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杂家 论衡校释   》 指瑞第五十一      王充 Wang Chong

  离骚王注:“指,语也。”盼遂案:篇中“天地之间常有吉凶,吉凶之物来至,自当与吉凶之人相逢遇矣”数语,即仲任本篇大旨。
  儒者说凤皇骐驎为圣王来,墨子备城门篇:“禽滑厘问于子墨子曰:由圣人之言,凤鸟之不出,诸侯畔殷、周之国。”荀子哀公篇曰:“古之王者,其政好生恶杀,凤在列树,麟在郊野。”春秋繁露曰:“恩及羽虫,则麒麟至。”公羊哀十四年何注:“上有圣帝明王,天下太平,然后乃至。”说苑辨物篇:“凡六经帝王之所著,莫不致四灵焉,德盛则以为畜,治平则时气至。”诸儒多有此说,或阿世主,或规时政,非实然也。以为凤皇骐驎,仁圣禽也,大雅卷阿毛传:“凤皇,灵鸟,仁瑞也。”五行传及左氏说,皆云:“貌恭体仁,则凤皇翔。”公羊哀十四年传:“麟者,仁兽也。”说文同。公羊何注:“状如□,一角而戴肉,设武备而不为害,所以为仁也。麟者木精。”按:召南麟之趾毛传:“麟信而应礼。”左哀十四年传服虔注:“麟,中央土兽,土,为信。”(礼运疏。)异义云:“公羊说,麟,木精;左氏说,麟,中央轩辕大角之兽。(礼运疏。)”是左氏、毛氏以麟属中央,土精,信兽。公羊属木,木性仁,故为仁兽。仲任从公羊也。郑玄驳异义云:“洪范,五行事,二曰言,言作从,从作乂。乂,治也。言于五行属金。孔子时,周道衰亡,已有圣德,无所施用,作春秋以见志,其言可从,(“可”误“少”,从召南麟之趾疏正。)以为天下法,故应以金兽性仁之瑞。”(礼运疏。)云“性仁”,与公羊说同。公羊云属木,郑云属金者,礼运疏:“麟属东方,取其性仁,则属木也。故公羊说:‘麟者,木精。'郑云:‘金九以木八为妻。'金性义,木性仁,得阳气,性似父,得阴气,性似母。麟,毛虫,得木八之气,而性仁。”属金属木,未知仲任所居。麟兽,通言禽者,详物势篇注。思虑深,避害远,中国有道则来,无道则隐。公羊哀十四年传:“麟非中国之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注:“辟害远也。”楚词惜誓王注“麒麟,仁智之兽,远见避害,常藏不见,有圣德之君,乃肯来出。”称凤皇骐驎之仁知者,欲以褒圣人也,非圣人之德,不能致凤皇骐驎。原儒说之意。此言妄也。
  夫凤皇骐驎圣,圣人亦圣。圣人恓恓忧世,凤皇骐驎亦宜率教。圣人游于世间,凤皇骐驎亦宜与鸟兽会,何故远去中国,处于边外?岂圣人浊,凤皇骐驎清哉?何其圣德俱而操不同也?如以圣人者当隐乎,十二圣宜隐;十二圣,见骨相篇。如以圣者当见,凤驎亦宜见。如以仁圣之禽,思虑深,避害远,则文王拘于羑里,注累害篇。孔子厄于陈、蔡,注逢遇篇。非也。文王、孔子,仁圣之人,忧世悯民,不图利害,故其有仁圣之知,遭拘厄之患。凡人操行,能修身正节,不能禁人加非于己。
  案人操行,莫能过圣人,圣人不能自免于厄,而凤驎独能自全于世,“能”下旧校曰:一有“而”字。孙曰:据原校,知古本论衡作“独而”。“独而”即“独能”也。浅人不达,改“而”为“能”。校者不慎,又混合“能而”二字。原校所云,盖即误合之本也。是鸟兽之操,贤于圣人也。且鸟兽之知,不与人通,何以能知国有道与无道也?人同性类,好恶均等,尚不相知,鸟兽与人异性,何能知之?人不能知鸟兽,鸟兽亦不能知人,两不能相知,鸟兽为愚于人,何以反能知之?儒者咸称凤皇之德,欲以表明王之治,反令人有不及鸟兽,论事过情,使实不着。
