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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案 》 宋元学案 》
第050卷 卷五十 南轩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黄宗羲 Huang Zongxi
南轩学案 (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修定)
南轩学案表
张栻 (从子)庶(子)圯
(紫岩子。 )(附师孙松寿。)
(五峰、刘氏、王 (从子)忠恕(从子)洽
氏门人。)
(龟山、和靖、谯张唐
氏、武夷、得全(张氏续传。)
再传。)
(二程、元城、子 胡大时
文三传。)彭龟年
(安定、泰山、濂 吴猎
溪、涑水、百源游九言
四传。)
游九功(并为《岳麓诸儒学案》。)
宇文绍节
陈
杨知章
李修己
张仕佺
范仲黼
范子长
范子该
宋德之(并为《二江诸儒学案》。)
曾集(别见《廌山学案》。)
陈孔硕
袭盖卿
吴必大
王遇
吕胜己(并见《沧洲诸儒学案》。)
舒璘(别为《广平定川学案》。)
曾梦泉
詹阜民(并见《槐堂诸儒学案》。)
詹仪之(别见《丽泽诸儒学案》。)
(又二十八人并见《岳麓诸儒学案》。)
(私淑)赵昱
虞刚简(别见《二江诸儒学案》。)
程遇孙
薛绂
邓谏从
张方(并见《二江诸儒学案》。)
魏了翁(别为《鹤山学案》。)
李大有(别见《东莱学案》。)
木天骏
(张学续传。)
方敏中
(张学之余。)
朱熹(别为《晦翁学案》。)
吕祖谦(别为《东莱学案》。)
赵汝愚(别见《玉山学案》。)
潘畤(别见《元城学案》。)
吴松年(别见《周许诸儒学案》。)
张杰(别见《玉山学案》。)
(并南轩讲友。)
陈傅良(别为《止斋学案》。)
胡大本(别见《五峰学案》。)
张寓(附见《岳麓诸儒学案》。)
吕陟
(并南轩学侣。)
赵不息(别见《晦翁学案》。)
刘靖之
刘清之(并为《清江学案》。)
丘(别为《丘刘诸儒学案》。)
(并南轩同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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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轩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南轩似明道,晦翁似伊川。向使南轩得永其年,所造更不知如何也。北溪诸子必欲谓南轩从晦翁转手,是犹谓横渠之学于程氏者。欲尊其师,而反诬之,斯之谓矣。述《南轩学案》。(梓材案:是卷《南轩文集》,盖谢山所补,其余则洲原本也。)
◆五峰门人(杨、胡再传。)
宣公张南轩先生栻
张栻,字敬夫,一字乐斋,号南轩,广汉人,迁于衡阳。父浚,故丞相魏国公,谥忠献。先生颖悟夙成。少长,从五峰胡先生问程氏学。五峰一见,知其大器,即以所闻孔门论仁亲切之指告之。先生退而思,若有得也。五峰曰「圣门有人,吾道幸矣!」先生益自奋励,以古圣贤自期,作《希颜录》以见志。以荫补承务郎。绍兴间,忠献出督,奏先生充机宜。以军事入见,上异之,除直秘阁。丁父忧。服阕,长沙、郴、桂帅守刘公珙荐于朝,除知抚州,改知严州。奏言:「先王所以建事立功无不如志者,以胸中之诚有以感格天人之心而与之无间也。今规画虽劳,事功不立,陛下诚深察之,亦有私意之发以害吾之诚者乎﹖」明年,召为吏部郎,兼侍讲。时相方谓敌势衰弱可图,先生奏言时犹未可,上为叹息褒谕。其后因赐对,反复前说,帝益嘉叹,面谕「当以卿为讲官,冀时得晤语也。」会史正志为发运使,名为均输,实尽夺州县财赋,远近骚然,士大夫争言其害,先生亦以为言,上阅其实,即诏罢之。除左司员外郎,仍兼侍讲。讲《诗葛覃》,进说:「治生于敬畏,乱起于骄淫。使为国者每念稼穑之劳,而其后妃不忘织纴之事,则心不存者寡矣。」因上陈祖宗自家刑国之懿,下斥今日兴利扰民之害。帝叹曰:「此王安石所谓『人言不足恤』者所以为误国也。」知合门事张说除签书枢密院事,先生夜草疏极谏其不可。旦诣朝堂,责宰相虞公允文曰:「宦官执政,自京、黼始。近习执政,自相公始。」先生奏再上,命遂寝。然宰相实阴附张说,明年,出先生知袁州。先生在朝未期岁,而召对至六七,所言皆修身务学,畏天恤民,抑侥幸,屏谗谀,于是宰相惮之,近习尤不说。退出家居累年,孝宗念之,诏除旧职,知靖江府,经略安抚广南西路。治闻,诏特进秩,直宝文阁。寻除秘阁修撰、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改知江陵府,安抚本路。尝与朱子书曰:「郭杲问此间得毋为守备乎,缓急有堡寨否。某应以此间出门即平原,走襄阳仅六百里,所恃者襄、汉立得定,折冲捍蔽耳。太尉当力任此事,要兵要粮,此当往助。若教贼入肝脾里,人心瓦碎,何守备为。向来刘信叔、张安国皆有缓急移保江北之论,乃大谬也。贼到此地,何以为国守臣,但当握节而死。渠为悚然。然某所恃者,有此二万义勇,所可整顿,缓急有隐然之势。今专务固结其心,爱养其力,庶几一旦可共生死。」(云濠案:与朱子书一节,谢山稿从南轩集中摘录,标识「此节当移载传内」,今为补入。)湖北故多盗,先生首劾大吏之纵贼者,捕斩奸民之舍贼者,令其党得相捕告以除罪,群盗皆遁去。会信阳守刘大辨怙势希赏,先生劾请论罪,不报,即以不得其职求去,诏以右文殿修撰提举武夷山冲佑观。病革,犹手疏劝上亲君子,远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恶公天下之理。先生有公辅之望,卒年四十八,世咸惜之。先生为人坦荡明白,表里洞然,诣理既精,信道以笃。其乐于闻道而勇于徙义,则又奋励明决,无毫发滞吝意。故其德日新,业日广,而所以见于论说行事之间者,上下信之,至于如此。着有《论语》、《孟子》、《诗》、《书》、《太极图说》,《经世编年》等书。嘉泰中,赐谥宣。景定初,从祀孔子庙庭。(修。)
宗羲案:湖南一派,在当时为最盛,然大端发露,无从容不迫气象。自南轩出,而与考亭相讲究,去短集长,其言语之过者裁之归于平正。「有子,考咎」,其南轩之谓与!
南轩答问
来书所谓思虑纷扰之患,此最是合理会处。其要,莫若主一。《遗书》论此处甚多,须反复玩味。据目下底意思用功,辟如汲井,渐汲渐清。如所谓「未应事时,此事先在,既应之后,此事尚存」,正缘主一工夫未到之故。须思此事时只思此事,做此事时只做此事,莫教别底交互出来,久久自别。看时似乎浅近,做时极难。某前作《主一箴》,为一相识所刊,其间亦有此意。
居敬有力,则其所穷者益精;穷理浸明,则其所居者亦有地。所谓持敬,乃是切要工夫,然要将个敬治心,则不可。盖主一之谓敬,敬是敬此者也。若谓敬为一物,将一物治一物,非惟无益,而反有害,乃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正之,卒为助长之病。如左右所谓「窘于应事,无舒缓意」,无怪其然也。故欲从事于敬,惟当常存主一之意。此难以言尽,实下工夫,涵泳勿舍,久久自觉深长而无穷也。
所谕「收敛则失于拘迫,从容则失于悠缓」此学者之通患。于是二者之间,必有事焉,其惟敬乎!拘迫则非敬也,悠缓则非敬也。但当常存乎此,本原深厚,则发见必多,而发见之际察之则必精矣。若谓先识所谓一者而后可以用力,则用力未笃,所谓一者,只是想象,何由意味深长乎!
