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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评传 》 远去的国学大师及其时代:狂人刘文典 》
第55节:偶像陈寅恪(7)
章玉政 Zhang Yuzheng
在吴宓看来,南湖颇似杭州的西湖,因而他写一首诗,其中就有"南湖独步忆西湖"的句子,情绪尚且悠闲。可到了陈寅恪的眼中,南湖却颇有几分北平什刹海的风味。一天傍晚,他和吴宓散步到南湖附近,站在桥头望着湖面上肆意绽放的荷花,远处传来酒楼里划拳、喝酒的吵闹声,一时间百般感触,不禁随口吟成一首七律:
风物居然似旧京,荷花海子忆升平。
桥边鬓影犹明灭,楼上歌声杂醉醒。
南渡自应思往事,北归端恐待来生。
黄河难塞黄金尽,日莫关山几万程。
刘文典很快就读到了陈寅恪这首悲怆激越的七律,联想到自己奔波千里、千转百折的类似经历,一种知音难得的悲情瞬间涌上心头。他立即挥毫泼墨,将陈寅恪的这首诗抄录了下来,赠给了一向帮助西南联大的当地学者马竹斋先生。马先生视为珍宝,精心收藏,如今原件存于蒙自档案馆。
到了蒙自之后,由于生了疟疾,陈寅恪的身体每况愈下。在此之前,陈寅恪患有眼疾,视力大不如前,并有逐步衰竭的趋向。战时经济紧张,蒙自的生活虽然还算过得去,但也几乎只能是保证每天不至于饿肚子,更多的营养就谈不上了,这都加剧了陈寅恪的病情。"家亡国破此身留,客馆春寒却似秋",有时候想想,难免落寞孤寂。幸好,云南还有吴宓,还有刘文典。
在陈寅恪的心目中,吴宓、刘文典都是他的"患难之交"。经历过战乱的侵扰之后,"国学研究院当年的繁荣景象,随着时光的流逝,也逐渐模糊起来。海宁自沉,任公病殁,赵元任又寓居异域,当年名震一时的国学研究院四导师就剩下陈寅恪一个人了,他还在清华苦苦撑持"12 。而一直坚定站在他身边的,总有吴宓、刘文典这两位至交。
吴宓是最早提出将陈寅恪"挖"到清华的人,他与陈寅恪的亲密关系自然不用多说。在厚厚几十本的《吴宓日记》里,只要两个人同在一地,总能见到两人过往相交的记录,从读书到交友,两人甚至还一道出钱宴请宾客。
而在日军轰炸的警报下,刘文典"保存国粹要紧"的真情流露,更让陈寅恪在孤寂之余颇感安慰。据云,刘文典常说:"联大只有三个教授,陈寅恪先生是一个,冯友兰先生是一个,唐兰先生算半个,我算半个。"这与他后来经常拿"大拇指"和"小拇指"喻指陈寅恪和自己,是同样的情怀与敬意。
陈寅恪先生的学问和授课,都是当之无愧的联大翘楚。在清华大学任教的十二年,是陈寅恪学术功力全面爆发的"黄金时代",他一生著文约百篇,其中一半以上是在这一阶段完成的。到了云南以后,由于藏书被焚或被窃,陈寅恪只能以手边残存的眉注本《通典》为蓝本,凭借过人的记忆力与理解力,完成了《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一书。这本书在香港商务印书馆印刷期间又遭日寇烧毁,但仅从由其旧稿拼凑而成的重庆商务印书馆重印本来看,亦足可见陈寅恪在文学、历史等领域的造诣与成就,"他比汉、唐、宋以及明清有成就的著名学者们,前进了一大步,为中国的学术文化研究开辟了新纪元"13 。
陈寅恪上课,自成风格。假如你在西南联大的校园里见到他行色匆匆去上课,不用开口问他"今天讲什么",只需要看他肩上挎包的颜色就知道了。黄色的代表要讲佛经文学、禅宗文学,蓝色的则代表要讲其他课程,从不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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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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