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评传 故国行吟   》 第54节:故国行吟(53)      宋浩浩 Song Haohao

  四
  纳兰的会客室叫做渌水亭,这是唯一能让他得到快乐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文人墨客雅集的场所,文酒诗会经常在这举行。渌水亭位于京师重地,有宜人的环境和氛围,亭台楼阁春柳夏荷,让许多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当然这些原因还不是最重要的,全国很多的名士能到这里来,主要是因为渌水亭的主人纳兰性德,是一人之下的首辅,明珠的长子。纳兰在许多文人眼中不仅文采风流,而且好客薄财,是个对朋友很真的才子。而且作为贵胄,他从不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来看这些汉族的文人。相反,反而时常推心置腹地把心里话告诉这些汉族文友。他们的友谊纯洁美好,纳兰也能理解这些性格经历都不同的汉族才俊,往往在他们最需要帮忙的时候竭力相助,这些文人名士来到这里不但可以饮酒赋诗,筵席不断,心灵上在一定程度上也找到了寄托和抚慰。渌水亭对他们来说是一方满汉交谊的乐土,当然这些远道而来的文人名士中,大多数并不是为了纯粹的享乐,他们往往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末清初动乱了好多年,许多跨朝代的文人都经历了战火和颠沛流离,到了康熙朝的这个时候,清朝的羽翼已渐丰,统治也正式地确立,明朝的汉族统治也已成为遥远的历史,人们也不再固执不化地恪守那份孤傲的伦常操守,那份亡国失家的隐痛已渐渐地消除,变得着眼未来积极入世。当然大多数的汉族文人对满洲贵族还不太了解,他们想入这些人的圈子而不得门径,所以希望通过纳兰性德的引荐步入仕途,渌水亭的文人雅集正好给这些人提供了很好的机会。不过单单纳兰一人的努力这个集会是不可能长久的,尤其对平时做事需要谨慎的侍卫来说,绝不敢招集这么多的汉族文人。最重要的原因是当时的康熙帝也提倡满汉一家,纳兰的所作所为正好符合了当时的气氛。
  在这帮文士中,有浙江朱彝尊、广东梁佩兰、常熟翁叔元 、无锡顾贞观、慈溪姜宸英、宜兴陈维崧等等。纳兰性德对这些名士十分尊敬,他们中几乎每个人都比纳兰大许多,可是没有一个不佩服纳兰的才华。纳兰也真诚地对待这些文友,比如说姜宸英在纳兰家居住时,其母病故,纳兰和父亲明珠都进行了慰唁,派人送去了办丧事所需要的财物金钱,这让姜宸英万分感动。还有顾贞观,纳兰早知道他是东林领袖顾宪成的曾孙,在结实纳兰性德前,曾做过中书舍人,但受到排挤被迫离职回家,可他并不愿意就此罢休,他也来到纳兰的渌水亭,想求助于纳兰和他的父亲明珠,纳兰虽然未能帮他出仕,可也让他从"世人皆欲杀"的困境中挣脱出来,没有被政敌和仇家的造谣所击倒。顾贞观母去世,纳兰也出资相助让他得以三千里奔讣成行。纳兰帮这些文人朋友都是没有任何代价的,完全是出于真诚的友谊,出于对知心好友的无私关心。而平时聚会,纳兰更与这些性情率真的文人一起把酒言欢,每次酒过三巡都诗意大发,这种气氛连旁边侍立的婢女也身受感染,看到那种欢乐的景象情不自禁地吟到:
  一杯一杯又一杯
  主人醉倒玉山颓
  主人大醉卷帘去
  招入青山把客陪
  胜友如云、高朋满座的情形俨然在目。后来参加渌水亭的文人们几乎都参与了《明史》、《大清一统志》等书的编纂工作,可见纳兰性德为清廷拉拢了不少杰出的汉族文人士子,促进了满汉关系的改善。
  在这些朋友中纳兰和顾贞观的关系应该是最好的,他们结实在康熙十五年,一位是去职的小官,一位是新科的进士,两人相见恨晚。纳兰在相识几天后就送给顾贞观一首《金缕曲·赠梁汾》: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留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士,谁会成生此意?不通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生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梁汾是顾贞观的号,在词中他向顾贞观敞开心怀,说自己虽然出生在权贵的家庭,在京城过的却是庸俗的生活,但是他不会与世俗同流合污。他愿意象战国时赵国的平原君一样结交天下才士,顾贞观读过之后也即以侯赢自居,愿意生死相随。在这首词里,可以看出纳兰追求的是一种生死不渝的至诚友情,以及纳兰对蝇营狗苟的社会生活的不满和感慨,他们要用纯洁的友谊来对抗周遭的流俗。
  说到顾贞观,其实另外一个人也不得不说的,那就是顾的好友江南吴江的名士吴兆骞。他们和纳兰之间有一段非常让人感动的佳话,这一切还得从顺治十四年的事谈起,那年江南乡试,权贵子弟贿赂主考官翰林院侍讲方犹,副主考官翰林院检讨钱开宗等人,方和钱也借机结交权贵以谋求升迁,营私舞弊对他们来说是互惠互利的事。可是最后因为名额有限,通关系的人太多,难以人人满足,最终引起了内哄。朝廷得知这个科场丑闻后,为了打击江南地主文人兴起了大狱,命两江总督将人犯捉拿到刑部。那年乡试,吴兆骞凭自己的实力考中了举人,可是也被人诬告科场作弊,同样被捕下狱,一同押解京师。其它的人到北京后,顺治皇帝在太和殿亲自主持复试,可是吴兆骞等八人因被告"显有情弊",没有复试就被流放到宁古塔。宁古塔地处东北,天寒地冻,无屋栖身,无法耕种,吴兆骞初到宁古塔时还被编入官庄和行伍,有一次前往乌喇(今吉林市)充军,途中雪深四尺,要不是被爱惜人才的镇守黑龙江将军巴海得知后追回,这个苏州人吴兆骞也许早已冻死了。不过后来吴兆骞慢慢适应了这个地狱似的流放地,在苦难和困境中他仍笔耕不辍,还将写东北边疆壮丽景色的诗歌编成《秋茄集》,他也以苏武自比,并说生了儿子就叫苏还,意是苏武早日还乡和自己早回苏州之意。可是希望只是希望,吴兆骞周围很多流放的朋友都死在了宁古塔,他有生之年回家乡的想法似乎已有点渺茫。故旧好友为他奔走融通也不见成效,直到朋友顾贞观结实纳兰性德后,才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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