论及迩来工夫,足见不辍。但所谓二病,若曰「荒忽因循则非游泳之处」,若曰「蹙迫寡味则非矫揉之方」,此正当深思,于主一上进步也。要是常切省励,使凝敛清肃时多,则当渐有向进,不可求一切近功也。
叶六桐曰:主一从敬字用功始。敬久则诚,而一在是矣。
问:「近有人疑『但能存心,则自无不敬』,乃以动容貌、整思虑为言,却似从外面做起,不由中出,不若直言『存其心』之为约也。」曰:「程子教人居敬,必以动容貌、整思虑为先。盖动容貌、整思虑,则其心一以敬也。今但欲存心,而以此为外,既不如此用功,则心亦乌得而存﹖其所谓存者,不过强制其思虑,非敬之理矣。此其未知内外之本一故也。今有人容貌不庄,而曰吾心则存。不知其所谓不庄者,是果何所存乎﹖推此可见矣。」
所谕「虽间有平帖安静之时,意思清明,四体和畅,念虑不作,觉无所把摸,接物遇事则涣散矣」,此盖未能持敬之故。所谓「平帖安静」者,亦是暂时血气休息耳。且既曰「觉无所把摸」,安得谓安静乎﹖敬有主宰,涵养渐熟,则遇事接物,此意岂容遽涣散乎﹖主一之义,且深体之!
所论居敬「虽收敛此心,乃觉昏昏不活,而懈意渐生」。夫敬则惺惺,而乃觉昏昏,是非敬也。惟深自警励,以进主一之功,幸甚!
嗟乎!自圣学不明,语道者不夫大全,卑则割裂而无统,高则汗漫而不精,是以性命之说不参乎事物之际,而经世之务近出乎私意小智之为,岂不深可叹哉!惟周子生乎千有余年之后,超然独得《大易》之传。所谓《太极图》,乃其纲领也。推明动静之一源,以见生化之不穷,天命流行之体无乎不在,文理密察,本末该贯,非阐微极幽,莫能识其指归也。然而学者若之何而可进于是哉﹖亦曰敬而已矣。诚能起居食息,主一而不舍,则其德性之知必有卓然不可掩于体察之际者,而后先生之蕴可得而穷,太极可得而识矣。
格,至也:格物者,至极其理也。此正学者下工夫处。吕舍人之说虽美,乃是物格知至以后事,学者未应躐等及此也。虽然,格物有道,其惟敬乎。是以古人之教,有小学,有大学,自洒埽应对而上,使之循循而理,而所谓格物致知者,可以由是而施焉。故格物者,乃大学之要也。
问:「孟子曰『可欲之谓善』,伊川谓与『元者善之长』同理,又曰:『干,圣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属焉。』刚仲尝谓孟子言可欲,非私欲之欲也,自性之动而有所之焉者耳,于可不可之间甚难择。姑以近者言之。如饮食男女,人之所大欲,人孰不欲富贵,亦皆天理自然。循其可者而有所之,如饥而食,渴而饮,以礼则得妻,以其道而得富贵之类,则天理也。过是而恣行妄动,则非天理矣。故《书》曰『敬修其可愿』,孟子又曰『无欲其所不欲』是也。『干,圣人之分』,岂谓圣人之动皆循天理而然与﹖元者,天德也。孟子所谓善,岂指天理而言与﹖横渠又曰『明善必明于未可欲之际』,『未可欲』,谓大本未发者否﹖见于可欲,则性之苗裔已发见者;未可欲,则大本全体浑然,不容一毫之伪。明之之功,何自而先﹖莫亦当先从于可不可之际审择而固执之否﹖愚见如此,心中亦未安。恐伊川引干元处,别有深意。」曰:「人具天地之心,所谓元者也。由是而发见,莫非可欲之善也。其不由是而发,则为血气所动,而非其可矣。圣人者,是心纯全,浑然天理,『干知大始』之体也,故曰『干,圣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属焉』。在贤者,则由积习以复其初,『坤作成物』之用也,故曰『坤,学者之事也,有诸己之信属焉』。今欲用功,宜莫若养其源。先于敬用功之久,人欲寖除,则所谓可者,益可得而存矣。若不养其源,徒欲于发见之际辨择其可不可,则恐纷扰而无日新之功也。」
元晦谓略于省察。向来某与渠书,亦尝论此矣,后便录呈。如三省、四勿,皆持养、省察之功兼焉。大要持养是本,省察所以成其持养之功者也。
百家谨案:子刘子曰:「省察正涵养之得力吃紧处。」
垂谕忿怒之病,气习偏私处,正当深致其力。《损》「惩忿窒欲」,「惩」之为言,须思其所以然而惩艾之。先觉谓惟思为能窒欲,某谓惩忿亦然。若谓「正当发时,最好看吾本心」,此却有病。本心须是平日涵泳,庶几私意渐可消磨。若当其发时,如明道先生所谓「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则可;若直待此时看吾本心,则天理人欲不相参,恐无力也。更幸思之!
姜定庵曰:正当发时,亦能觉着本心,毕竟人欲居胜。此处惟用惩窒之力,方能挽回。终不若平日涵泳,不使私意相参之为得也。
问:「『君子时中』,朱编修云:『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以取中也。』龟年窃谓,君子精义,故能时中。谓之时中者,以其全得此理,故无时不中,非谓就时上处中也。今曰『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以处中』,心窃疑焉。」曰:「『随时以取中』,非元晦语,乃先觉之意也。此意甚精。盖中字作统体看,是浑然一理也。若散在事物上看,事事物物各有正理存焉,君子处之,权其所宜,悉得其理,乃随时以取中也。然元晦云『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以取中』,语却有病。不若云:『所贵于君子之中庸者,以君子能随时以处中也。』」
问:「明道先生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变化,草木蕃」,不其恕乎!』伊川先生曰:『「干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侯子曰:『伊川说得尤有功。天授万物之谓命。春生之,冬藏之,岁岁如是,天未尝一岁误万物也,可谓忠矣。万物洪纤高下短长,各得其欲,可谓恕矣。』九思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一元之气运行无息,所谓『天行健』者也。以其行健无息,故能生生万物而各禀此善意,故曰恕。其在人体之,则曰『干干』。诚意无毫发间断,则发见于外,斯能以己推之。以心之所本既善,则应人接物皆如其心,可谓茹矣。观明道谓『草木蕃』,于伊川言『各正性命』,不见有差殊。其在万物,得其所以蕃生,便是正性命。不知侯子何以分轻重﹖兼谓『维天之命』为天授万物者,恐此天命只是天理。伊川所谓『在天为命』,不必须是授之万物,方可言命。故又谓春生冬藏,岁岁如是,未尝误万物为忠,恐此亦只是恕,盖已发者也。九思所言忠恕与天命,大意是否,及所疑侯先生之言,并乞详教。」曰:「明道之言,意固完具,但伊川所举『各正性命』之语为更有功。忠,体也;恕,用也。体立,而用未尝不存乎其中;用之所形,体亦无乎不具也。以此意玩味,则见伊川之言尤有功处。侯师圣所说忠字,恐未为得二先生之意。天命且于理上推原,未可只去一元之气上看。」
问:「明道所云『志动气者什九,气动志者什一』,所谓气动志者,非独趋蹶,药也酒也,亦是也。若只以药酒与趋蹶言之,谓之少可也。明道又云:『气专在喜怒上,岂不动志。』夫人为私欲所胜,喜怒不公,以移夺其志者,多矣。而谓『气动志者什一』,此则未谕。」曰:「所以喜怒,亦志动气也。但因喜怒之气而志益不能自宁,是气复动志也。盖常人志动气而气复动志,无穷已耳。然自始动而言,只可谓志之动气也。惟趋蹶与药也酒也,则是气先之也。」
问:「明道先生论『持其志』曰:『只这个也是私,然学者不恁地不得。』九思思之,谓人之志,不能持之,使常自觉其所在,往往遇事则为气所使,颠倒失次而不能制,与不自知其所以然者,皆志不定故也。使其志常定于内,昭然不乱,必不至遇事而失措矣。故志不可不持。持之久而熟,则必能自然。以心验之,未见其为私。明道谓『只这个也是私』,其意如何﹖」曰:「纔涉人为,便是私。有个持守字,便是人为。然学者从此用功,由诚之进于诚,杀有节次。」
「或问伊川先生『必有事焉』当用敬否,曰:『敬只是涵养一事,必有事焉须当集义。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九思思之,若能敬,则能择义而行。伊川谓知敬而不知集义为『都无事』,不晓其旨。又『集义所生』,义生于心,不知如何集﹖」曰:「居敬、集义,工夫并进,相须而相成也。若只要能敬,不知集义,则所谓敬者,亦块然无所能为而已,乌得心体周流哉﹖集,义训积。事事物物莫不有义,而着乎人心,正要一事一件上集。」
洲《孟子师说》曰:集义者,应事接物,无非心体之流行。心不可见,见之于事。行所无事,则即事即义也。心之集于事者,是乃集于义矣。有源之水,有本之木,其气生生而不穷。义袭者,高下散殊,一物有一义,模仿象以求之,正朱子所谓「欲事事皆合于义」也。袭裘之袭,羊质虎皮,不相黏合。事事合义,一事不合则伎俩全露,周章无措矣。告子外义之病如此。朱子言其「冥然无觉,悍然不顾」,此则世俗顽冥之徒,孟子亦何庸与之辩哉!
