃深感朱志元,且道:“非君則吾危矣!”遂
  具書即呈勝保,使督兵來滁,願以滁州奉獻。勝保得書大喜道:“昭壽若來,則
  敵人失一良村,而吾軍多一猛將矣。此機會不可失也!”遂引兵望棟州進發。昭
  壽接見勝保,立談之下,相見恨晚。勝保專招保奏昭壽為記名提督。從此李昭壽
  便變了大清頭品大員了,人心思漢,天意佑清,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太平天國,自金田起義到金陵定鼎,兵非不衆,將非不多,無奈老天不佑,
  憑你一等好本領,總達不到北伐的目的:第一誤了在東王;第二誤了在安、福兩
  王。總之一句,洪天王仁慈有餘,剛斷不足;今歲不伐,明年不徵,坐使清廷購
  械籌響,遣將派兵,把天京一睏再睏,弄到接未,覆國亡宗,煙消霧散。蕩蕩乾
  坤,依舊是大清世界,豈不可痛!那種痛史,在下也不忍逐細描摹,衹得忍痛含
  淚,略述幾句罷了。諸君欲知其詳,自有那專講清朝事情的清史演義在。
  閑言少敘,卻說李昭壽降情之後,警報傳到金陵,天王大驚,急召陳玉成問
  計。玉成道:“昭壽反戈,必為天國大患;忠工北伐之計,怕不能行了。”天王
  嘆息道:“此孤之罪也!”從此天國聲勢,一天弱似一天;各地風雲,一日緊是
  一日。翼王石達開,在四川為駱秉章所窘,弄倒個全軍覆沒。清將左宗棠,力攻
  杭州;李鴻章力攻蘇、常一帶;曾國藩的兄弟曾國荃,力攻金陵。天王聽了安、
  福兩玉的活,把李秀成吊住在京,不肯放他離開一步。李秀成所畫之策,都不聽
  用,在圍城裏每日衹做那唱贊美詩,禱告叩拜上帝這幾樁事情,軍國大事,一概
  不聞不問。秀成幾回哭諫,天王總打着天話:“我自有天父、天帝、天兄,耶穌
  派遣天兵十萬,前來救我。”秀成白着急,奈何他不得!圍城裏糧食將絶,秀成
  奏告天王,天王但然道:“那有何妨!天父上帝,方賜我天糧百萬,我的軍民不
  會餓的。”孝經退賊,符咒卻兵,真是從古到今從沒有過的事。在天王肚子裏邊
  很明白,不過藉着天說,安安各人心的,無非自喝薑湯自暖肚罷了。這日接到說
  蘇州失守,譚紹恍殉難,天王知大事已去,無可輓回,遂背着人,悄悄眼了點子
  毒藥,嗚呼哀哉,就此千秋萬古!天王薨後沒有幾時,南京城就被曾國荃攻破,
  忠王李秀成等是閘中這虎,池內之竜,都被清兵活生生捉去,結果了性命,天國
  就此亡掉。曾國藩、左宗棠、曾國荃、李鴻章等,一個個封侯拜相,耀武場威,
  做了清朝的中興良佐,再造元勳,把已絶的鬍運,又延續了三五十年壽命。後人
  題詩憑吊,摘之於下。
  其一道:
  哀哀同種血痕鮮,人自功成國可憐。莫嚮金陵閑眺望,舊時明月冷如煙。
  其二道:
  楚歌聲裏霸圖空,血染鬍天爛熳紅。煮豆燃箕誰管得?莫將成敗論英雄。
  其三道:
  故國已無周正朔,陽秋猶記魯元年。傷心怕看秦淮月,剩水殘山總可憐。
  其四道:
  民衆齊呼漢天子,歐人爭說自由軍。倘教北伐探巢穴,此是當年不世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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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第一回 花縣城豪傑誕生 小山頭英雄聚首
第二回 會深山群英結大義 遊督幕智士釋豪商第三回 發伊犁錢東平充軍 入廣西洪秀全傳道
第四回 鬧教堂巧遇鬍以晃 論嘉禾計賺楊秀清第五回 楊秀清初進團練局 洪秀全失陷桂平牢
第六回 羅大綱皈依拜上帝 韋昌輝乘醉殺婆娘第七回 韋昌輝義釋洪秀全 馮雲山聯合保良會
第八回 馮雲山夜走貴縣 洪秀全起義金田第九回 劫知縣智窮石達開 渡斜𠔌計斬烏蘭泰
第十回 洪仁發誤走張嘉祥 錢東平重會鬍元煒第十一回 蕭朝貴計劫梧州關 馮雲山盡節全州道
第十二回 洪秀全議棄桂林郡 錢東平智敗嚮提臺第十三回 張國梁背義加官 賽尚阿單騎逃命
第十四回 李秀成百騎下柳郡 石達開傳檄震湖南第十五回 鬍林翼冷笑擲兵書 曾國藩遵旨興團練
第十六回 洪宣嬌痛哭蕭朝貴 錢東平大破曾國藩第十七回 彭玉麟恤情贈軍餉 郭嵩燾獻策創水師
第十八回 左宗棠應聘入撫衙 洪天王改元續漢統第十九回 封王位洪秀全拒諫 火漢陽曾天養鏖兵
第二十回 嚮榮大戰武昌城 錢江獨進興王策第二十一回 洪天王開科修制度 湯總兵絶命賦詩詞
第二十二回 嚮榮怒斥陸建瀛 錢江計斬蔣文慶第二十三回 勇鮑超獨救江忠源 智錢江夜賺吳觀察
第   [I]   II   [III]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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