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家类 習禪錄影   》 禪修開示2      南懷瑾 Na Huaijin

  在二乘羅漢、聲聞謂之幻有,菩薩謂之妙有,本來性空,由心生起一個有來。如此修為,是要定慧到傢了以後,才能自在無礙。要空要有無不由心,不然都是理論邊上的事。有許多人,一明了理,沒有加以痛徹的修持,認為自己就對了。像我們同參中巫XX一樣(巫XX當時正在座中)。非要大死一番,痛徹的修持不可,理你是搞對了。對了不是你的事,是佛的理,天台宗所謂“理即佛”。你非要由兩腿好好地磨練一下。
  為什麽要磨這個腿、要打坐呢?此乃苦行之一也!做不到的姿勢硬要你做到,先要把這個身心勉強過來,變化這個氣質,苦行也。多吃一點苦,多修一番苦行,多消一分業力。硬把它變過來,此之謂變化習氣。你要改變誰呀?你兩條腿都改變不了,又如何改革其他呢!但是如何改變呢?不要去註意腿,不要去管它,心一境性,定生喜樂。從理上明白,由理上透入,是靠不住的、不行的;必須要從事上熟,事上熟呀,真正真正下過苦功來,一步一步地求證。算了,這些話提它幹嘛呢?
  見道的人,他自己會曉得變更習氣的。平常瑣瑣碎碎的人,自然而然會變成慷慨激昂;平常驕狂的人,自然變成謙下。就是說,言語、舉止自然而然變得合乎中庸之德呀!也是中庸之“道”。調正,都是自然而然的,此所以道之可貴也。真正見得,沒有不變的,懦夫立,頑夫廉哪!所以說,自己的習氣,主觀依然堅固沒有變的,就要警覺自己,那是見地不真呀!王陽明先生因此而懂得知行合一之理,(他見道見到什麽程度姑且不管他,這個改變氣質功夫是懂得了,充其量他摸到第七識邊緣,第八識還未親證。)所以說見道與不見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何是自知的事?參!
  我們要瞭解佛道衹在平常日用之間,平常日用之間念念覺即是佛,念念迷即凡夫。這個古來祖師語錄經典上都那麽說。念念覺,覺個什麽啊?起心動念處,自己觀照得清清楚楚,義所當為,所不當為,無一不合於理,無一不合於禮,這就是行履。大傢都是講禪宗,看了些公案、語錄、機鋒、轉語,就當成禪,都沒有好好研究一個真正的大禪師,他生平做人做事的行履是如何值得效法的。所以在沒辦法中常常叫大傢多看看《禪林寶訓》這本書。那麽你可見到這些禪師的行履,做人做事,整個就是一個出世而住世的大儒傢之風範。這些不去研究,光看了一般機鋒、轉語、公案,這就是禪宗了!真是天大的笑話。而且每一個人的一生,都衹是記載其中幾段在上面,你想他一生就是這一兩串戲嗎?一生數十年,他數十年中間的行履如何?這幾段機鋒轉語的記載,根本不能窺其全貌。
  你看,《指月錄》上也提到,也記載了一點。《指月錄》,它是選集的匯書,選出來某個禪師一生中某一點點而已。例如它選出歐陽修見到一個古寺裏的老和尚在看經,歐陽修問他,古人生死都可來去自由地做主,現在的人怎麽就做不到呢?那麽這個和尚答復他,古人念念在定慧中,現在的人念念在散亂中,怎麽做得了主呢?念念在定慧中,每一個起心動念處都在定慧中,能嗎?你要註意!“念念在定慧中。”嗯!有些朋友說他一天打兩次坐,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好像便宜給我占了似的。我早晚打兩次坐,打三次坐,好像已對得起祖宗父母似的。這謂之學禪了?真可笑之至。不曉得念念要在定慧中。每一起心動念處,動靜雲為,都在這個定慧的境界裏,纔可以談學佛參禪。