问:「心无内外。而有内外,是私心也,非天理也。故爱吾亲,而人之亲亦所当爱;敬吾长,而人之长亦所当敬。今吾有亲则爱焉,而人之亲不爱,吾有长则敬焉,而人之长不敬,是心有两也,是二本也。且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而二本可乎﹖」曰:「此紧要处,不可毫厘差。盖爱敬之心由一本,而施有差等,此仁义之道所以未尝离也。《易》所谓『称物平施』,称物之轻重,而吾施无不平焉,此吾儒所谓『理一而分殊』也。若墨氏爱无差等,即是二本。伊川先生《答杨龟山论西铭书》,当熟玩味!」
问:「奔逸绝尘存乎思﹖」曰:「如此等语,皆涉于浮夸,不稳帖。夫思者,沈潜缜密,优游涵泳,以深造自得者也。今曰『奔逸绝尘』,则有臆度采取之意,无乃流入于异端『一闻便悟,一超直入』之弊乎﹖非圣门思睿作圣之功也。推此类察之!」
问:「吾心纯乎天理,则身在《六经》中。饥而食,渴而饮,天理也。昼而作,夜而息,天理也。自是而上,秋毫加焉,即为人欲矣。人欲萌,而《六经》违矣。」曰:「此意虽好,然饥食渴饮,异教中亦有拈出此意者,而其与吾儒异者何哉﹖此又不可不深察也。孟子即常拈出爱亲敬长之端,最为亲切。于此体认,便不差也。」
所谓一阴一阳之道,凡人所行,何尝须臾离此。此则固然。然在学者未应如此说。要当知其所以不离也,此则正要用工夫,主敬穷理是已。如饥食渴饮,昼作夜息,固是义,然学者要识其真。孟子只去事亲从兄上指示,最的当。释氏只为认扬眉瞬目、运水搬柴为知义,而不分人欲、天理于毫厘之间。此不可不知也。
「克己复礼」之说,所谓礼者,天之理也,以其有序而不可过,故谓之礼。凡非天理,皆己私也。己私克则天理存,仁其在是矣。然克己有道,要当审察其私,事事克之。今但当指吾心之所愧者必其私,而其所无负者必夫礼。苟工夫未到,而但认己意为则,且将以私为非私,而谓非礼为礼,不亦误乎!又如「格物」之说,格之为言至也。理不遗乎物,至极其理,所以致其知也。今乃云「物格则纯乎我」,是欲格去乎物,而己独立,此非异端之见而何!且物果可格乎﹖如其说,是反镜而索照也。
所谕尚多驳杂,如云「知无后先」,此乃是释氏之意,甚有病。知有浅深。致知在格物,格字杀有工夫。又云「傥下学而不加上达之功」,此尤甚谬。上达不可言加功。圣人教人以下学之事,下学工夫浸密,则所谓上达者愈深。非下学之外,又别有上达之功也。致知、力行,皆是下学。此其意味深远而无穷,非惊怪恍惚者比也。学者且当务守。守非拘迫之谓,不走作也。守得定,则天理浸明。若强欲骤开拓,则将穷大而失其居,无地以崇德矣。惟收拾豪气,毋忽卑近,深厚缜密,以进居敬穷理之功,则所望也。
问:「为佛学者言:『人当常存此心,令日用之间,眼前常见光烁烁地』。此与吾学所谓『操则存』者有异同否﹖」曰:「某详佛学所谓,与吾学之云存,字虽同,其所为存者固有公私之异矣。吾学操 则存者,收其放而已矣。收其放,则公理存,故于所当思而未尝不思也,所当为而未尝不为也,莫非心之所存故也。佛学之所谓存心者,则欲其无所为而已矣。故于所当有而不知有也,于所当思而不之思也,独凭借其无所为者以为宗,日用间将做作用。其云『令日用之间,眼前常见光烁烁地』,是弄此为作用也。目前一切,以为幻妄,物则尽废,自利自私,此其不知天故也。」
问:「程子云:『视、听、思、虑、动、作,皆天也。但其中要识真与妄耳。』伯逢疑云:『既是天,安得妄。』某以为此六者,人生皆备,故知均禀于天。但顺其理则是真,违其理则是妄,即人为之私耳。如此言之,知不谬否﹖」曰:「有物必有则,此天也。若非其则,则是人为乱之,妄而已矣。只如释氏扬眉瞬目,自以为运用之妙,而不知其为妄而非真也。此毫厘之间,正要辨别得。如伯逢,病正在此耳。所答语,大意已得之。」
天命之全体,流行无间,贯乎古今,通乎万物者也。众人自昧之,而是理也何尝有间断。圣人尽之,而亦非有所增益也。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立则俱立,达则俱达。盖公天下之理,非有我之得私,此仁之道所以为大,而命之理所以为微。若释氏之见,则以为万化皆吾心所造,皆自吾心生者,是昧夫太极本然之全体,而反为自利自私,天命不流通也,故其所谓心者,是亦人心而已,而非识道心者也,知言所谓自天命,固为己私,盖谓是也。
问:「不可息者,非仁之谓与﹖」曰:「仁,固不息,只以不息说仁,未尽,程子曰:『仁道难名,惟公近之』,不可便以公为仁,须于此深体之。」
问:「太极」。「太极不动,不动则不见,其所以为仁心,则与物接矣﹗与物接则自心应之矣﹗此古人所以直指心要曰『仁,人心也』」曰:「未与物接时,仁如之何﹖」
问:「心有所觉谓之仁。」「此谢先生救拔千年余陷溺固滞之病,岂可轻议哉云云,夫知者,知此者也,觉者,觉此者也,果能明理居敨,无时不觉,视听言动,莫非此理之流行,而大公之理在我矣﹗尚何躁愤险薄之有。」曰:「元晦前日之言,固有过当,然知觉终不可以训仁,如所谓知者知此者也,觉者觉此者也,此言是也,然所谓此者,乃仁也。知觉是知觉,此又岂可遂以知觉为此哉﹗」
问:「以爱名仁者,指其施用之也,以觉言仁者,明其发见之端也。」曰:「爱固不可以言仁,然体夫所以爱者,则固求仁之要也,孔子答樊迟之问以爱人之意。」
问:「观其过斯知仁矣﹖」「旧观所作讷斋韦斋记,与近日所言殊异,得非因朱丈别以一心观,又别以一心知,顷刻之问,有此二用为急迫,不成道理,遂变其说乎﹖某尝反复綢绎此事,正如悬镜当空,万象森罗,一时毕照,何急迫之有﹖必以观人之过为知仁,则观小人之过于薄,何处得仁来﹖又如观君子之过于厚,则如鬻拳之以兵谏,岂非过于忠乎﹖唐人之剔股,岂非过于孝乎﹖阳城兄弟之不娶,岂非过于友悌乎﹖此类不可胜数,揆之圣人之中道,无取焉耳﹗仁安在哉,若谓因观他人之过,而默知仁之所以为仁,则曷若返之为愈乎﹗奭于先生旧说,似未能遽舍,更望详教。」曰:「后来玩伊川先生之说,乃见前说甚有病,来说大似释氏,讲学不可潦草。盖过须是子细玩味,方见圣人当时立言意思也,过于厚者,谓之仁则不可,然心之不远者可知,比夫过于薄,甚至于为忮、为忍者,其相去不亦远乎﹖请用此意体认,乃见仁之所以为仁之义,不至渺茫恍惚矣﹗」
黎洲答姜定庵问观过知仁,曰:「党偏也,无偏无党,王道荡荡,人之气质,刚柔狂狷,各有所偏,而过亦从之而生,过则不仁,识得过底是己私,便识得不过底是仁,如工夫有间断,知间断便是续,故观过斯知仁,此南轩韦斋记意如此,晦翁以为一部论语,何尝只说知仁,便须有下手处殊不知不知仁,亦无从有下手处,果视其所知者,悬空测度,只在影响一边,便是禅门路径,若观过知仁,消融气质,正下手之法,明道之识仁,独非知乎﹖」
垂谕仁之说,若只做周流无滞碍气象,看了却只是想象,又云其所以然者,乃仁也,不知其所以然者,果何与﹖愿只于日用间因其发见曲裔而深察默求之,勿舍弃,当的然见其枢机之所由发也。
