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因为谈恶补,谈着谈着,谈到了节育,一个月下来,读者老爷腻不可言,其实写一个月只不过写了三万余字,比起绊脚石集团的猛生阵营,真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孤军。既然大家都腻啦,而且有人还写信给报馆老板,柏杨先生乃招架不住。同时要说的话也都说完,就趁机收帆,告一结束。想不到绊脚石集团却不肯罢休,大概太过于理直气壮,所以大吼而上,朋友们纷纷剪文见寄,有的附笔安慰我曰:“对方已经不择手段啦,不宜再斗。”有的则用棍子戳我的屁股曰:“有理为啥不讲,你也要上呀。”
我想关于节育,似乎没啥可再研究的,柏杨先生之意,无论什么人,只要有足够能力和足够体力生孩子,就不妨猛生你的。但如果没有足够能力和足够体力生孩子,就应该节育。不过节不节仍悉听尊便,那就是说,认为对的则节育之,认为不对的只管照样继续猛生,我们只是把道理说出来请大家听听而已,而绊脚石集团却不准嚷嚷这种道理,谁嚷嚷就要割谁的那话儿,我们当然忍不住要拼命挣扎也。
所以现在我们只讨论绊脚石集团的嘴脸和气质。前已言之,凡时代的绊脚石,都具有同一的特征,那就是以夹缠表示气壮,以气壮表示理直;以帽子塞对方之口,以爱国争取同情,以主题以外的人身攻击,把对方斗臭,而且总是念念不忘警备司令部。只要在这上分析分析,就可以啦。嗟夫,千百年前绊脚石用的是这几招把式,千百年后绊脚石,用的也是这几招把式,好像京戏上《打渔杀家》的老师爷一样,在跟萧恩先生打了一架之后,拿出看家本领,于是乎,左边一伸,谓之“茶壶一把”,右边一伸,谓之“一把茶壶”,万变不离其宗,盖人到急处,就控制不住习惯反应了矣。
我们先说一件事,把这件事说了后,再言归正传,那就是绊脚石集团二号先生,发表了一篇甚长之文,题目曰:“郭衣洞勿再倚梦闲话”,文中曰:“署名柏杨的作者郭衣洞”。呜呼,一个月前,一号先生为文,明明驳斥柏杨先生,却硬是不提柏杨先生之名,而如今二号先生为文,明明也是驳斥柏杨先生,炮口一转,却转到了郭衣洞先生头上,这种斜刺里下手的作风,也是祖传的也。
发现柏杨先生是郭衣洞先生的固多,而发现柏杨先生是寒爵先生的,也着实不少,基隆有个刊物就曾结结实实地登了出来,东海大学堂一批同学也来信打听是不是这种行情。最紧张的是绊脚石集团大吼而上之后的几天,有一个女学生光临柏府,得意洋洋掀我的底牌曰:“柏老柏老,原来你还有一个笔名方以直呀。”结果我殷勤招待,买了两片西瓜,才算堵住她的尊嘴。
吾友何凡先生告诉过一则故事,也是属于拆穿西洋镜的,此事发生在三年之前。他的一位读者老爷,向他打饥荒,最初十元二十元尚可满足,后来胃口大开,何先生就受不了,加以拒绝。好呀,你不称我的心,如我的意,我就说你的思想有问题。于是英勇地跑到台湾警备司令部,按铃申告,把朱介凡先生说得罪恶滔天。恰巧那一天接见他的正是当时该部政治部副主任朱介凡先生,于大惊之余,诧曰:“你认识朱介凡乎?他从来没有写过杂文呀。”该朋友搥胸曰:“我怎么不认识他,谁不知道二凡归一,何凡就是朱介凡,天天在《联合报》写方块。”
那一状告的结果如何,不得而知。我们介绍的目的是,请你开开眼界。另一方面,寒爵先生得罪了你,你就应驳斥寒爵,不必瞎扯韩道诚。何凡先生得罪了你,你就应驳斥何凡,不必瞎拉朱介凡。二号先生一面嚷嚷不以人废言,一面又希望读者老爷借着他的一掀,而以人废言,真是一肚子稀奇古怪。
对付稀奇古怪,似乎也得稀奇古怪,君读过《封神榜》乎?话说周武王姬发先生大军东伐,老子李耳先生大战“陷仙门”,眼见要败下阵来,就立刻把青牛一提,跳出圈子,然后把鱼尾冠一推,念念有词,只见头顶上三道气出,化为三清,这才再度入阵,直奔通天教主,四个打一个;该章题曰“老子一气化三清”。绊脚石集团里虽然没有李耳先生,但其一气化三清的本领却有的,于是除了一号先生外,又有二号先生焉、专家先生焉、社论先生焉,以及将来其他各种先生焉,则不仅化了三清,简直四清五清六清七清、百清千清矣,为了一醒眉目,柏杨先生也采取了绊脚石集团博学多闻的高级战法,且把他们一一编号,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六号,直至百号千号,万号亿号。
这件事讨论到这里为止,且看二号先生折腾的情形吧。──为了一目了然,免得脑筋转弯,文中凡称“郭”,以及“郭”“柏”杂用的地方,统以“柏”代之。将来二号先生如有回敬,遇到“二号先生”,亦可以己名代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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