  依我們平常做人來講,精神不統一,不仔細。為什麽不能仔細?為什麽精神不統一?就是沒有定力嘛!例如現在此刻,你以為我在瑣瑣碎碎講世俗的事情嗎?殊不知一片婆心,望諸位先我而成就。從這裏就看到定慧的行持,但這是凡夫的定慧,普通人做事都要如此呀!你看那個法師,在我傢裏,要到基隆去請老先生看地,我說請他帶一封信去,講了三次,走的時候仍然沒有帶,以他出傢人,不應該有那麽多的事,我如此再三提醒的小事,他也搞忘了,可見凡夫的定慧也相當睏難。何況二乘的定慧,何況菩薩的定慧,要念念在定慧中。凡夫的定慧,就是平常事業成功的基礎。你看那個蕭先生,我經常以他的為人處事告訴你們,他隨時隨地,都是端容正坐,走路規規矩矩,這是他的定慧,哪怕你告訴他一件事,他忘了,有的,但是他等一下就想起來。啊!這件事忘了,很遺憾。這是他做人做事的定。一個人稍有成就都是不容易的啊,都是要有定慧,由凡夫的定慧開始,進而修持二乘的定慧,再進而菩薩的定慧。
  世界上各個宗教,乃至佛教各宗派,不管顯教、密宗,乃至旁門左道,一切修持之路,沒有哪個可離於禪,此所以如來正法眼藏也。所以真要了生脫死,證道成佛,衹有把禪參通了,真能明心見性,悟後起修一切法,則任何一切法都變成助道品。如果沒有參通,沒有明心見性,慢說是修外道法,修佛法都是心外求法,因為不明根本。所以說要先見道。
  誠然嘍!古人參禪有三個路子,怎麽樣三個路子呢?
  達摩祖師西來以後到六祖惠能祖師以前這一段,這個禪宗是平平實實的,由禪定入門。這些大宗師,用他的手段接引你認清本來面目,平平實實。這是一個。
  六祖以後,唐宋之間,禪宗轉變出中國化的機鋒轉語,用奇言妙句,或揚眉瞬目,或幽默輕鬆的舉止,在任何一個機趣,任何一個境界上而使你知得見得,這是一個路數。實際上機鋒轉語,奇言妙句,為什麽在中國變成這樣呢?這個輕鬆幽默的態度是由莊子、列子的風範而插進去的,你試試研究莊子、列子看,完全是機鋒轉語,奇言妙句。那個莊列的風流遺韻,實在很妙!所以禪到了中唐以後,便風格一變。
  宋元以後到明末清初,直至清末,這個禪呀,是婆婆媽媽禪了,也可以說是文學禪,宗師們說法,大概都以四言八句的韻文來標榜,西子捧心,東施效顰,有的非常可笑。因此,在沒有辦法中,衹好用參話頭這個方法把你吊起來。雖然如此,這也是一個妙法,也是定慧等持之妙門。
  禪宗的三關並不是原始禪宗的教授法。宋元以後,宗門大師們,無法中把它劃分一個階段--破參。何以謂之破參?因為有疑則有參,無疑則不參,突然碰到啪嗒的一下(這是象聲詞,事實上並沒有這一下,言語形容它,言不盡意),身心放下,空掉了。有的是到了前念已滅,後念未生,當下一段空的境界。他便認為“哦呵!就是這個!”那麽就定住這一個,前念不生,後念不起,當體即空的空空一段,定定,定得連身心皆空了,皆忘掉了。要弄得如癡、如傻。要久定。這個時候,這個人呀,簡直記憶力都會減退,好像腦筋都不大靈敏了。有一個階段萬事都懶得用心去動。如果這個時候,沒有明師,沒有宗師指導,單求如此下去呢?坐久了,有些人變成枯木一樣,莊子所謂的:“形如槁木,心如死灰。”這不是真悟,不是真明心,更不是真見性。這是妄想意識暫停現象。那個三際托空的境界,正是意識根本的變相現量。目前有些人,學我的手法,把香板一拍,便指定那一香板下一段就是它。這種一香板禪,誤人誤己。真是罪過無邊。大傢切勿上了自己的當。諸位試參一參,我為什麽改用此一香板來作接引之機?懂嗎?此處也參不透,衹認為一香板子禪便是,何其冤哉枉也!入地獄如箭射。
  ---聚散雲師兄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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