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评传 “文坛刀客”点评文化名人:谁红跟谁急   》 中国当代文学的高玉宝效应(2)      韩石山 Han Danshan

  至于写得怎样,不妨用时间过滤法来测定。我年轻时看过《高玉宝》,也看过《艳阳天》,都已过去三十年了。《高玉宝》里还能找出当童工那样真实的描写,“半夜鸡叫”那样让人发笑的故事。在《艳阳天》里,你是找不见一处这样真实的描写,这样让人发笑的故事的。有人会说,“弯弯绕”做的那些事,不也很可笑吗?若真有这样一个普通农民,做了那些事,是可笑的,然而,一旦作者给他赋予了政治说明的责任,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事件,只会让人厌恶,让人不忍卒读。
  语言总还不错吧。我不想说了,且引用李健吾评萧军和萧红文字的一段话说明我的感受吧:“你不要想在《八月的乡村》寻到十句有生命力的词句,但是你会在《生死场》发现一片清丽的生涩的然而富有想象力的文字。”不说《高玉宝》了,无论在《艳阳天》里,还是在《金光大道》里,你可能找不出一句像“屋檐外,天蒙蒙亮,村边的狗又叫起来了”这样富有文学意境的句子。
  不过,平心而论,我仍要说,浩然的才气比高玉宝大些。他的长处不在才气的大,而在敢写,敢写得那么长,敢写得那么多。若再要说什么意义,那就是,这两部长篇,堪称“文革”前与“文革”中,中国当代文学的典范之作。如此而已。
  再说鲁迅文学院。
  对鲁院整体的评价,一时找不到最权威的论述,正好手头有本二零零零年第十一期的《人民文学》,上面有该校二零零一届文学创作班招生的广告,是这样说的:
  鲁迅文学院是中国作家协会专门培养作家及作协会员的高等学府。五十年来,鲁院培养了当今文坛上百分之七十以上最知名的作家,马烽、邓友梅、蒋子龙、王安忆、张抗抗、莫言、刘震云、毕淑敏、周大新、余华等,曾就学于此。
  这个百分数是怎么来的,是从全部中国作协会员中统计出来的呢,还是估计出来的?估计出来的无须置喙,若是统计出来的,不知没入中国作协的作家算进去了没有。
  这些都不必争究了,当今文坛上诸多名家入过中央文学研究所(鲁院更早的前身)、文讲所、鲁院,是铁定的事实。不光作家,许多文学界的官员,刊物的老总,也曾在这里学习过。它还有个更为尊崇的称号。徐刚在回答邢小群的采访时说:
  文学研究所(后更名为文学讲习所——韩按)可以说是文学界的“黄埔军校”,这也许过誉了。中国作协的副主席和各省市主席、副主席,各省市文联的主席、副主席,各地的知名作家、评论家,文学刊物的主编、副主编,不少都是文学讲习所的学员,这就足以表明文讲所的历史贡献。(《山西文学》二零零零年第八期)
  这些,骤然看去大体不错,问题的关键在于,无论是最初的文研所,还是后来的鲁院,是否担得起这样的声誉。打个比方,一个科学家成功了,他就读的大学说是他们培养出来的,他曾就读的小学也说是他们培养出来的。没上过小学,能上大学吗?你不能说这个说法有什么不对。而这个“对”中,掩藏着一个更大的不对。
  文研所是鲁院的前身的前身,可以说没有文研所,就没有后来的文讲所,也就没有更后来的鲁迅文学院。看看文研所创办之初,是怎样招收学员的,不难明白这所学校的性质和它的作用。朱靖华先生是文讲所的工作人员,后来当了中国人民大学的教授,如今已退休了,在《丁玲和中央文学研究所》一文中他说:
  首先,从招生的情况看,我们并没有真正懂得作家成长的规律是什么。
  当时我们招收学员,一是看是否已有一些创作成果,二是看是否有生活积累。这当然有合理的因素。但也有这种情况:有个叫吴长英的学员,是农村来的童养媳,连小学程度也没有,她很朴实,没有作品,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就是因为身世较曲折,受过很多苦,生活算是丰富的,就作为第二种类型进来了。让这样的人进来,是希望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把她培养成作家。可是事实上怎样?不行。这样的例子不少,尤其当时重出身,重经历,重对党的忠诚,不管他是否具备当作家的条件。当然还有这种例子:比如陈登科、高玉宝,因为有了一些生活的经历,写出了作品。但是高王宝在第一本书出版之后,以后再也写不出什么了。陈登科接下来还写出了长篇《淮河边上的儿女》。但其质量,似乎并末超过其早年写的《活人塘》。这说明,最激动他的生活已写完了。他的创作生活也即开始走向了下坡路。仅仅用所谓“有生活”的逻辑培养作家,是成不了大作家的。(《山西文学》二零零零年第八期)
  培养作家不是种西瓜,结不下大的结个小的也将就。小西瓜也是西瓜,不会是冬瓜。作家就不同了,小到一定程度就不能叫作家了。也就是说,作家不光有大小之分,还有真假之分。像吴长英这样的学员,我们可以说她是优秀干部,优秀共产党员,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个作家的苗子,怎么培养也培养不成个作家。最初的文研所,就是要把这样苦大仇深的童养媳,培养成新社会的人民作家。
  确有许多人从文讲所出来之后,成了作家,写出了优秀的作品。不难解释。有些人在进去之前,已然是作家了。比如山西去的马烽和西戎两位,在进文讲所好多年以前,已写出长篇小说《吕梁英雄传》。至于出了文讲所写出好作品的,不外两种情况,一是原本就有天分有基础,只是还正年轻,没有正式开始写作,二是此后一直坚持写作,日积月累,终有所成。这两种情况,也会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比如徐光耀,入所时年仅二十五岁,入所前曾在华北联合大学文学系插班学习八个月。被划为右派后,一直坚持写作,终于在六十年代初写成中篇小说《小兵张嘎》,改编成同名电影享誉全国。几乎可以说,没有文讲所的经历,只要一直坚持写作,徐光耀仍会写出他的《小兵张嘎》。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后一章回 >>   


【资料来源】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谁红跟谁急》自序韩石山酷评王朔王朔为什么批评金庸韩石山酷评王蒙
王蒙:是又怎么样“抡圆了”写的风险中国当代长篇小说的文化阻隔(1)中国当代长篇小说的文化阻隔(2)
中国当代长篇小说的文化阻隔(3)中国当代长篇小说的文化阻隔(4)中国当代长篇小说的文化阻隔(5)中国当代长篇小说的文化阻隔(6)
韩石山酷评刘心武刘心武的心态(1)刘心武的心态(2)韩石山酷评余秋雨
余秋雨散文的缺憾余光中是杆秤吗为余秋雨说句公道话韩石山酷评余杰、摩罗、孔庆东
倒着走的“鲁迅”们(1)倒着走的“鲁迅”们(2)韩石山酷评钱锺书钱锺书的“淫喻”
第   [I]   II   [III]   页

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