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 浮光掠影看平生   》 第53节:附:试论《郑注论语》一则的牵强附会(1)      启功 Qi Gong

  附:试论《郑注论语》一则的牵强附会
  郑玄(康成)遍注群经,是汉末一位大儒,他注的《论语》在唐代传诵还很普遍。尤其在西北地区,敦煌、吐鲁番都有残本发现,而中原却没有流传,学者深有遗憾。
  清末法国伯希和氏自敦煌得到一卷《郑注论语》,罗雪堂先生把它印在《敦煌遗书》中。20世纪60年代文物单位又从吐鲁番得到卜天寿所抄的一卷《八佾》,还有一些零碎残片,文物研究所王素先生辑印成一小册。近年台北陈金木先生撰《敦煌唐写本论语郑氏注研究》上、下二册,加上前代学者从古书中零碎辑出的郑注,也得不到《论语》郑注的全部。
  不佞功从陈金木先生的书中偶翻到一条,觉得这位大儒所论,实在有些牵强,由于郑注失传已久,未免有些重视。古代典籍被称之为"经"的,再加注、疏,当然要更多地表现
  出"教育意义"。这类特别表现的教育意义,在当时或后世的"儒学家",也有不全同意处,如曹魏末何晏领衔的《集解》并未多取"郑注",更不用说,南朝皇侃、宋代邢昺以及程、朱了。
  不佞功在前年写过一篇《读论语献疑》,发表在《文史》改刊后第一期,其中第四节"礼后乎的问题",曾经论到"子夏问巧笑倩兮"一章的种种问题。当时只见何晏《集解》中所引郑注而尚未见陈金木先生详引敦煌许多残篇的郑注。近承柴剑虹先生以陈先生撰《敦煌唐写本论语郑氏注研究》相赠,见到郑注这一章的全貌。《集解》只引了郑注"以素喻礼,美女倩盼须以礼成之",今见陈氏研究所引,知《集解》删削甚多。郑氏的牵强处,拙作"献疑"中辩解还远远不够,兹试续为申辩。陈引敦煌郑注曰:
  倩兮,盼□容貌,素□成曰绚。言有好女如是,欲以洁白之礼成而嫁之。此三句,诗之言。
  今按汉族之礼曰吉、凶、军、宾、嘉,统称"五礼",其中吉礼、嘉礼均属喜事,用色尚红,凶礼则尚白(蒙古新年祖宗板上所挂吊钱则为白纸上雕"天地"二蒙古字,满洲族新年春联则以白纸围以蓝纸边缘,中写春联,与汉族习惯相反)。"素□成曰绚","素□成"的□,按下文"欲以洁白之礼成而嫁之",则这里的"□"当然是"以"字。按《论语》"素以为绚"的"素",是指女子倩盼的素质,是指天生的容貌,正与胭脂红粉彩色纷呈是天生与人工相对的两个方面,而"素以成曰绚",则与《诗》义相反了。又《集解》引郑说第三句"一句逸也",而这里则说"此三句,诗之言",又似承认是《诗》中原有的一句。大约郑氏既遍注群经,出现记忆紊乱,是不可避免的。又说:"欲以洁白之礼成而嫁之",汉族嘉礼,当然不会尚白,"洁白之礼"又是什么礼呢?
  下一段的注更离奇了:
  问之者疾时淫风大行,嫁娶不以礼者。
  这里问者是子夏,答者是孔子,由孔子的话而联想到的是礼后于素。这时的联想实是推论,悟到的当时是否"淫风大行",在子夏和孔子的问答时,并无丝毫透露,岂能一谈到女子就想到"淫风",一谈到"淫风"岂能便到"大行"呢?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女方,则是"参差荇菜,左右流之",使得那位君子,睡不着觉,以至"辗转反侧",这时男女的状态,可想而知。"毛氏小序"却说"后妃之德也",加上"郑笺"都没有一个"淫"字写在中间。而子夏问孔子,这时只提到有一个长得倩盼的女子,就惹得郑大儒想到子夏疾当时淫风大行。那么这位作《诗》笺和注《论语》的郑大儒为什么就这样大发不同的"高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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