  且凤驎岂独为圣王至哉?孝宣皇帝之时,凤皇五至,齐世篇亦云。注见下。骐驎一至,元康四年。注讲瑞篇。神雀、黄龙、甘露、醴泉,莫不毕见,故有五凤、神雀、甘露、黄龙之纪。文选两都赋序:“神雀、五凤、甘露、黄龙之瑞,以为年纪。”注:“汉书宣帝纪曰:‘神雀元年。'应劭曰:‘前年(按:元康四年。)神雀集长乐宫,故改年也。'又曰:“五凤元年。”应劭曰:‘先者,凤皇五至,因以改元。'又甘露元年诏曰:(按:是二年。)‘乃者凤皇至,甘露降。'故以名元年。又曰:‘黄龙元年。'应劭曰:‘先是,黄龙见新丰,(按:在甘露元年。)因以改元焉。'”吴仁杰两汉刊误补遗曰:郊祀志明言“帝幸河东,祠后土,有神爵集,改元为神爵。”劭乃举前年长乐宫事,非是。纪载改元之诏曰:“幸万岁宫,神爵翔集,其以五年(元康)。为神爵元年。”按黄图,万岁宫在汾阴,正祠后土也。此诏上文云:“神爵仍集。”谓二年集雍,三年集泰山,四年集长乐也。又历叙金芝奇兽白虎威凤珍祥之象,末乃言万岁宫神爵,则冠元之意,在此不在彼。郊祀志曰:“上自幸河东之明年正月,凤皇集祋祤。后间岁,凤皇、神爵、甘露降集京师。其冬,凤皇集上林。明年正月,改元曰五凤。”论衡曰:“孝宣皇帝之时,凤皇五至。”应劭说似本此。然以宣纪考之,亦不甚合。宣纪:本始元年,正月,凤皇集胶东。四年五月,凤皇集北海、安丘、淳于。地节二年四月,凤皇降鲁。元康元年三月,诏曰:“乃者凤皇集泰山、陈留。”二年三月以凤皇、甘露降集,赐天下爵,吏三级,民一级。神爵二年诏曰:“乃者凤皇、甘露降集京师。”四年冬十月,凤皇十一集杜陵。十二月凤皇集上林。是综改元前计之,实不止五至。至于五凤之名,殆取五方神鸟之义,见说文鸟部鹔字解,而非取于五至也。晖按:吴氏以“五凤”为五方神鸟之义。考五乌,一为瑞,四为孽,唯中央者得有凤名,见后汉书五行志。则吴说疑非。盖凤至虽不止五,而可以“五”言之,如论语“九合诸侯一之例,“三”、“九”、“五”、“七”,以举成数,于传有之。宣汉篇言宣帝时凤皇五六至,则仲任亦知其实至不只五也。而必以五至释“五凤”者,必当时冠元之义如此。仲任汉人,得知其实,未可驳议。郊祀志:“明年(五凤三年。)幸河东,祠后土,赦天下。后间岁,改元为甘露。其夏,黄龙见新丰。后间岁,上郊泰畤。后间岁,改元为黄龙。”宣纪师古注:“汉注云:‘此年二月,黄龙见广汉郡,故改元。'然则应说非也。见新丰者,于此五载矣。”刘攽两汉刊误曰:“宣帝率四年改元”而郊祀志先言改元甘露,夏其,黄龙见新丰,其下乃云:‘后间岁,改元黄龙。'然后又云:‘正月复幸甘泉。'然则宣帝自追用五年前黄龙改元尔,若是年黄龙见,史官焉得不书?汉注未可据也。”吴仁杰亦不从汉注说。使凤驎审为圣王见,则孝宣皇帝圣人也;如孝宣帝非圣,则凤驎为贤来也。为贤来,则儒者称凤皇骐驎,失其实也。凤皇骐驎为尧、舜来,亦为宣帝来矣。夫如是,为圣且贤也。齐曰:“且”下当有“为”字。儒者说圣太隆,则论凤驎亦过其实。
  春秋曰:“西狩获死驎,见鲁哀十四年。臧氏经义杂记十六曰:“今三传本无‘死'字。而公羊传云:‘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注云:‘时得麟而死,此亦天告夫子将没之征。'则此传本作‘西狩获死麟',与上‘颜渊死'、‘子路死'一例。‘吾道穷矣',与上‘天丧予'、‘天祝予'一例。”人以示孔子。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泣涕沾襟。”公羊传“襟”作“袍”。疏曰:“‘袍'亦有作‘衿'字者。”经义杂记六曰:“当作‘□'。‘衿'、‘襟'皆俗字。作‘袍',非也。据此文,是仲任所见之传亦作‘□'。”