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书评论 國學智慧與當下生活:百傢講壇   》 王利鎖:感悟人生(3)      張曉傑 Zhang Xiaojie

  由上述故事可以看出來,莊子不太喜歡當官的人,也不喜歡官場混的人,在這一類的人面前他保持一種清高,一種孤傲。這是莊子生活當中值得我們註意的一個問題。所以後來,據《莊子·秋水》記載,楚王聘請莊子出來做官,給莊子許的官就是國相。那可不是一步一步升上去的,是直接讓你上去的,但莊子卻心不為動。莊子問使者,聽說你們楚國有一隻大烏龜,這衹大烏龜是願意活着,自己在泥裏面爬來爬去?還是願意死了以後,被作為神靈之物放在神廟當中供奉呢?使者說,當然不如在泥裏面爬,因為好死不如賴活着嘛!莊子說,那好,你們走吧,我也願意像老烏龜一樣在泥裏邊爬來爬去,而不願意被供奉在神廟裏邊。
  總之,莊子厭惡官場,對官場是非常看不慣的。原因就在於他發現,從國君到一般的官吏都是物欲橫流、貪得無厭者。莊子說:“昏上亂相。”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國君是昏君,宰相是混亂的、姦邪的宰相,國傢官場裏沒有好人,所以他對官場是看不慣的。這是我們瞭解歷史上莊子個性非常重要的一點,有了這一點,我們纔會發現,為什麽他的眼光沒有瞄準社會,像孟子一樣帶着一群人天天宣傳自己的主張,希望國君用自己的主張,原因就在於他的內心當中對官場的認識。這是莊子人生當中的一個問題。
  如果說這是莊子人生第三個特徵的話,那麽第四個方面也是值得我們註意的,即莊子這個人博覽群書、見多識廣、長於辯論。莊子和孟子一樣,都生活在戰國中期這個百傢爭鳴的時代,這個時代的特點是每個人都要推銷自己。怎麽推銷?除了外在的形象包裝以外,最重要的就是這個人的口才,口才要鍛煉好。所謂口才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辯論。
  所以你讀《史記》,你會發現《史記》當中記載有縱橫傢當中最著名的一個人叫張儀。張儀到楚國去遊說,不巧他剛拜訪過楚國的丞相,丞相的印就丟了,於是有人懷疑是張儀偷了,把張儀抓來毒打了一頓。張儀就很沮喪地回到傢,張儀的老婆看到張儀,說,你天天出去跑過來跑過去,在外邊混,這一次怎麽了?張儀就對他老婆說了一句非常個性的話,現在你什麽都不要說,你先看看我的舌頭還在不在?他老婆說,你能說話,舌頭當然在了。張儀說,有舌在足矣!衹要舌頭還在,這個世界沒有我怕的東西,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他一生就憑着三寸不爛之舌縱橫天下。
  莊子、孟子都是與張儀一樣都是長於辯論的人。我們經常提到《孟子見梁惠王》“王顧左右而言他”,就是因為辯論辯不過他,說得梁惠王衹好無奈地轉移話題。莊子也是一個非常善於辯論的人,但是莊子辯論的對象不是別人,是他的好朋友惠子。惠子是名傢的代表人物,中國古代諸子中有一傢叫名傢,相當我們今天所說的邏輯學家,他們提出來好多命題,比如說“白馬非馬論”、“卵有毛”等,都是這一類的離奇古怪的命題。名傢是最善辯論的,他們提出的好多辯題,在當時都是尖端的思維課題,別人辯不過他們。比如公孫竜的“白馬非馬論”。他說,白馬不是馬,馬是馬,白馬是白馬,白馬不是馬。我們今天聽起來覺得這個話題有點可笑,但是在那個時代,很多人在這一點上是辯不過他的。另如“卵有毛”,他說雞蛋是有毛的。你見過雞蛋有毛嗎?他告訴人傢有。為什麽呢?他說雞蛋如果沒有毛,孵出的小雞怎麽會有毛啊?人們對名傢這種辯論方法無計可施。莊子的朋友惠施就是當時名傢的代表性人物之一,被稱為是“書富五車”、才華橫溢的人物。
  但是,莊子常常把惠子駁倒。莊子辯論的技術和智慧是非常高的,莊子和惠子之間有過幾次非常富有情趣的辯論,這些辯論可以讓我們看到莊子和惠子對世界的認識方式不一樣。
  莊子和惠施之間辯論的第一個話題是關於“大而無用”的問題。在《逍遙遊》中,惠子告訴莊子說,魏王給了我一個大葫蘆種子,結了一個非常大的葫蘆。大到什麽程度呢?如果把葫蘆剖開做瓢,沒有那麽大的水缸能用。瓢太大了,水缸口那麽小,進不去。如果把葫蘆剖開作容器,葫蘆太大,皮太薄,一放進水它就爛了。所以惠子說,大的東西未必有用——“大而無用”。莊子就說,你這個人不善於用大。為什麽呢?你有了那麽大一個葫蘆,為什麽不把這個葫蘆挂在腰裏,當作救生圈去遊泳啊,那多好啊!對同一個問題,他們卻有不同的看法。這裏邊就說明了一個問題:對惠子來講,他認為什麽東西都應該有實用性,沒有實用性的東西和理論再大也是無意義、無價值的;莊子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談的,他是在強調“無用之用,謂之至用”。表面看這個葫蘆沒有什麽用,而這沒有用指的是人們常識理解的實用性,如果拋開其常識理解的實用性,實際上正是因為它沒有用,對我們來講纔有其他的用處。這一點今天我們可以比較容易理解,比如說,我上午從開封過來,走高速。高速路修得非常好,但是你想過一個道理沒有?一輛汽車跑在高速路上,對汽車來講,最有用的就是四個輪胎壓的兩條綫,除了這麽兩條綫以外,其他的路面對汽車來講有什麽意義呢?汽車又不在上面跑。就像我在這裏站着,我身旁那個地方對我有用嗎?沒有,我不站在那個地方。但反過來講,土地那麽緊張,我們修那麽寬的高速公路幹什麽呢?我們幹嗎不放兩塊木板,讓車輛在上面跑,那樣不既節省了土地又節省了經費嗎?不行。為什麽呢?正是有了無用的路面,汽車在上面才能開到那麽快,如果衹放兩塊木板,汽車不敢開。我在這個地方,那個地方對我沒有用,不就浪費了嗎?那你幹脆樹兩個木樁讓我站在上面不就行了嗎?不就把地方省下來了嗎?但是不要忘記,我站在這個木樁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我哪還有心思來講課?生活當中,對我們來講,有用的不是我們腳下站的地方,恰恰是我們不站的地方;高速公路上對我們有用的不是車輪碾的兩條綫,而是車輪不碾的路面。莊子和惠子通過這樣一個辯論,在告訴我們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就是說我們看待生活當中的思想、學說、觀念,什麽東西無價值,什麽東西有價值,不能僅僅從實用性着眼。我們要變一種方法,要有“無用之用,謂之至用”的觀點,不要太實用化、太功利化,要用審美的觀點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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