问:「平居以利物为心,然后此道广﹖」曰:「若日常以利物为心,是外之也,日公天下万物而不私其己焉,则可矣。」
问:「人者,天地之心,经以礼论,而五峰以论仁者,自其体言之为礼,日其用言之为仁。」曰:「仁其体也,以其有节而不可过,故谓之礼,礼运人者天地之心之言,其论礼,本仁而言之也。」
问:「子文文子之事,圣人以清忠目,就此事而言,只可谓之清忠,此洙泗言仁之所极是也,然遗书有谓圣人为之,亦只是清忠,兹又不能无疑,夫圣人无一事之非仁,而乃云尔何也﹖又况程子于博施济众之下,乃云今人或一事是仁,亦可谓之仁,至于尽仁道,亦谓之仁,此通上下言之也,则又与清忠之说不同,请问之。」曰:「遗书之意,大要以为此事只得谓之清忠,然在二子为之,曰忠曰清而止矣,仁则未知也,在圣人事,或有类此者,以其事言,亦只得谓之清忠,然而所以然者,则亦不妨其为仁也,如伯夷之事,虽以清目之,亦何害其为仁乎﹖看先觉话,切忌执杀,不知如何﹖」
不睹不闻者,指此心之所存,非耳目之所见闻也,目所不睹,可谓隐矣,耳所不闻,可谓微矣,然莫见莫显者,以善恶之几,一毫萌焉,即吾心之灵,有不可自欺而不可以掩者,此其所以为见,显之至者,以吾之灵,独知之而人所不与,故言独,此君子之所致严者,盖操之之要也,今以不睹不闻为方寸之地,隐为善恶之几,而又以独为,合是二者,以吾之所见乎此言之不支离否﹖
或问伊川曰:「心出入无时,如何﹖」曰:「心本无出入,孟子只据操舍言之。」又问:「人有逐物,是心逐之否﹖」曰:「心则无出入矣,逐物是欲,九思谓性之在人,可以言不动心,若性之已发已行,安有无出入,今人对镜,则心驰焉,是出矣,不必言邪恶之事,只大凡遇一事而心逐之,便是出,及定而入其舍,是入矣。然孟子固已明言其出入为心矣,而伊川谓心无出入,不知逐日之间,有出入者,是果何物,吊有一谓在人为性,则不可言出入,谓主于身为心,凡能主之则在内,不主之则外驰,是亦出入之意,不知心之于性,相去如何﹖思虑之于心,相去又如何﹖」曰:「心本无出入,言心体本如此,谓有出入者,不识心者也,孟子之言,特因操舍而言出入也,盖操之在此,谓之入可也,舍则亡矣,谓之出可也,而心体则实无出入也,此须深自体认,固未可以语言尽之尔,程子曰,心本无出入,以守而言。又曰,心则无出入矣,逐物是欲。盖操之便在此,舍之则不见,因操舍,故出入之云耳,若论人之逐物,盖因其舍亡,故诱于物而欲随之,欲虽萌于心,然其逐物而出,则是欲耳,不可谓心也,至于是心之存,物来心应,理在于,此又岂得谓之出乎﹖」
乐记人生而静一章,曰静曰性之欲,又曰人欲静者,性之本然也,然性不能不动,感于物则动矣。此亦未见其不善,故曰性之欲,是性之不能不动者然也,然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流为不善矣,此岂其性之理哉,一己之私而已,于是而有人欲之称,对天理而言,则可见公私之分矣,譬诸水泓然而澄者,其本然也,其水不能不流也,流亦其性也,至于因其流激,汨于泥沙,则其浊也,岂其性哉﹗
未发已发,体用自殊,不可溟涬无别,要须精晰体用分明,方见贯通一源处,有生之后,岂无未发之时,正要深体之,若谓有生之后,皆是已发,是昧夫性之所存也,伊川先生语录所论,幸精思之。
问:「自诚意至平天下,条析甚明,而独于格物致知无说,朱编修以关文是也,然龟年尝以为自平天下溯而求之,其极至于物格知至,顺而达之,其极至于国治天下平,其间虽节目繁伙,而其道甚要。所谓要道,盖不过格物致知而已耳,然圣人自诚意而下,又各疏其说焉,非谓格物致知之外,又别有所谓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此盖圣人深指人以格物致知者然也,故圣人于齐家之条,引书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此格物致知之最近者也,不识是否﹖」曰:「自诚意、正心以至平天下,固无非格物致知事也,然疑致知格物一段解说,自须有阙文。」(补。)
读书欲自博而趋约,此固前人规模,其序固当尔,但旁观博取之时,须常趋约之庶不至溺心,又博与杂相似而不同,不可不察也。(《南轩文集》补。)
天地其父母乎﹖父母其天地乎﹖不以事天之道事亲者,不得为孝子,不以事亲之道事天者,不得为仁人,全而生之,全而归之,事亲之道,所以事天。《洁白堂记》
汉儒之言曰:「明于天地之性者,不可惑以神怪,知万物之情者,不可罔以非类,斯言必有所授,非汉儒所能言。(《黄鹤楼记》。)
时习之功,有断绝者,心过有以害之也。心过尤难防,一萌于中,虽非视聪所及,而吾时习之功,已断绝矣﹗察之缓则滋长矣,惟人每以为微而忽焉,而一2此岂可仗之熟也哉﹗今日一念之差,而不痛以自改,则明日兹念重在矣,而熟,时习之功消矣﹗不两立也,是以君子惧焉,萌于中则觉,觉则痛惩而绝之,如分桐叶然,不可复续,如此则过境自疏,时习之功专。(《名轩室记》。)
为人者,无适而非利,为己者无适而非义。曰,利虽己之事,亦为人也。曰,义则施诸人者,亦莫非为己也,王者以义,伯者以利。(《孟子讲义序》。)
人欲扬其先之美,未若行其身无负之为先也。(《赵氏行实序》。)
事无大小美恶,流而不返,皆足以丧志。(《南岳唱酬序》。)
所谓致知者,本之六经,以发其蕴,泛观千载,以极其变,即事即物,身亲格之,超然会夫大宗。(《送张荆州序》梓材谨案东莱遗集,与张荆州书,及言张荆州教人皆南轩,此张荆州则别一人也。。)
为仁莫要乎克己。(《仁说》。)
学之用极天地,而其端不远乎视听食之间,识其端,则大体可求;明其体,则妙用可充。(《与刘共甫》。)
晚辈假先儒之论以济私,诚如所忧,胡文定盖尝论此,今日为甚,使人言学之难,非是不告语之,正恐窃闻一言半句,反害事耳。
学者徇名忘实,此真可忧,但因此遂谓理学之不可讲,大似惩噎废食,是因盗儒为害者,而遂儒之不可为,可乎﹖(以上《寄周子充》。)
天理之微为难存,气习之偏为难矫,如射者在此有秋毫之未尽,则在彼有尺寻之差。(《答薛士龙》。)
来者多云会聚之间,酒酣气张,悲歌慷慨,此等恐皆平时血气之习,未能消磨,不可作小病看,人心易偏,气习难化,君子多因好事上不觉乘快偏了。
所谓观书,当虚心平气,以徐观义理之所在,如其可取,虽庸人之言,有所不废,如其可疑,虽或传圣贤之言,亦须更加审择,斯言诚是,然虚心平气,岂独观书当然,某既已承命,因敢复以为献也。
君臣之际,须要自尽,积其诚意,庶几感通,其间丝毫未尽,恶能自动。
二竖虽补外,若上心中非是见得近习决不可迩,道理分明,则病很犹在,二竖去后,二竖复生,不然,又恐其复出为恶,若得见识者,乘此时进沃心妙论,拔根塞源,庶有瘳乎﹖
近世议论,真所谓吁其身则以枉寻直尺为可以济事,谋人国则以忘亲苟免为合于时变,世所号为贤者,正堕在此中,此风方炽,正道湮微,率兽食人,甚可愧也,吾曹当相与明圣学,庶几有正人心,承三圣事业。近事使人忧心,不遑假寐,伏思吾君勤俭之德,天必将相之,有所开悟,恨臣下不能信以发志。
