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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居
韓鼕 Han Dong
臥室內的窗簾是雙層的,用了紅黑兩種布料,紅的在內黑的在外,據說這樣隔光效果最佳。我完全相信,因窗簾是從一位搞攝影的朋友暗房的窗戶上取下來的。整個夏天我都很依賴這塊窗簾。室外陽光猛烈掃射,我的臥室裏卻很陰涼──有如嚙齒類動物的洞穴。我用濕拖把拖了地,再加上電扇的陣風吹拂,日子總算能過下去了。再加上王玉的到來,那寂寞的洞穴中的白日就如真正美妙的夜晚了。
大傢都知道:沒有女人的夜晚不能算是真正的夜晚。也許衹有我一人知道:有了女人,即便是白天也可以當成夜晚來過了。
我和王玉的日子基本上是黑白顛倒的,或者不分。臺燈或蠟燭不分晝夜地亮着。我們餓了就吃,恢復過來就幹,睏了當然就睡覺。我的鬧鐘停了,手錶不翼而飛,日曆也很久沒有翻動過了。我們沒有或取消了時間。洞穴幽暗,世紀漫長,沒有人來提醒我們。直到有一天有人在外面敲門,不是找我,竟然是找王玉的。
他叫了十三聲王玉的名字──“王玉”,根本沒有提及我。他當然以為此時我已在安徽的琅琊山頂了。同時他還知道我不在的時侯這裏交給了王玉。這個敲門的人就是東海。我們沒有開門,停止了任何動作。他來的真不是時侯,我們又在幹那事兒。東海敲門使我記住了無數次交歡中的一次──他敲門的那一次。
我和王玉坐在同一把椅子上(在席子上我們已經膩味了)。實際上是我坐在那把椅子上,而王玉坐在我的身上。我們照例一絲不挂。她是背對我而坐的,正雙手撐着椅面的邊沿用力。我興致勃勃地看着前面的鏡子,以及裏面我們的整個姿態。王玉不然,她是匆匆從廚房裏跑進來的,並沒有留意到我選擇如此姿勢和角度的用意。她褪去裙子就跨坐上來。是東海不合時宜的敲門,將畫面固定住了。我們一動不動,生怕發出一點聲音。這時王玉纔有暇擡頭,看見了正前方的鏡子。
鋁合金邊框內猶如鑲嵌了一副淫穢的圖畫。臥室裏光綫昏暗曖昧,畫面隨即也變得陳舊隱約了。主題轉嚮悠遠的美,因而嚴肅。一時間我們都被那虛幻的價值所迷惑。現實的敲門聲仍在繼續。東海發起狠來,拼命拍打門板。每一次振動後在寂靜中我都會聽見墻皮碎屑沙沙落地的聲音。我想那門是保不住了,東海將破門而入。他將看見我和王玉如兩尊塑像般地定在那裏。我們仍將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不朝他看上一眼,也不作任何解釋。東海肯定會知趣而返的。王玉的想法大約和我一樣,所以她也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我們等待着。
突然,於東海狂暴的敲門聲的間歇,王玉離開了椅子上的我。我以為她要去穿衣服,或者去找東西堵門。但是沒有。她衹是換了個姿勢,又坐了上來。這次,她的臉是朝嚮我的,手也沒有擱在椅子上,而是越過我的脖子將我摟住。她磨了磨屁股,註意讓我進入到她的身體裏去。然後她又一動不動,聽任宰割了。
我該怎樣解釋她的這個舉動呢?我感到的確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我感到踏實和欣慰,也許還受到了些許感動。也許,男女相擁入懷的姿勢本身就使人産生了愛情,何況我們又是這樣地一絲不挂、肌膚相親呢?何況我們一動不動,猶如石像呢?王玉一定是希望東海這樣看見我們。如果他一定要看見的話,就看見我們這樣:連成一體、相擁入懷。她靜靜地將自己的嘴唇移至不遠處我的唇上,如此一來就足夠完美、無懈可擊了。我越過王玉的耳輪再次觀看了鏡子。由於臀部的映入她的裸體更象裸體了,更苗條也更美。她把功能部分隱藏在她和我之間。也許王玉改變姿態的全部原因僅在於不好意思看見它們的實現?
