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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五十二
楊仲良 Yang Zhongliang
仁宗皇帝
李瑋尚福康公主
慶歷七年五月丙子,東頭供奉官李瑋為左衛將軍、駙馬都尉,選尚福康公主也。瑋,用和次子。上追念章懿太後不已,顧無以厚其傢為,使長主降焉。
嘉佑二年六月丙寅,進封福康公主為兗國公主,仍令所司擇日備禮册命。戊辰,淑妃苗氏為賢妃,兗國公主之母也。公主將出降,故有是命。國朝公主受封降製,有册命之文,多不行禮,衹以綸告進內。於是翰林學士鬍宿言:『兗國公主議行册禮,然於事體頗有未便,前未有此禮。祖宗以來,公主、長主未有行者。昔漢明帝封皇子,悉半諸國,明德馬皇后曰:「諸子食數縣,不已儉乎?」帝曰:「我子豈敢與先帝子等也?」唐貞觀中,太宗長樂公主將出降,帝令有司資送倍於永樂公主,魏徵曰:「不可。」引漢明帝之言為對,且曰:「天子姊妹稱長公主,加長字,示有所尊崇,或可情有淺深,無容禮相逾越。」太宗然其言,入告長孫皇后,遣使賜徵金帛。陛下即位以來,屢曾進封楚國、魏國二大長公主,亦不曾行禮。今施於兗國公主,是與大長公主相逾越。僉以貴主之故,賢妃亦蒙殊典。自昔令進綸告,若不行册禮,是母子之間一行一不行,禮意尤不相稱。書於史册,後世將有譏議,必謂陛下偏於近情,虧聖德之美。臣願陛下采漢明之言,開文皇之聽,遵祖宗舊典。如國朝公主曾行此禮,行之且無嫌;如其不曾,則宜且罷。臣以陛下好忠諫,納至言,臣職在論思,不敢緘默。』不從。
七月丁醜,特贈賢妃三代為東宮三少官。乙未,禮官言:『《禮閣新儀》:公主出降前一日行五禮。古者結婚,始用行人告夫傢采擇之意,謂之納采;問女之名歸,卜夫廟,卜而獲吉,以告女傢,謂之問名、納吉。今選尚一出,朝廷不待納采。又公主封爵,已行誕吉,不待問名而卜之。若納成,則既有進財請期,則有司擇日,宜稍依五禮之名,存其物數。俾知古者婚姻之事重而夫婦之際嚴,如此,亦不忘古禮之義也。欲俟公主降日,令李瑋主婚之人具合用雁、帛、玉、馬等陳於內東門外,以授內謁者進入內中,付掌事者受之。其馬不入。』從之。丁酉,兗國公主受册,百官拜表稱賀。
八月戊申,兗國公主出降。己酉,駙馬都尉李瑋入謝,燕於禁中。
五年九月庚戌[1],降駙馬都尉、安州觀察使李瑋為和州防御使,仍與外任。瑋與公主不協,而瑋所生母又忤公主意,公主夜開皇城,入訴禁中,瑋皇恐自劾,故有是命。明日,免降官,止罰銅三十斤,留京師。
《吳及傳》雲:及為諫官,論入內都知任守忠陵轢駙馬都尉李瑋及幹求內降[2]。當考陵轢事增入。
癸醜,右正言王陶言:『《周禮》:閽人掌宮門之禁,時其啓閉。寺人掌女宮之令,糾其出入,以謹嚴周衛,杜絶非常。故漢光武出獵夜還,上東門侯郅惲拒關不納,光武從中東門入。明日,賞郅惲而貶中東門侯。魏武之子臨淄侯植開司馬門晝出,魏武怒,公車令坐死。然則公主夜歸,未辨真偽,輒便通奏,開門納之,直徹中禁,略無機防。其所歷皇城、宮殿內外監門使臣,請並送劾開封府。』知諫院唐介、殿中侍御史呂誨等亦以為言,皆不報。