经义述闻曰:论衡盖据严氏春秋,故与何本异。儒者说之,以为天以驎命孔子,孔子不王之圣也。“圣”,宋残卷、元本作“瑞”,朱校同。夫驎为圣王来,孔子自以不王,宋残卷“不”作“来”,朱校元本同。疑是“未”字。而时王鲁君无感驎之德,怪其来而不知所为,故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知其不为治平而至,为己道穷而来,望绝心感,故涕泣沾襟。公羊哀十四年传何注:“见薪采者获麟,夫子知其将有六国争强从横相灭之败,秦、项驱除积骨流血之虞,然后刘氏乃帝,深闵民之离害甚久,故豫泣也。”经义杂记曰:“何说妖妄之至。当从此文引儒者说:‘为己道穷而来,望绝心感,故涕泣沾襟。'服注左传亦云:‘麟为仲尼至。'(见春秋正义。)仲任远在何劭公之前,所引盖西汉公羊说也。”以孔子言“孰为来哉”,知驎为圣王来也。曰:前孔子之时,世儒已传此说。孔子闻此说,而希见其物也,见驎之至,怪所为来。实者,驎至无所为来,常有之物也,行迈鲁泽之中,而鲁国见其物,遭获之也。孔子见驎之获,获而又死,则自比于驎,自谓道绝不复行,将为小人所徯获也。吴曰:“徯”假为“系”。“徯获”犹言“系累”。淮南子本经篇:“徯人之子女。”高注云:“徯,系囚之系。”是其证。故孔子见驎而自泣者,宋残卷、元本作“自知”,朱校同。据其见得而死也,非据其本所为来也。然则驎之至也,自与兽会聚也,其死,人杀之也。使驎有知,为圣王来,时无圣王,何为来乎?思虑深,避害远,何故为鲁所获杀乎?夫以时无圣王而驎至,知不为圣王来也;盼遂案:此句宜改作“知其思虑不能深也”,与上下文方一贯。上下文皆以“思虑深”与“避害远”连言,此处单言“避害远”,于文为不类。改订后,为“夫以时无圣王而驎至,知其思虑不能深也;为鲁所获杀,知其避害不能远也”,然后文法一致。为鲁所获杀,知其避害不能远也。圣兽不能自免于难,圣人亦不能自免于祸。祸难之事,圣者所不能避,而云凤驎思虑深,避害远,妄也。
  且凤驎非生外国也,中国有圣王乃来至也。齐曰:上“也”字衍。生于中国,长于山林之间,性廉见希,人不得害也,则谓之思虑深,避害远矣。生与圣王同时,行与治平相遇,世间谓之圣王之瑞,为圣来矣。剥巢破卵,凤皇为之不翔;焚林而畋,漉池而渔,龟龙为之不游。史记孔子世家、说苑权谋篇、淮南本经训、家语困誓篇并有此文。凤皇,龟龙之类也,皆生中国,与人相近。巢剥卵破,屏窜不翔;林焚池漉,伏匿不游。无远去之文,何以知其在外国也?龟龙凤皇,同一类也。盼遂案:“凤皇”疑为“凤驎”之误。上下屡以“凤驎”连言。希见不害,谓在外国,龟龙希见,亦在外国矣。孝宣皇帝之时,凤皇、骐驎、黄龙、神雀皆至。其至同时,则其性行相似类,则其生出宜同处矣。龙不生于外国,外国亦有龙;凤驎不生外国,外国亦有凤驎。然则中国亦有,未必外国之凤驎也。人见凤驎希见,则曰在外国;见遇太平,则曰为圣王来。
  夫凤皇骐驎之至也,犹醴泉之出,朱草之生也。醴泉,见是应篇。朱草,注初禀篇。谓凤皇在外国,闻有道而来,醴泉、朱草何知,而生于太平之时?醴泉、朱草,和气所生,然则凤皇骐驎,亦和气所生也。(和气生圣人,圣人生于衰世。)二句不当有,涉下文衍也。物生为瑞,人生为圣,同时俱然,时其长大,相逢遇矣。衰世亦有和气,和气时生圣人。圣人生于衰世,衰世亦时有凤驎也。孔子生于周之末世,骐驎见于鲁之凯撒;光武皇帝生于成、哀之际,凤皇集于济阳之地。见吉验篇。圣人圣物,生于盛、衰世。“世”上疑有“之”字。盼遂案:上文累言“衰世”,明此“盛”字衍文。圣王遭〔出,圣物遭见〕,见圣物,犹吉命之人逢吉祥之类也,其实相遇,非相为出也。“圣王遭”下,旧校曰:一有“出圣物遭”字。晖按:一本有此四字是也。此文当作“圣王遭出,圣物遭见,见圣物,犹吉命之人逢吉祥之类也。”“见”字涉重文脱。仲任意:圣王圣物,两相遭适。今本作“圣王遭见圣物”,只举其一端,非其旨也。初禀篇:“吉人举事无不利者,出门闻吉,顾睨见善,吉物动飞,而圣人遇也。”即其义。
