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 》 瓜果梨桃也關情：果子市   》 菠蘿蜜：彼岸(1)      半夏 Ban Xia

　　已經娶了葡萄牙一位貴族小姐做老婆的意大利人哥倫布，從他的同鄉馬可波羅的遊記裏，知道遙遠神秘的東方，有一個黃金鋪地的日本，而震旦大汗版圖裏的杭州，更是天堂一樣的城市。於是30歲的他决定坐木船到那裏去。
　　他的計劃是遊說皇傢的財政資助。這當然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可行性方案，同時也是一個艱難漫長的苦難等待。當時他被看作是一名騙子，葡萄牙為此專門成立了委員會，委員們提出了許多讓哥倫布口幹舌燥也未必回答得上來的問題，譬如地球既然是圓的，那麽當它嚮上爬坡的時候，帆船如何做得到。
　　一個大臣及時嚮西班牙女王進行了建設性的勸說，終於，女王派使者召回了已經沮喪的哥倫布，授予他海上大將稱號，有權任命所發現島嶼和陸地的總督，並且從這些地方抽取收入。
　　1492年10月，經過兩個多月的航行，哥倫布的三艘木帆船登上了巴哈馬群島。但那上面並沒有黃金的日本，以及被叫做震旦的中國，衹有裸體奔跑的土著。他攜帶的西班牙王室給中國皇帝的國書，終於無法送達。哥倫布以為到了印度，所以這一帶後來被稱為西印度群島，當地的土著也被稱為印第安人。這個誤會至死哥倫布也依然這麽認為。直到他死後的幾年，纔有人以為那是一塊新的大陸，並且因此用自己的名字來命名它——亞美利加。
　　1493年9月，在返回西班牙5個月之後，哥倫布再次出發前往那片他以為的印度。在發現了多米尼加之後，又發現了瓜德羅普島。在這裏他們受到了印第安人的款待。在送上來的一大堆水果中，有一款引起了水手們的好奇。他們描述說，它的外形一節節堅硬如同鬆果，看起來令人反感，裏面的果肉則很像蘋果。這種印第鬆果後來被帶回了歐洲，英文寫做pineapple，字面的意思正是松樹果。這種看似粗鄙的果子，很快成為上流社會晚宴席上顯示主人地位的意義符號。
　　再後來，這款富貴符號又被傳教士們帶到了菲律賓印度以及中國。水手們當初感覺它像蘋果，讓人摸不着頭腦，也許是顔色的逼近？又或者是水土的差異？而它對本土人來說，味覺的刺激就是甜蜜，所以便被叫做菠蘿蜜。
　　有讀書人標新立異，從該果頭頂的那簇葉子，生發為鳳凰的尾巴，於是叫它做鳳來，隨後又變成了鳳梨。鳳凰是這邊的富貴吉祥，和本果在歐洲的地位居然有些仿佛，甚至在原産地的巴西也大略如此，看來本果的富貴，是滲透到骨子裏的。
　　鳳梨更學術也是更大衆的稱謂是菠蘿。從外觀分析，橢圓形的身軀上包裹着布滿眼目的刺皮，蹲坐在蠃旋疊簇宛如刀劍的鋸齒葉叢中，這東東其實和鳳凰什麽的，沒什麽相似之處。就是頭頂上的那撮芽葉，也不方便和鳥類發生聯想，既然洋人當它是鬆果，其實反倒仿佛是一頭紮在箭豬懷裏的丘腦上腺。
　　腦上腺也是形似鬆果，鑽在丘腦的後邊。醫學數據顯示，它的作用是抑製性成熟，壓抑生殖器的發育，阻礙性徵的冒頭。所以它衹能在幼年人體中存留，當人進入成年時，它就必須退化。
　　這樣的陳述，冷峻有餘，卻看不出富貴的些許根苗。哦，是了。都說富貴險中求，發跡之前，總得忍辱負重，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性欲什麽的，想來也在剋服之列，甚至連根切掉也未可知——譬如閹割淨身纔可以進宮施展宏圖的太監公公們。吃得這樣的難受，然後才能做得人上人。至於富貴之後，就衹剩下盡情的享受了，放縱惟恐不及，連公公們也是可以娶若幹妝門面的鎮宅老婆的。
　　當然，也有異數，譬如那帶回了菠蘿的哥倫布，本來可以過塌實的小康生活，偏是不甘寂寞的去冒險，冒險回來依然不肯饒過自己，竟然接二連三連四的繼續出海，直到貧病交加中死去，方纔罷休。這便是享不得富貴的天性，在這邊的成功人士看來，實在不堪取法也。
　　字面上看，菠蘿的叫法，來源應該是最早的菠蘿蜜。但水果中最正宗的菠蘿蜜，卻並非本果，而是另有別傢。
　　在印度生長着一種高大的喬木，上面層層纍纍自上而下，嘟嘟嚕嚕的結出許多巨大的果子。那果子外表黃緑，疙疙瘩瘩的生着瘤子一樣的鼓包，個頭足有鼕瓜大小，這便是又叫做木菠蘿的菠蘿蜜正主了。
　　過去形容李逵這樣的莽漢，習慣用皮糙肉厚來界定，不料作為一枚水果的木菠蘿，居然也能如此恰似。剝去那層既糙且厚坷坷拉拉有如慄球的刺皮，裏面是層層疊疊宛如橘囊的黃色肉包，肉包柔軟肥厚，清甜可人，氣味芬芳馥鬱，香氣足以滿室彌漫。它的核大小如棗，燒肉煮食，宛如慄子。
　　如果說椰子是水果裏最大的種子，那菠蘿蜜該是最大的果實了。衹是矮小土生的鳳梨和高大肥碩的木菠蘿，居然都取法了菠蘿蜜。所以很有必要討論一下菠蘿蜜的詁訓。
　　佛經裏專有和菠蘿蜜仿佛的叫做般若波羅蜜的《心經》。這是著名的經書。當年唐僧三藏玄奘法師從印度背了回來，便漢譯了本經，一共不過260字而已，該是最短的佛經，但卻有總綱的意義，內中說些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回桓玄妙，並不是尋常人以為的望空叫喊般若波羅蜜般若波羅蜜的降妖咒語。般若波羅蜜是梵語。般若乃智慧之意，而波羅蜜的意義，則是抵達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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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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