十月庚申,兗國公主宅都監、入內供奉官梁全一以下九人並遠小處監當[3],入位祗侯梁懷吉配西京灑掃班,自今勿置都監,別選內臣四十以上、三班等院使臣五十以上無私罪者二人在宅勾當,內臣年十五以下二人人位祗侯,並不得與駙馬都尉接坐。時臺諫官皆言主第內臣數多,且有不自謹者。上不欲深究其罪,但貶逐之,因省員更製。
七年二月癸卯,粱懷吉又勒歸前省,不知何時復召入也。
六年十月庚辰朔,駙馬都尉李瑋言:『奉詔舉官為將領,而臣傢有賓客之禁,無由與士人相親。聞柴宗慶等當時得與禁近往還,臣輒援例而請之。』詔具凡所接見賓客以聞。
七年二月癸卯,詔兗國公主入內,安州觀察使、駙馬都尉李瑋知衛州。瑋所生母楊氏歸其兄璋。公主乳母韓氏出居外,公主宅勾當內臣梁懷吉勒歸前剩諸色祇應人皆散遣之。瑋貌陋性樸,公主常傭奴視之[4],韓氏復相離間。公主常與懷吉飲,楊氏窺之,公主怒,毆楊氏,夜開禁門,訴於帝所。言者皆咎公主。懷吉等既坐責,公主恚懟欲自盡,或縱火欲焚第,以邀上必召懷吉等還。上不得已,亦為召之。諫官楊畋、司馬光、龔鼎臣等皆力諫,上弗聽。光又言:『太宗時,姚坦為兗王翊善,有過必諫。左右教王詐疾,逾月,太宗召王乳母入,問起居狀。乳母曰:「王無疾,以姚坦故鬱鬱成疾爾。」太宗怒曰:「王年少,不知為此,汝輩教之!」杖乳母數十,召坦慰勉之。齊國獻穆大長公主,太宗之子,真宗之妹,陛下之姑,而謙恭率禮,天下稱其賢。願陛下教子以太宗為法,公主事夫以獻穆為法。』然公主意終惡瑋,不肯復入中門,狀若狂易,欲自盡者數矣。苗賢妃與俞充儀謀,使內臣王務滋管勾駙馬宅,以伺瑋過。瑋素謹,務滋不得其過,乃告苗、俞曰:『但得上旨。』務滋請以巵酒了之,苗、俞白上,上不答。頃之,上與皇后同坐,苗、俞又白之。皇后曰:『陛下念章懿皇后,故瑋得尚主,今奈何欲為此?』都知任守忠在旁曰:『皇后言是也。』務滋謀訖不行,尋有是命。
此據司馬氏《記聞》及奏議。懷吉先配西京灑掃班在五月十日庚申,其復召不得時日。
三月壬子,兗國公主降封沂國公主,安州觀察使李瑋為建州觀察使,落駙馬都尉。自公主入禁中,瑋兄璋上言:『瑋愚矣,不足以承天恩。乞賜離絶。』上將許之,司馬光又言:『陛下始者追念章懿太後,故使瑋尚主,欲以申固姻戚,常貴其傢。今瑋母子離析,傢事流落,大小憂愁,殆不聊生,豈陛下初意哉?近者章懿太後忌日,陛下閱奩中故物,思平生居處,獨能無雨露之戚,凄愴之心乎?璋、瑋既蒙斥,公主亦不得無罪。』上感悟,遂並責公主,待李氏恩禮不衰,且賜黃金二百兩,謂曰:『凡人富貴,亦不必為主婚也。』
此據司馬光《記聞》雲。
十一月乙巳,進封沂國公主為岐國公主,建州觀察使、知衛州李瑋改安州觀察使,復為駙馬都尉。
熙寧八年二月丙寅,濟州防御使李璋復為彰信軍留後、駙馬都尉。璋以莊孝大長公主薨,故謫,至是復之。
文彥博叱史志聰
嘉祐元年正月甲寅朔,上禦大慶殿受朝。前一夕大雪,至壓宮架折,上在禁處跣禱於天,及旦而霽。百官就列,既捲簾,上暴感風眩,冠冕欹側,左右復下簾,或以指抉上口出涎。乃小愈,復捲簾,趣行禮而罷。戊午,宴契丹使者於紫宸殿。宰相文彥博捧觴詣禦榻上壽。上顧曰:『不樂耶?』彥博知上有疾,錯愕無以對,然尚能終宴。己未,契丹使者入辭,置酒紫宸殿。使者入至庭中,上疾呼曰:『趣召使者升殿,朕幾不相見。』語言無次。左右知上疾作,遽扶入禁中。彥博以上旨諭契丹使者雲:『昨夕宮中飲酒稍多,今不能親臨宴,遣大臣就驛賜宴,仍授國書。』