  夫凤驎之来,与白鱼赤乌之至,无以异也。鱼遭自跃,王舟逢之;火偶为乌,王仰见之。见初禀篇。非鱼闻武王之德,而人其舟;乌知周家当起,集于王屋也。谓凤驎为圣王来,是谓鱼乌为武王至也。王者受富贵之命,故其动出,见吉祥异物,见则谓之瑞。瑞有小大,各以所见,定德薄厚。若夫白鱼、赤乌,小物,小安之兆也;凤皇,骐驎,大物,太平之象也。故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见论语子罕篇。不见太平之象,自知不遇太平之时矣。
  且凤皇骐驎何以为太平之象?凤皇骐驎,仁圣之禽也,仁圣之物至,天下将为仁圣之行矣。尚书大传曰:“高宗祭成汤之庙,有雉升鼎耳而鸣。“鸣”当作“雊”。异虚篇、御览九一七、类聚九十引大传并作“雊”。书序亦作“雊”。说文:“雊,雄雉鸣也。”又“之庙”二字,大传无。异虚同此。高宗问祖乙(己)。孙曰:异虚篇作“祖己”,类聚、御览、记纂渊海等书引尚书大传并作“祖己”。此“乙”字乃“己”字形近之讹。祖乙(己)曰:‘远方君子殆有至者。'”祖乙(己)见雉有似君子之行,雉性耿介,有似于士,故云:“有似君子之行。”说详异虚篇。今从外来,则曰“远方君子将有至者”矣。夫凤皇骐驎犹雉也,其来之象,亦与雉同。
  孝武皇帝西巡狩,得白驎,一角而五趾;注异虚篇。又有木,枝出复合于本(末)。枝生于本,而复合于本,于理难通。“本”,宋残卷作“末”,朱校元本同,是也。汉书终军传:“时又得奇木,其枝旁出,辄复合于木上。”(前汉纪十二无“木”字。)上即“末”也。“末”、“本”形误。武帝议问群臣。谒者终军曰:“野禽并角,明同本也;众枝内附,兽皆两角,今独一,故云“并”。后汉书明帝纪注:“内附,谓木连理也。”示无外也。如此瑞者,外国宜有降者。是若应,殆且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而蒙化焉。”孙曰:汉书终军传“是若应”作“若此之应”。此当作“若是应”,文误倒也。“如此瑞者,外国宜有降者”十字。汉书所无。细阅之,此二句与“若是应”二语意复,不当有也。此盖论衡旧注,混于正文,又错入于上也。(论衡有注,说见前乱龙篇。)“如此瑞者”,解“若是应”句也。(论衡多瑞应连文,故以瑞解应。)“外国宜有降者”,解“殆且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而蒙化焉”句也。晖按:孙说非也。“瑞”与“应”有别。物遭和气而生为瑞。瑞以应善,灾以应恶。本书屡见此义,不可以瑞应连文,即谓于义一也。应有二义:一应既往者,应往善以生瑞,应往恶以生灾。一应未来者,祯瑞灾孽之象见于前,而吉凶验于后。(仲任虽不信感应,而常言太平之象,变乱之妖。)此文“是若应”之“应”,即谓应验此瑞。“外国宜有降者”,是言此瑞之象,“是若应”云云,是据瑞象以推知将来之吉验也,于义不复。“如此瑞者”二句,非是注文。仲任述汉事,多不同汉书。班着汉书,与王作论衡同时,仲任不得据以为文。据终军传改此,失之。其后数月,越地有降者;匈奴名王亦将数千人来降,汉书武纪:“元狩二年,夏,南越献驯象、能言鸟。秋,匈奴昆邪王杀休屠王,并将其众合四万余人来降。”此事距元年十月获白麟,只数月耳。竟如终军之言。终军之言,得瑞应之实矣。