正论极微,假借为此,论未尝了然于义理之所在,而徒邅回于利害之末途,自顾藐然之身,其将何以障此波澜,然苟留一日,不敢不勉。
今日大患,是不悦儒学,争驰乎功利之末,而以先王严恭寅畏事天保民之心为迂阔钝之说,上聪明所恨无人朝夕讲道至理,以开广圣心。
念学力未到,诚意不能动人,只合退归,勉其在我,然窃念吾君聪明勤劳,不忍只如此舍去,当更竭尽反复剖判,庶几万一,言至此,不觉酸鼻。
仲冬以后,三得对,区区之诚,不敢不自竭,上聪明,反复开陈,每荷领纳,私心犹有庶几乎万一之望,讲筵开在后月,自此或更得从容以尽底蕴,惟是孤愈甚,侧目如林,此则非所计也。
某日被命出守,自惟备数朝,列荷吾君知遇,迄无所补报,学力不充,无以信于上下,归当温绎旧学,益思勉励,他皆无足言,惟是吾君聪明,使人眷眷不忍置。
日间觉向来语言多所未安,尤不敢轻易立辞,中庸末章自衣绵尚絅而下,反复引诗,明慎独始终之道,朝夕从事于此,而未之有进也。
近来读书,颇觉平易中意味,向来多言,徒尔为赘,欲下手痛加删正,以官守事夺,不敢草草。
论语日夕玩味,觉得消磨病痛,变移气质,须是潜心此书,久久愈见其味。
议论往往堕一偏,孟浪者即要功生事,委废者一切放倒,为害则均。
年来务欲收敛于本原处下功,觉得应事接物差帖帖地,但气习露见处,未免有之,一向鞭辟,不敢少放过。
所谓若稍作意主张,便为旧说所蔽,岂独说书为然,理道本平铺放着,只被人起意自碍。
英州数日前得书,颇似悔前非,有欲闲中读书之意,又恐为释氏乘此时引将去。
古人居是邦即葬是邦盖无处无可葬之地近世风俗,深泥阴阳家之说,君子固不尔,但恐闻风失实,流弊或滋。(以上《与朱元晦》。)
存养省察之功,固当并进,然存养是本觉,向来工夫不进,盖存养处不深厚,故省察少力。
好事上一毫才过,便是私意,如要救正此人,尽吾诚意,以告之,从与不从,固不可必,若必欲救正,便有偏推此可见。
自归半岁,省过矫偏,但觉平日以为细故粗者,乃是深失销磨,虽庶几兢兢焉,惟恐乘间窃发。
向来每见衣冠不整,举止或草草,此恐亦不可作小病看,古人衣冠容止间,不是要作意矜持,只是循他天则,合如是为,寻常因循怠弛,故须着勉强自恃,外之不肃,而谓能敬于内,可乎﹖此恐高明所自知,但不可以为小病耳﹗
今世学者,慕高远而忽近之病为多,此间有肯来讲论者,今殊不敢泛告,想渠辈听某以前说话,觉有滋味,今却钝闷,若信得及,始可与讲习也。
以不当忧责为幸,近世士君子堕在此病为多,此意殊不厚,惟先自隔绝,无所感通,存心既尔,一旦临事,岂复更有力,详味考盘之诗,与夫志在君也之辞,使人三叹。
鲁论教人以诗为先,盖兴起情性,使人笃于人伦之际,学者须是先教存忠厚之心。
平日颇恃嗜欲少,故饮食起居多不戒,此亦是自轻,观乡党中圣人卫生之严,岂是自私,盖理合如是,寻常忽略,亦是豪气中病痛。
相识问有好为调护审细之论,退而察之,其实畏怯,名曰忧国,只是为身,盖直前妄发,固为不是,然于所当然而不然,又别为之说,终不免为奸而已矣﹗(以上《与吕伯恭》。)
舍实理而驾虚说,忽下学而骤言上达,扫去形而下者,而自以为在形气之表,此病恐不细,正所谓欲辟释氏,而不知正堕其中者也。(《与彪德美》。)
理义固须玩索,然求之过当,反害于心,涵泳栽培,日以深厚,则玩索处自然有力。
平时病痛,所贵销磨矫揉之,不可徒自悔恨于胸中,反添一病,遗书中所谓罪己责躬不可无,却不可留在胸中是也。
急迫之与因循,只是一病,不失之,此则失之彼,灭于东而生于西,要须本原上用功,其道莫如敬,则弊可渐减。
侍旁子职所当任,不可少有厌烦忽细之意,(以上《与吕子约》。)
二程遗书谈性命处,读之愈勤,探义愈晦,无怪其然,只靠言语上求解释,总未是,须玩味其旨,于吾动静之中体之,久久自别,岁月易迈,人心易危,华盛之地,夺志者多,惟敬自勉,以承先业。
升高自下,陟遐自迩,善学者志必在乎圣人,而行无忽于卑近,不为惊怪恍惚之见,而不舍乎沈潜缜密之功。
夸胜为害,要须深思夸胜之意何自而生,于根原上用功销磨乃善,若只待其发见而后自遏止,将于东而生西也。
士子实作工夫,而耐久者难得。
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盖是积累工夫到处,非谓只勇猛便能如此,如释氏一闻一超之说也。(以上《答胡季随》。)
病之在身,犹将不远秦楚之路求以治之,病之在心,独不思所以治乎﹗凡心之病固多端,大抵由其偏而作,自一勺而至稽天,则若人虽生无以异于死也,圣贤之经,皆妙方也,察吾病所由起,审处其方而乐之,则病可去,去则仁,仁则生矣。
长者谓事最忌激触,然此要当平心易气,审处其理,期于中节,若迁就回互,于所当然而不然,枉寻以求直尺,而曰吾所畏者激触也,无乃终堕于奸邪之域,人欲愈肆,天理愈灭,与观伊川解遇主于巷一爻,意极明切。(《答喻郎中》。)
儒者之政,以护养邦本为先。(《与施蔪州》。)
近世学者之币,渺茫臆度,更无讲学之功,其意见只类异端,一超径诣之说,又出异端之下,非惟自误,亦且误人,五峰所谓此事是终身事,天地日月长久,断之以勇猛精进,持之以渐渍熏陶,故能有常而日新,诚至言哉。(《答周允升》。)
无欲者,无私也,?私则可欲之善着,故静则其,动则直其,则天理之所以,直则其发见也(顺理之谓直)若异端之谈无欲,则是批根拔木、泯弃彝伦,沦实理于虚空之境,何翅霄壤之异。(《答罗孟弼》。)
生死鬼神之说,须是胸中见得洒落,世间所说,不得放过,一一教分明方得,若有毫疑未断,将来被一件碍着,未必不被异端摇动又引去。(《答萧仲秉》。)
笺注训诂,学者虽不可使之溺乎此,又不可使之忽乎此,要当昭示以用功之实,而无忽乎细微之间,使之免溺心之病,而无躐等之失。(《答陆子寿》。)
力贵乎壮,工夫贵乎密,若不密,虽胜于暂,终不能持久。(《答乔德瞻》。)
主一之功,艰难曲折甚多,要耐苦辛,长远勿舍,则寖有味。(《答潘叔昌》。)
圣门教人,循循有序,始终条理,一毫潦草不得。(《答周颖叔》。)
周公欲代武王之死,只是浑全一个诚意,至诚可以回造化,有是理也,若金縢册祝之词,则不无妄传者,如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之类,意者金縢之事则有之,而册祝之辞则不传矣﹗(《答俞秀才》。)
鬼神之说,六经所称,莫非造化之,其德则诚而已,后世异说炽行,踌张为幻,莫可致诘,流俗眩于怪诞,怵于恐畏,胥靡而从之,至于其说庂穷,则曰焉知天地间无是事委诸茫昧,于是幽明者,皆失其理,礼坏乐废,浮伪日滋,所谓因其说而为善者,亦莫非私利之流,乱德害教,孰此为甚。(《题鬼神说后》。)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南轩文,集百单四条,今移为附录三条,移入横渠学案一条,上蔡学案三条,龟山学案一条,五峰学案一条,又一条,分作五峰语二条,又移入刘胡诸儒二条,玉山学案一条,晦翁学案十四条,东莱学案六条,艮斋学案二条,止斋学案一条,沧州诸儒二条,岳麓诸儒二条,槐堂诸儒二条。)