彥博與兩府俟於殿閣,久之,召入內副都知史志聰、鄧保吉等,問上至禁中起居狀。志聰等對以禁中事嚴密,不敢泄。彥博怒叱之曰:『主上暴得疾,係宗社安危,惟君輩得出入禁閣,豈可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欲何為耶!自今疾勢少有增損,必一一見白。』仍命引至中書取軍令狀。志聰等素謹願,皆聽命。及夕,皇城諸門白當下鎖,志聰曰:『汝自白宰相,我不任受其軍令。』由是禁中事,宰相無不知者。庚申,詣內東門小殿問起居。上自禁中大呼而出曰:『皇后與張茂則謀大逆;語極紛錯,宮人扶侍者皆隨上而出,謂彥博等曰:『且為天子賜赦消災。』
彥博等始議降赦。茂則,內侍也,上素不之喜,聞上語,即自縊,左右救解不死。彥博召茂則責之曰:『天子有疾譫語爾,何遽如是?汝若死,使宮中何所自容耶?』戒令常侍上左右,無得輒離,皇后以是亦不敢輒至上前。諸女皆幼,福康公主稍長,時已病心,初不知上之有疾,侍上側者,惟十閣宮人而已。上既不能省事,兩府但相與議定,稱詔行之。二府謀以上躬不寧,欲留宿禁中而無名。辛酉,彥博與富弼建議設醮祈福於大慶殿,兩府監之,晝夜焚香,設幄宿於殿中西廡。史志聰等白:『故事,兩府無留宿殿中者。』彥博曰:『今日何論故事也;近臣禱於在京寺觀,天下長吏禱於嶽瀆、諸祠。壬戌,上疾小間,暫出禦崇政殿,以安衆心。癸亥,賜在京諸軍特支錢。兩府求詣寢殿見上,史志聰難之[5],富弼責之曰:『宰相安可一日不見天子?』志聰等不敢違。是日,兩府始入福寧殿臥內奏事。兩製近臣日詣內東門起居,百官五日一入。甲子,大赦,蠲被災田租及倚閣稅。戊辰,罷上元張燈。自是上神思浸清寧,然終不語。輔臣奏事,大抵首肯而已。辛未,命輔臣禱天地、宗廟、社稷。壬申,罷醮,兩府始分番歸第,不歸第者各宿於其府。
二月甲午,詔兩製以上日問候於內東門,餘皆罷之。
甲辰,禦延和殿,帝康復。丙午,宰臣率百官拜表稱賀。
三月壬申,以聖體康復,命宰臣謝天地、社稷、宗廟、寺觀、諸祠。
五月甲申,詔以九月於大慶殿行恭謝之禮。
英宗即位
嘉祐七年九月乙巳朔,以皇子為齊州防御使,進封鉅鹿郡公。庚申,皇城使、端州刺史、入內副都知石全育管勾皇子位。
十月乙亥,皇子上表辭所除官,賜詔不允。
十一月戊辰,皇子徙入位。壬申,太常禮院言:『奉詔同閤門定皇子齊州防御使立班,請於皇親本班之前別為一班,閤門祗侯在使相之下。』從之。是歲鼕至,皇子由內東門入賀,時與駙馬都尉李瑋同幕次。中使以官先入瑋,瑋曰:『內朝以親皇子天下本,不敢先。』中使復入奏,乃先皇子。
此據《政和會要》。
八年二月癸未,帝不豫。甲申,德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釋之。
三月乙醜,以聖體康復,宰相、臣僚詣東上閤門,拜表稱賀。辛未晦,上暴崩於福寧殿。是日,上飲食起居尚平寧,甲夜忽起,索藥甚急,且召皇后。皇后至,上指心不能言。召醫官診視,投藥灼艾,已無及,丙夜遂崩。左右欲開宮門召輔臣,皇后曰:『此際宮門豈可夜開?且密諭輔臣,黎明入禁中。』又取粥於禦廚。醫官既出,復召入,使入禁中守之。
