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听了两泪交流,放声大哭道:“我的姐姐……我实指望和你相伴几日,谁知你又抛闪了我去了。宁教我西门庆口眼闭了,倒也没这等割肚牵肠。”那李瓶儿双手搂抱着西门庆脖子,呜呜咽咽,悲哭半日,哭不出声,说道:“我的哥哥,奴承望和你并头相守,谁知奴家今日死去也。趁奴不闭眼,我和你说几句话儿。你家事大,孤身无靠,又没帮手,凡事斟酌,休要那一冲性儿。大娘等,你也少要亏了他的。他身上不方便,早晚替你生下个根绊儿,庶不散了你家事。你又居着个官,今后也少要往那里去吃酒,早些儿来家。你家事要紧
,比不的有奴在,还早晚劝你,奴若死了,谁肯只顾的苦口说你?”西门庆听了,如刀剜心肝相似,哭道:“我的姐姐,你所言我知道。你休挂虑我了。我西门庆那世里绝缘短幸,今世里与你夫妻不到头!疼杀我也,天杀我也!”(第六十二回)
及至李瓶儿一死,小说又写道:
西门庆听见李瓶儿死了,和吴月娘两步做一步奔到前边,揭起被……也不顾的甚么身底下血渍,两只手抱着他香腮亲着,口口声声只叫:“我的没救的姐姐,有仁义好性儿的姐姐,你怎的闪了我去了,宁可教我西门庆死了罢,我也不久活于世了,平白活着做甚么!”在房里离地跳的有三尺高,大放声号哭。(同上)
这一天,西门庆“哭了又哭,把声都呼哑了,口口声声叫‘我的好性儿、有仁义的姐姐。’”看来,“好性儿”(作者笔下这个被批判的“淫妇”的确有“好性儿”的一面)、“有仁义”(当然主要是指无保留地提供了大量的给西门庆用以升官发财的金钱),确实打动了西门庆那颗残忍、狠毒而又贪财、好色的心。这就是西门庆之所以爱瓶儿的基础。显然这个基础并不是纯正的。这也就难怪西门庆的心腹说:“为甚么俺爹心里疼(瓶儿)?不是疼人,是疼钱!”也不难理解西门庆伴灵还不到“三夜两夜”,就在瓶儿灵床边奸污了如意儿。但是这不能完全否定西门庆与李瓶儿之间曾经存在过一种不乏真诚的爱情,至少,那不全是虚假矫饰之情。总之,西门庆是个恶人,并不是恶魔;他是恶的代表,但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作为一个人,他必然合乎逻辑地产生他应当产生的感情。这正像他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而“仗义疏财”等一样,尽管在根本上是从属于其恶,服务于其恶,但毕竟还闪烁着一点善的折光。这不是流露了作者对肮脏人物的欣赏,也不是作者笔下人物性格的矛盾,而恰恰是《金瓶梅》暴露艺术的精湛之处。它使人们相信:这些丑恶的人物是真实的,这个腐朽的社会也是真实的。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