附录
孝宗初起忠献谪籍,都督诸军事,即奏先生书写机宜文字,先生时年甫三十,内赞密谋,外参庶务,夙夜凛凛,直以君臣之责为己忧,闲以军事入见,因进言曰:「陛下上念祖宗之雠耻,下闵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谓此心之发,即天理之所存也,愿陛下勿怠此心,而亲贤稽古以扩充之,则不惟今日之功,可以必成,而千古因循之弊,亦庶乎其可革矣。」帝异其言。
汤思退用事,务罢兵讲和,金反乘隙纵兵入淮甸,中外大震,先生疏言我与金义不同天日者,虽尝诏以缟素出师,而玉帛之使,未尝不蹑其后,是以和战之念杂于胸中,而至诚恻怛之心,无以感格乎天人之际,继今以往,誓不言和,专务自强,虽折不挠,迟以岁月,何功之不济哉﹗
召为吏部郎,时宰相谓敌势衰弱可图,先生入见,孝宗曰:「卿知彼中事乎﹖」先生曰:「不知也。」曰:「彼国饥馑连年,盗贼四起。」先生曰:「彼中之事,臣虽不知,然境内之事,则知之详矣。」帝曰:「何事﹖」对曰:「比年诸道水旱民贫,而国家兵弱财匮,大小之臣,又皆诞谩不足倚仗,正使彼中可图,臣惧我之未足以图彼也。」帝默然久之,先生因言必胜之形,当在于早正素定之时,而不在乎陈决机之日,为今计之,但当下哀病之诏,明复仇之义,显绝金人,不与通使,然后修德立政,用贤养民,选将帅,练甲兵,通内修外攘进战退守为一事,又且必治其实,而不为虚文,使必胜之形,隐在目,前则虽三尺童子,亦奋跃而争先矣﹗帝为之叹息,哀论以为前始未闻此论也。
一日奏事,帝问天,先生曰:「不可以苍苍者便为天,当求诸视听言动之间,一念纔是,便是上帝监观,上帝临汝,简在帝心,一念纔不便,便是上帝震怒。
先生寝疾,微吟曰:「舍瑟而作,敢妄事上之忠,鼓缶而歌,当尽顺终之理。」乃自作遗表,劝帝亲君子,远小人,绝己偏,公好恶,拳拳不已云。
五峰先生与书曰:「辱示希颜录。」足见稽考之勤,先贤之语,去取大是难事,文中子之言,诞漫不亲切,扬子云浅陋不精通,庄子坐忘费力,心斋支离家语如不容,然后见君子亦未免于陋。
又曰:「某意希颜录如易论语中庸之说,不可瑕疵。」亦须真实见得不可瑕疵,然后可也,其他诸说,亦须玩味于未精当中求精当。
尝与朱子书曰,祈请竟出疆,颠倒绊悖。极可忧,某决求去,盖会庆在近,不忍见大使之至也。
又曰:「闻建宁书坊」将孟子解已刻板,极皇恐,见今删改不定,恐误学者,兼亦甚不便,已移文漕司毁板矣,更望力主张。
又曰:「舟中觉向来偏处。」取所解孟子观之,段段不可意,正当深其本。
吕东莱与先生书曰:「吾丈世道所系。」宜深体志未平之戒,朝夕省察,所存者果常不违乎﹖所感者果皆正乎﹖日用饮食之间果皆不逾节乎﹖疏密生熟历历可见,于此实用力焉,工夫自无不进之理。(补。)
又与朱侍讲书曰:「张荆州从游之士,往往不得力。」不知何故如此,盖荆州不能察人情虚实,其教未必能有益,中庸论尽己之性尽人之性,工夫无穷如此,此岂追往事,亦要高明深勉之耳。(补。)
又与陈同甫书曰,张荆州使不死,合整顿点检处尚多,至于不自是,不尚同,则相识中未见两人也。(补。)
又丽泽讲义曰:「张荆州教人以圣贤语言见之行事。」因行事复求之圣贤语言(补。)
朱子述行状后曰:「公之教人,必使之先有以察乎义利之间,而后明理居敬,以造其极。」其剖析精明,倾倒切至,必竭两端而后已。
又曰:「公尝有言曰,莫先于义利之辨。而义也者,本心之所当为而不能自己,非有所为而为之者也,一有所为而为之,则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呜呼﹗至哉言也,其亦可谓广前圣之所未发,而同于性善养气之功者与。
又语类曰:「南轩洙泗言仁编,得亦未是圣人说仁处。」固是仁,然不说处,不成非仁,天下只有这个道理,圣人说许多说话,都要理会,岂可只去理会说仁处,不说仁处,便掉了不管。
陈龙川志何茂宏曰:「朱元晦论张敬夫不惑于阴阳卜筮。」虽奉其亲以葬,苟有地焉,无适而不可也,天下之决者,何以过之。(补。)
魏鹤山跋南轩与李季允帖曰:「南轩先生受学五峰,久而后得见。」犹未与之言,泣涕而请,仅令思忠清未得为仁之理,盖往返数四,而后与之,前辈所以成就后学,不肯易其言如此,故得其说者,启发于愤悱之余,知则知,行则笃行,有非俗倗四寸口耳之比,今帖所谓无急于成,乃先生以其所以教于人者教人,(补。)
王深宁困学纪闻曰:「丹书敬义之训。」夫子于坤六二文言发之,孟子以集义为本,程子以居敬为先,张宣公谓工夫并进,相须而成。(补。)
又曰:「命不可委。」故孟子言立命,心不可委,故南轩以陶渊明委心之言为非(补。)
许鲁斋曰:「东莱尝云,南轩言心在焉。」则谓之敬,且如□对客谈论,而他有所思,虽思庂善,亦不敬也。才有间断,便是不敬。
宗羲案南轩之学,得之五峰,论其所造大要,比五峰更纯粹,盖由其见处高,践履又实也。朱子生平相与切磋得力者,东莱象山南轩数人而已,东莱则言其杂,象山则言其禅,惟于南轩,为所佩服,一则曰敬夫见识卓然不可及,从游之久,反复开益为多,一则曰敬夫学问愈高,所见卓然,议论出人表,近读其语,不觉胸中洒然,诚可叹服,然南轩非与朱子反复辩难,亦焉取斯哉﹗第南轩早知持养是本,省察所以成其持养,故力省而功倍,朱子缺却平日一段涵养工夫,至晚年而后悟也。
宗羲又案南轩受教于五峰之日浅,然自一闻五峰之说,即默体实践,孜孜勿释,又其天资明敏,其所见解,初不历阶级而得之,五峰之门得南轩而有耀,从游南轩者甚众,乃无一人得其传,故道之明晦,不在人之众寡尔。
(梓材案洲未及广辑岳麓二江诸儒学案,故有是语)
◆南轩讲友
文公朱晦庵先生(别为晦翁学案)
成公吕东莱先生(别为东莱学案)
忠定赵先生汝愚(别见玉山学案)
显谟潘先生畤(别见元城学案)
知州吴先生松年(别见周许诸儒学案)
县令张先生杰(别见玉山学案)
◆南轩学侣
文节陈止斋先生傅良(别为止斋学案)
胡季立先生大本(别见五峰学案)
知军张先生寓(附见岳麓诸儒学案)
监司吕先生陟寓
吕陟,字升卿,零陵人也,累官监司,与轩游,而受知于诚斋。(补。)
(梓材谨案万姓统谱作吕涉云,杨诚斋万里为丞时,因督租过其里,往见之,郡守问诚斋曰:「所过知有文才否﹖」答曰:「青桂里得一吕升卿,饱学之士。」即召致乡校,领诸生,即山补传所谓受知于诚斋者,列之诚斋之门可也。盖诚斋为零陵丞时,张魏公谪永,南轩实从,故先生得与南轩游尔,儒林宗派列先生于南轩之门,误矣﹗谢山学案底本标南轩弟子,亦数先生,当系未为补传之笔也。
◆南轩同调
宣简赵先生不息(别见晦翁学案)
教授刘孝敬先生靖之
知州刘静先生清之(并为清江学案)