四月壬申朔,輔臣入至寢殿。後定議召皇子入,告以上晏駕,使嗣立。皇子驚曰:『某不敢為!某不敢為;因反走。輔臣共執之,或解其發,或被禦服,召殿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都虞候及宗室刺史以上至殿前諭旨,又召翰林學士王珪草遺製,珪皇懼不知所為,韓琦謂珪曰[6]:『大行在位凡幾年?』珪悟,乃下筆。至日昳,百官皆集,猶吉服,但解金帶及所佩魚,自垂拱殿門外哭而入,班福寧殿前,哭止。韓琦宣遺製,英宗即皇帝位,見百官於東楹。百官再拜復位,哭乃出。帝欲亮陰三年,命韓琦攝塚宰,輔臣皆言不可,乃止。
蔡氏《直筆》雲:仁宗暴崩,慈聖光獻皇后秘不發喪,密召英宗。又禁中降內批,宣大臣明日卻問候。曉開內東門,乃啓垂拱殿後門宣上旨,令大臣升垂拱殿入。宰相韓琦而下至福寧殿下,再拜升階,扣簾欲進。內侍言:『皇后在此。』琦卻立。後發哭曰:『天下不幸,夜來官傢忽然上仙。』大臣發哭,後曰:『怎奈何相公,官傢無子。』琦曰:『皇后不可出此言!皇子在東宮,何不便宣入?』後曰:『衹是宗室,立了他後,莫有人爭?』琦曰:『更何可議擬?』後乃曰:『皇子已在此。』方命捲簾時,英宗已即位了。琦退,謂同列曰:『適來敢亂發一言耶?』於是宣珪草遺製。殿帥郝質戒殿前班兵曰:『今入殿,候見吾山呼拜時,汝輩方得山呼!』質扣殿陛曰:『宰相欲上殿看官傢。』琦稟後,後許之。時英宗散發被面,覆以帽子。質徐縉笏拂開發,審觀之,降殿山呼拜,殿前班亦山呼拜。
時朝論稱:有如此宰相、殿帥,天下豈不晏然?按:司馬氏日記,則英宗在外,翼日召入。《韓琦傢傳》亦云:遣中使扶侍皇子,須臾皇子到。與《日記》略同。如《直筆》所載琦對後語若果有之,《傢傳》必不肯遺,恐出於傳聞,未可信也。又此時殿帥乃李璋,而郝質實為馬軍帥,《直筆》蓋誤,今不並齲《邵氏見聞錄》亦云:仁宗大漸之夕,光獻即召英宗入。翌日大臣方入,英宗即位。與蔡氏《直筆》同,然《實錄》、《本紀》皆云:輔臣至福寧殿,皇后傳遺旨,命皇子即位,不云先召入也。《實錄·曹太後傳》獨雲先召皇子入,翼日乃召輔臣。更須考詳。
癸酉,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百官進官一等,服緋、紫及十五年者與改服色。優賞諸軍如乾興故事[7]。所費無慮一千一百萬貫、匹、兩,在京費四百萬。乙亥,群臣表請聽政,不從。詔天下官名、地名、人名、姓名與禦名同者改之。改名部署曰總管。己亥,立京兆郡君高氏為皇后,北作坊使遵甫之女。遵甫,繼勳之子也。母曹氏,皇太後親姊。後四歲與上同育於禁中。仁宗嘗謂太後必以相配,太後許諾。既長出宮,慶歷七年,歸於濮邸,封京兆郡王,於是正位。己酉,追贈皇后三代。
校勘記
[1]庚戌原本作『庚子』,據《長編》捲一九二改。
[2]幹求內降原本無『幹求』二字,據《長編》捲一九二補。
[3]以下九人原本無『九人』二字,據《長編》捲一九二補。
[4]傭奴原本作『庸奴』,據《長編》捲一九六改。
[5]難之原本作『不之□』,據《長編》捲一八二改。
[6]韓琦原本作『翰琦』,據《長編》捲一九八改。
[7]優賞原本作『優質』,據《長編》捲二九八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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