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部《论语》讲完了,从十一篇开始就是下半部了,上半部可以说是整个《论语》的纲目,孔子的基本思想在上半部里几乎全部讲了,下半部只是对上半部思想的补充和发挥。就像我们做雕塑,塑一尊人像,塑好放在那儿就已经是一件成品了,但是我们还可以进一步给它穿上衣服,给它绘彩贴金——不做这些,它是一尊塑像,做了这些,它就是一尊更精美的雕像。《论语》下半部做的就是这个工作。你读了上半部就已经够用了,读下半部是要更深入、更细微、更全面地来认识孔子的思想、儒家的学说。
朱子说“此篇多评弟子贤否”,《先进》多是评价弟子的贤和不贤。实际上在上半部里,《公冶长》和《雍也》也是在品评弟子,《先进》这一篇也是,但是这一篇的评点和前两篇是不一样的。前两篇是比较抽象的,这一篇是用比较具体的事情来评点,而且多半是孔子晚年回忆录似的评说,所以其中感情色彩极浓厚。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这一段话很不好理解,大家要先明白一点,明白什么呢?前半句“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不是孔子说的,是当时的一句流行语,“如用之,则吾从先进”这一句是孔子说的,是孔子对前半句流行语的评价。“先进”就是指先辈,“后进”就是后辈,那么先辈和后辈具体指代什么呢?这里的先辈指代先民,后进就是指当时的人。这句话应该这样解释,礼乐的状态,在先民的时候是质胜于文,内容是很充分的,只是形式不像现在那么完备,可是到了周朝的时候,形式已经非常完备,当时的人,他们的礼乐的情况是形式大于内容。注意,先民是内容大于形式,而时人是形式大于内容。但时人却认为形式大于内容才是真正的君子,反而把内容大于形式称为野人。孔子曾说:“郁郁乎文哉。”周朝的礼乐、文物制度很兴盛,但实际上形式上有点过了,过度注重形式就会显得浮华——在浮华与朴实之间,孔子一向是宁愿朴实也不愿浮华的。所以孔子说,如果我要用礼乐的话,我还是效法先民,比较朴实,而不学今天这样浮华的。当时的人是把当下的非常当作正常,而把先民的正常当成了非常。比如我穿长衫,中国人穿自己的传统服装,本来是极正常的事,大家却表示惊异,以为非常,这就是把正常当非常,把非常当正常。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这是孔子晚年的回忆。他回忆说,我周游列国到了陈国、蔡国,那个时候跟随我的弟子现在都不在我身边了。孔子六十岁那年在陈国绝粮,在蔡国遭厄,困顿于陈、蔡。当时跟随孔子的弟子今天都或死或散。说这句话时孔子七十余岁,将到生命的尽头,回忆起来,不无凄怆。当时跟随孔子的弟子有哪些呢?以四科来归纳,德行最好的有四个:颜回、闵损、冉雍、仲弓。能说会道的,口才很好的有两个:宰我和子贡。从政的有两个:冉有和子路。长于文学的有两个:子游和子夏。用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来划分孔门弟子,实是孔子门人记录孔子的言行时所为,是以各人所长来区分,并非孔子自己分了四科来教弟子,也不是说有德行的弟子不通文学,只是在某方面最突出而已。清代大学者俞樾,就是章太炎的老师,俞平伯的曾祖,专门写了一篇《孔门四科考》来论证这个问题。后来孔子这十个弟子,加上有子、子张、朱熹,称为“十二哲”。以前在孔庙里,孔子像的两边供奉四圣,大殿两旁供十二哲。四圣就是颜回、曾子、子思、孟子。其中颜回是复圣,曾子是宗圣,子思为述圣,孟子为亚圣。下面就是孔子对他这些弟子的具体回忆。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先进》篇中有八条是孔子在回忆、评说他最心爱的弟子颜回的。孔子说,颜回并不是一个能帮助我的人,但是他对我说的话没有不感到喜悦的。“说”通“悦”。 为什么说颜回不是一个能帮助我的人?“启予者商也”,卜商在文学上还可以启发一下我,颜回是一句话也不说。为什么那些能帮助孔子的人,孔子对他们喜欢的程度反而没有那么高,颜回不能帮助孔子,孔子还那么喜欢他?因为凡是孔子说的话,颜回没有不感到喜悦的。这句话很有趣。什么叫凡是孔子说的话,没有不感到喜悦的呢?“说”,内心的喜悦,从这句话就足见颜回对孔子知之深,理解之透,孔子每说一句话他都能从中受益。他深切地理解了孔子说的每一句话的含义。非颜回不能知孔子,他之无所不悦,就是基于对孔子的深切的理解。颜回虽然没有阐述孔子的学说,把孔子的学说进一步发扬,但是他首先是孔子的知己,他了解孔子的思想,他深刻地认识孔子的思想。从这段话也可以看出孔子评判弟子的价值取向和标准。孔子并不看重弟子对于他的功利方面的意义,而是看重他们对他的道的理解与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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