忠定邱先生?(别为丘刘诸儒学案)
◆南轩家学(杨胡三传)
张先生庶(附师孙松寿子圯)
张庶字晞颜,宣公再从子也,少为忠献公所爱,尝曰,孝悌忠信,学之本,不然,虽工于文辞,无益也。又曰,读书当潜心诚意,方有得,不可旷过时日。又曰,亲良师,求益友,善言善行,敬信而力行之。先生再拜受教,而是时宣公已成醇儒,亦勉以黜浮崇实之说,先生遂师事之。大母孙氏,其侄曰松寿,有高行,蜀中所称牧斋先生者也,天下士当其意者无几,先生复问学焉,得其笺札规警之语,揭诸座右,而牧斋亦待之绝异忠献将官之,会薨,不果,先生护丧归长沙,因侍宣公者九年,讲学岳麓书院,先生执笔为司录,题曰南轩书院,而先生所私记者曰诚敬心法,宣公亦以忠献之意欲官之,而遽卒,不果,绝熙三年,宣公弟枃以兵部书镇襄阳,后溪刘文节公谓先生曰,尚书必成其父兄之志矣﹗然君者,尚为吏邪,曷以予君子。先生曰,然。已而尚书果推恩,先生辞之,尚书曰,然则以而子来﹖先生虽诺之,终不告其子,又课之学二年,尚书申前言益力,乃遣其子圯就之,鹤山魏文靖公叹曰,范宣子尚以世禄为不朽,睎颜真知义利之分者邪﹖(补。)
(梓材谨案魏鹤山志先生墓云:惟张氏远有世绪。沂公文矩始徙绵竹,生咸,举贤良方正科,累赠太师奏国公,生五子,长澥,以累举恩得官,终从事郎监潭州南岳庙,其季为忠献公,君则南岳之孙,承事郎四川制置司干累赠朝散郎杓之子也,先生于忠献为从孙,故于宣公为再从子,而其父名杓,宣公弟端明殿学士枃,亦有传写作杓者,可知其误矣。)
直阁拙斋先生忠恕
张忠恕,字行父,宣公弟端明枃子也,学者称为拙斋先生,以祖任入官,历任至权发遗澧州籍田令,因轮对,请广言路,通下情,以太府丞权发遣湖州,以司农丞权发遣宁国府,忤监司奉祠,起知鄂州,凡所至皆有声,入为户部右曹郎,首陈司马光仁之说,申之以进贤退不肖,赏功罚有罪,宁宗是之,次年赐对,极言时事曰,数年以来,方内弗宁。山东之地既归,而未禀正朔,忠义之徙虽附,而左衽自如,得无之补,祇以示弱,而况残金易酋,外示安静,纵还俘掠,议遣行人,安知不以怠我,鞑之来也,实与我使俱至,彼能使边人兽骇伏,则于我非必有畏慕之诚意,一与之盟,而嗣有难塞之请,则或从或却,皆足兆祸,海上之盟厥监未远,次言荐举科之弊,互送苞苴之弊,苛敛虐征,贿讼粥狱,剽夺民产,势所不免,请自朝廷之上,肃纪纲以示观听,申宪度以警贪偷,不然,天下之祸,有不可胜言者,理宗即位,先生上书宰相,请取法孝宗,行三年之丧,曰孝宗始自践祚,服勤子职,凡二十有七年。今皇帝自外邸入继大统,未尝躬一日定省之劳,欲报之德,视孝宗宜有加,时宰相请太后同听政,先生复贻书谓英宗以疾,仁宗以幼,垂帘有不容已,钦圣出于勉强,故务从抑损,不避父名,不废生日,不御前后殿,半载即辞,今吾君长矣,姑援为请亦中策耳,先生盖有深虑,而太后卒却垂帘之请,集议庙,先生谓九庙非古,今若升祔先帝,则十世之庙,昉之今日,于礼无稽,迁将作监,宝庆元年,下诏求言先生上封事,凡五千言,其一曰天人之应,捷于影响,今日自冬徂春,雷电非时,积阴久雨,西霅东淮,迩者客星为妖,太白昼见,正统所系,不宜诿之分野。二曰人道莫先乎孝,而送死尤为大事,自汉景并缘吏民释服之语,忍薄其亲,贻诮千载,惟我祖宗定为官中之礼,孝宗朝衣朝冠,皆以大布,于昔有光,宁考以嫡孙承重,光宗虽有疾,未尝不服丧宫中也。洎光宗上宾,则权焰方张,莫有言者,去秋礼侍受成,胥吏开端,听择未尝以义折衷,今已不可追咎,而有当讲者,盖再期而祥,百寮始纯服吉,庆元末年,初议为得,今若甫娙练祭,虽朝臣一带之微,亦不腹有凶吉之别,则是三年之丧,降而为期,害理滋甚,兄人主执丧于内,而群工无异常日,是有父子而无君臣也,曩时德寿重华异宫,虑数跸以烦民,故有五日一朝之制,今筵几在,前自可朝朝夕夕,而无故疏简,臣所甚惑也。三曰母后之,贤本朝为盛,太后力却垂帘之请,天下诵之,而庆寿前期,陛下吉服称觞,播为诗什,凡以颂祷者,惟恐不至,此世俗之见,而表仪天下者为之乎﹗太后抚时触物,追念所天,亦乐于受此。四曰夫妇人伦,王化之基,陛下斩然在疚,大昏之议,固未暇及,然非豫讲夙定,窃恐俗说乘间而入,所望严取舍而正法度,广诣谋而公议。五曰陛下嗣服以来,济王之恩礼,自谓弥缝曲尽矣﹗而不留京师,徙之外邸,不择牧守,混之民舍,一夫奋呼,阖城风靡,施虽弭患,莫副初心,谓当此时,下哀诏,痛自引咎,优崇恤典,选占嗣子,则所以自处者,庶或无憾,而造讹腾谤者,亦无所致力,自始至今,率误于含糊,而犹不是之思,臣所不解。六曰近世憸佞之徒,凡正言直论,率指为好名归过,夫果好名归过,则其自为者非也,而人君实赖其忠,若首萌逆亿厌恶之心,则言者莫不望风,此危国之鸩毒也。七曰陛下御极之初,凡在名流,首被显,然而命召所及,不过数人,方其未来,不加勉趣,迨其既至,无所咨访,而况搜罗未广,遗才尚多,经明行修如迤中行陈孔硕杨简,识高气直如陈宓徐侨傅伯成,佥论所推,招来何缓,若精于史笔如李心传,不俾与闻巨典,他固未易举,矧有火及知者乎﹗迩来世俗以名节为矫激,以忠谠为迂疏,以介洁为不通,以宽厚为无用,以趣辩为强毅,以拱默为靖共,以迎合为适时,以操切为任事,正士不遇,小才日亲,识者所忧,陛下安得付之悠悠,不以动心乎﹖八曰近世士习日异,民生益艰,第宅之丽声伎之美,服用之,侈馈遗之珍,向来宗戚奄宦所间见者,今荐绅士夫殆过之,公家之财,视同己物,而犹未厌也,则荐举狱讼,军投吏役,僧寺道观,富民巨贾,凡可以得贿者,无不为,至其避讥媒进,往往分献厥余,欲基本之不摇,殆却行而求前也,疏入,朝野传诵争录之,交口称魏公有后,又以轮对述世父宣公之语,谓当求晓事之臣,不求辩事之臣,欲求仗节死义之臣,不求犯颜敢谏之臣。一日问天子之学,诸臣争言天子之学与人臣异,先生独曰,大学之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其要则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曰修身,盖正心以上,皆修身之事,齐家以下,则举而措之,无二道也,后世乃有关天子之学与人臣异者,吁﹗其亦异乎﹗大学之道矣﹗先生素暗世,不知所造之深,至是连入对,乃知其学,魏文靖公叹曰,毕竟张氏子弟有真传也,洪舜俞丁文伯皆求见焉,百寺名流无不倾心,而枋臣积恶之,先生知不为所容,请外,以直秘阁知赣州,次年,以朋比罢,先生归,讲学于岳麓书院,益求为己之功,志益厉,士之出湖湘者,皆从之游,绍定三年复官,晋直宝章阁奉祠,请老,许之,是秋卒,得年五十有七,魏文靖公尝曰,行父孜孜体国似魏公,拨烦剸似端明,而中年敛华就实,则有得于宣公之学,惜其不待年而卒也。(补。)
祖望谨案中兴四大儒之后,先生最有光于世学,陆伯微吕乔年亦足并驱,乃有叨
其先世之,庇得列清班,而不免有阿附史氏之诮,令人短气,然则张氏之世泽长矣﹗
附录