感謝東海,他使我們獲得了一次寶貴的記憶。之後,他就走了,頂着一輪似火的驕陽,真叫人過意不去。我和王玉的雕塑狀態隨之結束。在一番惡性刺激後我們空前地激動,最後完成了必要的那幕。我們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當夕陽西下、涼風乍起之際我騎車帶上王玉,前去拜訪東海。我們為重新來到人間而歡欣鼓舞,並對街景人物充滿了好奇。
我們到了東海傢,註意不表現得過分親熱。我們不想讓東海看出什麽來。他劈頭就問我:“你怎麽沒走?”我解釋了一大通,關於電報錯誤地址什麽的。也許是太多了,聽起來就象一個托辭。我幹脆不說了。老保姆泡茶、讓座,楊真隔着簾子問好。大黃貓也咪嗚叫了一聲。東海並不提中午去演武二村敲門的事。甚至,他也不怎麽答理王玉,光是和我說話,但說得也不怎麽起勁。他的焦慮人人皆知、情有可原,但還是有點不正常。倒好像他而不是我與王玉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或難言之隱似的。當時,我就是這樣感覺的。東海對王玉的態度就象是和她睡過覺,在別人面前又需要有所回避。
東海竟然把我拉進了他的書房,關上門,而讓王玉一個人在客廳裏和老保姆呆着。書房裏熱烘烘的,東海居然破例抽了煙。他對我說:“我們哥們談談女人吧!”沙發的表面發燙,我的屁股衹擔了一點邊。汗水順着我的面頰流下,連眼鏡都戴不住了。我不知道能否抵擋得住東海的訊問。他再一次沒有提中午去我傢敲門的事,神情越發顯得詭秘了。他談到了他的妻子楊真,談到她可怕的不治之癥。他談到今年夏天開始的她的全身潰爛,他怎樣不厭其煩地給揚真換藥,為她請氣功師、四處求醫。如今,她連呼吸都成了睏難,他經過奔走藉來氧氣袋。東海告訴我他已經三個月沒過性生活了。說完眼巴巴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該怎樣安慰我的這位朋友呢?我想,他肯定是造成了錯覺。三個月的時間不算長。在楊真和東海結婚以前,三十年的時間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東海肯定已經忘記了婚前那難熬的日子了。就說楊真吧,如果她現在不是生病而是生孩子呢?那東海不是還得忍着?“那不一樣”,東海反駁我說,“那是能看到希望的。”也許,東海此刻的問題僅僅是絶望。
天氣越來越熱,他們傢裏的蒼蠅也越來越多了。布簾後面楊真在慢慢地腐爛變質,成為異己的東西。老保姆據說已經提出了辭工,除非一條,那就是楊真在三伏天到來以前“去了”,她纔答應留下來。他們都在悄悄地盼望着楊真在醫學上的死亡,好將她擡出這裏。我很同情我的朋友,甚至覺得我和王玉的關係不是對不起朱浩而是無法面對東海,以及楊真。我們的苟且偷歡之事發生的太不是時侯了。
我對東海說:“你誤會啦!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在受苦嗎?你是不是以為就你一個人在受欲火的煎熬,無路可走,而全世界都在狂交濫媾?每到入夜時分你是不是都這樣想?是不是因此就感到委屈、絶望和不公平?你是不是以為左鄰右捨都在幹,唯有你一個人空閑着?你是不是以為我和朱浩這樣離過婚、沒有家庭羈絆的更是呼風喚雨、不亦樂乎?你是否認為就你被排除在這場狂歡之外,因此就更加迫切和沉不住氣了?”
東海反問我:“難道你們現在不是很方便嗎?”
我說:“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每個人都有他的難處。象我們這樣的自由人衹不過在形式上更具有迷惑性,但真正如你所想的又能有幾個?衹不過我們不服軟,為維護自己的形象,在已婚者面前總是揀好聽的說。──也真的能把他們挑逗起來,以為我們如何地了得,如何地隨心所欲和收發自如,如何地供大於求。就象那些出國的人,在同胞面前是决不肯服輸的,無論實際處境怎樣都要讓你覺得他混得不錯。但──”我拉長了聲調,“真實情形又如何呢?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難哪!”
我的一番掏心剖腹感動了東海。他告訴我:他去接王玉的那天火車並沒有晚點。他告訴我他們出了站,他沒有急着把她領回傢(因天色還早)。他們在外面一傢小餐館裏吃了飯,之後還去了德山公園。他們邊走邊說,談得不錯,要不是考慮到給楊真換藥,他們在一起還會多呆一會兒呢。因為楊真,他把她領回來了。東海突然抱怨起我來:“那天你怎麽就突然把她帶走了?”我說:“那不是很自然的事嗎?楊真病成這樣,你傢肯定不好住,不方便。我就一個人,一個大中套。”
東海說:“那也不必那麽匆忙啊?”
“匆忙嗎?”我陪笑道。“吃完飯,我們還在桌邊坐了一會兒,我還抽了一支煙。”
“你應該和我商量的。”
“我主要看你有點不高興,又很忙,所以想:還是先走算了。”
“我不高興是因為我知道你得把她領走。你把他領走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反對。”
“原來如此。”
“我們談得不錯,吃了飯,還在山上逛了一圈。要不是楊真的病,要不是那天你急着把她領走……”
“那又能怎麽樣?”
“我覺得我們相互都有感覺。”
這時,我說了一句很虛偽的話:“王玉可是朱浩的女朋友喔!”
“那我不管,讓王玉選擇嘛!”
“這樣道德嗎?”
“有什麽不道德?反正朱浩的女人多,他不會在乎的。”
“是啊,他不應該在乎。”
朱浩的問題解决後東海開始和我討價還價。
“我想請她吃飯。”
“我們不是來了嗎?”
“不是在我這裏,也不包括你。我想單獨請一次王玉。”
“行啊。”──除此之外我還能怎麽說?
“你同意嗎?”
“你應該去問王玉本人。”
“我是要去問她的。你說我有希望嗎?”
“你去問王玉。”
“我能藉你的房子用嗎?”
“那當然。”
“你沒有和她睡過吧?”
“怎麽會哪!”──密談到此結束。我們開門出去。我在想:我們今天是來對了,至少讓東海見到了王玉,這對鬆馳他的神經是大有好處的。我告訴東海王玉會跳舞,當即就示意王玉跳一段給東海看。王玉踢腿送胯的同時,東海也在一旁試探着扭動。他的確比上次高興了許多。要是他看見王玉光着屁股的舞姿還不知道會怎樣哪。臨走,我對東海說:“哪天去我們那兒吃飯。王玉在,我那兒也開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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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上海人民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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