  推此以况白鱼赤乌,犹此类也。鱼,木(水)精;白者,殷之色也。“木”当作“水”,形近之误。仪礼有司彻疏引中候云:“鱼者水精,随流出入,得申朕意。”郑注:“春秋纬璇玑枢曰:‘鱼无足翼,纣如鱼乃讨之。'是也。纣虽有臣,无益于股肱,若鱼虽有翼不能飞。”盖仲任亦本纬说。汉书终军传张晏注:“周,木德也。舟,木也。殷,水德。鱼,水物。鱼跃登舟,象诸侯顺周,以纣畀武王也。”虽以鱼为水物,与此义近,然不取鱼无足翼之说,而臆造木德水德之义,臣瓒、师古非之,是也。乌者,孝鸟;赤者,周之应气也。据上文例,上“者”字不当有。书郑注:(诗思文疏。)“燎后五日,而有火为乌。天报武王以此瑞。书说曰:乌有孝名,武王卒父大业,故乌瑞臻。赤,周之正。”先得白鱼,后得赤乌,殷之统绝,色移在周矣。据鱼乌之见,以占武王,则知周之必得天下也。世见武王诛纣,出遇鱼乌,则谓天用鱼乌命使武王诛纣。事相似类,其实非也。仲任以为王者生禀吉命,不再受命。辨详初禀篇。
  春秋之时,鸲鹆来巢,占者以为凶。夫野鸟来巢,鲁国之都且为丘墟,昭公之身且出奔也。后昭公为季氏所攻,出奔于齐,死不归鲁。注偶会篇、异虚篇。贾谊为长沙太傅,服鸟集舍。发书占之,云:“服鸟入室,主人当去。”其后贾谊竟去。见史、汉贾生传。野鸟虽殊,其占不异。夫凤驎之来,与野鸟之巢,服鸟之集,无以异也。“后昭公”以下,宋本、宋残卷、朱校元本作“服鸟入室,主人当去,其后贾谊竟去。夫凤驎之来,与野鸟巢,服鸟之集,无以异他祸福。(元本作“祸”。)后昭公为季氏所攻,出奔于齐,死不归鲁。贾谊为长沙太傅,服鸟集舍,发书占之云,野鸟虽殊,其占不异。”又无下文“是”字。并非,今本不误。是鸲鹆之巢,服鸟之集,偶巢适集,占者因其野泽之物,巢集城宫之内,则见鲁国且凶、传(傅)舍人不吉之瑞矣。“传舍”,王本同。崇文本作“傅舍”,是也。谓太傅舍,当据正。盼遂案:“舍”当为“主”之误。“主人”即斥长沙太傅贾谊矣。非鸲鹆服鸟知二国祸将至,而故为之巢集也。
  王者以天下为家。家人将有吉凶之事,而吉凶之兆豫见于人。“而”犹“则”也。知者占之,则知吉凶将至,非吉凶之物有知,故为吉凶之人来也。犹蓍龟之有兆数矣。龟兆蓍数,常有吉凶,吉人卜筮与吉相遇,凶人与凶相逢,非蓍龟神灵,知人吉凶,出兆见数以告之也。虚居卜筮,前无过客,“虚居”谓平居无事。“客”字疑误。犹得吉凶。然则天地之间,常有吉凶,吉凶之物来至,自当与吉凶之人相逢遇矣。或言天使之所为也。如山阳侯天使遗书赵襄子也。夫巨大之天使,“使”字句。或属下读,非。细小之物,音语不通,情指不达,何能使物?物亦不为天使,其来神怪,若天使之,则谓天使矣。
  夏后孔甲畋于首山,天雨晦冥,入于民家,主人方乳。或曰:“后来,之子必大贵。”或曰:“不胜,之子必有殃。”“首山”,注详书虚篇。夫孔甲之入民室也,偶遭雨而荫庇也,“偶”,崇文本作“遇”,非。非知民家将生子,而其子必凶,盼遂案:“凶”上当有“吉”字。下文“人占则有吉凶矣”,正承此文。吉者承上“后来,之子必大贵”言,凶者承上“不胜,之子必有殃”言也。夺一“吉”字,遂嫌不完。为之至也。既至,人占则有吉凶矣。夫吉凶之物见于王朝,若入民家,犹孔甲遭雨入民室也。孔甲不知其将生子,为之故到,谓凤皇诸瑞有知,应吉而至,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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