魏鹤山师友雅言曰,上初即位,三从官轮日上殿,曹简父陈正父乔寿朋皆说天子庂学与士大夫不同,不谋而合为此说,张忠恕行父对札,却云天子之学,正与士庶人同,大学云,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盖自致知、格物、诚意、正心为修身之本,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修身之用,天子至于庶人,一也,毕竟有家学渊原云。
参军张先生洽
张治,宣公孙也,父悼,早夭,宣公之亡,育从祖端明,而学于端明庂子,直阁参扬州司理军事,有兄弟争财者,谕之曰,讼于官,是吏胥之利也,冒法求胜,孰若全手足之爱,讼者感悟,后为白鹿书院山长,昌明家学。(补。)
◆南轩门人
胡季随先生大时
忠肃彭止堂先生龟年
文定吴畏斋先生猎
文清游默斋先生九言
庄简受斋先生九功(并为岳麓诸儒学案)
忠惠宇文顾斋先生绍节
进士陈平甫
杨云山先生知章
知州李先生修己
通判张先生仕佺
知州范月舟先生仲黼
知州范双流先生子长
范先生子该
知州宋彭山先生德之(并为二江诸儒学案)
知军曾先生集(别见廌山学案)
修撰陈北山先生孔硕
正言袭先生盖卿
县丞吴先生必大
右司王东渊先生遇
朝请吕渭川先生胜己(并见沧洲诸儒学案)
文靖舒广平先生璘(别为广平定川学案)
通判傅曾潭先生梦泉
知州詹默信先生箪民(并见槐堂诸儒学案)
侍郎詹先生仪之(别见丽泽诸儒学案)
(幸材谨案南轩弟子,自别见诸儒学案及二江学案外,并入岳麓诸儒学案)
◆南轩私淑
郡守赵中川先生昱
赵昱,字希光,卫文定公雄子也,少苦学,以司马周程氏为师,尝谓存天性之谓良贵,充诸己庂谓内富,故漠然不以利禄动其心,当是时南轩之教盛行,蜀中,黄兼山范文叔皆导其绪,文定故尝与南轩不咸,以是两家子弟,其初不甚往,还而先生独与其高弟议论多合,说者以为吕正献公之于范欧诸老为亲炙,而先生之于南轩为私叔,然其善于亲师取友则同也,先是文定常为孝宗言吴挺专制蜀已久,虽名三军,其三军仅当挺之偏裨,陛下神武,虽百挺何能为,然为子孙万世,不当如此,孝宗是之,及挺卒,朝廷虽略行其言,已而复以兵予吴氏,先生性冲淡,出仕二十余年,然历任不满三年,及以广安守家居,无复宦情,开禧丁卯,吴曦之变作,先生每念文定之言,辄投身大恸,或至气绝,初欲买舟顺流而东,贼以兵守夔门,不克,于是制大布之衣,每有自关表避乱归者,辄号泣吊之,贻书成都帅杨辅,谓逆雏骄竖,干乱天纪,痛哉宗社,哀哉苍生,此直愚騃无知,为敌所啖,逆顺昭然,其下未必皆乐从也,肘腋之间,祸将自作,事尚可为,因劝以举义,辅不能用,先生遂绝粒,浸卧疾不能起,犹昼夜大号,声达于外,置一剑枕间,每举欲自剌,家人捍之不得间,竟以不食而卒,俄而乱平,吴文定猎疏上其事,且乞以先生故,追予其父恩泽,以昭世臣之赏,诏卫公赐谥文定,而先生亦予赠恤如制,读鹤山魏公集,称沧江虞氏之向道审由先生,而岳倦翁言其兼治养生术,或先生少年之所为与,要其舍身取义,不愧先人,则真儒者也,宋史既不列之忠义,又不附之文定传末,可为太息。(补。)
(梓材谨案谢山跋宋赵雄列传述程史言先生事,与此传略同。)
提刑虞沧江先生刚简
漕使程先生遇孙
秘书薛符溪先生绂
通判邓先生练从
提刑张亨泉先生方(并见二江诸儒学案)
文靖魏鹤山先生了翁(别为鹤山学案)
常博李先生大有(别见东莱学案)
◆张学续传
宗丞木先生天骏
木天骏,字德远,瑞安人也,少传止斋之学,成嘉熙进士,教授永州,道出岳麓书院,得闻南轩之教,遂心醉焉,日与诸生讲明求仁之旨,累官建昌守,有声,除大奈正丞卒。(补。)
(梓材谨案嘉熙元年,丁酉,去止斋之卒,嘉泰三年癸亥,巳三十五年,当是止斋再传也。)张传氏传
朝奉张先生唐
张唐,潭人,广汉张敬夫后也,景炎二年,与赵璠、张虎、熊桂、刘斗元、吴布奭、陈子全、王梦应起兵邵永间,复数县,抚州何时等皆起兵应文丞相,明年十二月,丞相见执,先生与熊桂、吴希奭、陈子全兵败被获,死焉。(参史传)
(梓材谨案督府忠义传载先生云长沙人,先儒栻诸孙,官朝奉郎,谢山答诸生问思复堂集帖,数宋儒讲学家死节,云南轩之后,有唐是也,一统志仍湖广旧志作张镗,云衡山人,仆射凌之后也,益王即位于扬州,诏天下勤王,镗起兵衡州,移檄安化诸獠,得民兵数千,文天祥督兵梅岭,相与接应,既而兵败被执,元参政崔斌欲降之,骂曰,今日降,何以见我祖魏公于地下,杀之。观其骂语,与督府忠义传匠载略同,其即先生无疑也。宋史忠义传九,有张镗之目,而阙其传,其作唐者,附见文丞相传,盖本一人,不复重载其传耳!
◆张学之余
隐君方明轩先生敏中
方敏中,巴陵人也,南轩先生岳麓之教,身后不衰,宋也,岳麓精舍诸生,乘城共守,及破,死者无算,惜其莫可考见,先生当元世,私淑南轩之学,自年十二,辄通春秋,厉志以传坠绪,书其室曰明轩,高尚不仕,从游者教以克己为要,顾其详不可得闻,仅见临川江汉叙录而已。(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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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卷 卷首 宋元儒学案序录 | 第001卷 卷一 安定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 第002卷 卷二 泰山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 第003卷 卷三 高平学案(全氏补本) | 第004卷 卷四 庐陵学案(全氏补本) | 第005卷 卷五 古灵四先生学案(全氏补本) | 第006卷 卷六 士刘诸儒学案(全氏补本) | 第007卷 卷七 涑水学案(上) | 第008卷 卷八 涑水学案(下) | 第009卷 卷九 百源学案(上) | 第010卷 卷十 百源学案(下) | 第011卷 卷十一 濂溪学案(上) | 第012卷 卷十二 濂溪学案(下) | 第013卷 卷十三 明道学案(上) | 第014卷 卷十四 明道学案(下) | 第015卷 卷十五 伊川学案(上) | 第016卷 卷十六 伊川学案(下) | 第017卷 卷十七 横渠学案(上) | 第018卷 卷十八 横渠学案(下) | 第019卷 卷十九 范吕诸儒学案(全氏补本) | 第020卷 卷二十 元城学案(全氏补本) | 第021卷 卷二十一 华阳学案(全氏补本) | 第022卷卷二十二 景迂学案(全氏补本) | 第023卷 卷二十三 荥阳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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