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样?”
伊凡?伊里奇觉得,医生想说:“情况怎么样?”但他觉得不该那么问,就说:“晚上睡得怎么样?”
伊凡?伊里奇望着医生的那副神气表示:“您老是撒谎,怎么不害臊?”但医生不理会他的表情。
伊凡?伊里奇就说:
“还是那么糟。疼痛没有消除,也没有减轻。您能不能想点办法……”
“啊,你们病人总是这样。嗯,这会儿我可暖和了,就连普拉斯柯菲雅?费多罗夫娜那么仔细,也不会对我的体温有意见了。嗯,您好。”医生说着握了握病人的手。
接着医生收起戏谑的口吻,现出严肃的神色给病人看病:把脉,量体温,叩诊,听诊。
伊凡?伊里奇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毫无意思,全是骗人的,但医生跪在他面前,身子凑近他,用一只耳朵忽上忽下地细听,脸上显出极其认真的神气,像体操一般做着各种姿势。伊凡?伊里奇面对这种场面,屈服了,就像他在法庭上听辩护律师发言一样,尽管他明明知道他们都在撒谎以及为什么撒谎。
医生跪在沙发上,还在他身上敲着。这当儿门口传来普拉斯柯菲雅?费多罗夫娜绸衣裳的声,还听见她在责备彼得没有及时向她报告医生的来到。
她走进来,吻吻大夫,立刻振振有词地说,她早就起来了,只是不知道医生来了才没有及时出来迎接。
伊凡?伊里奇对她望望,打量着她的全身,对她那白净浮肿的双手和脖子、光泽的头发和充满活力的明亮眼睛感到嫌恶。他从心底里憎恨她。她的亲吻更激起他对她的难以克制的憎恨。
她对待他和他的病还是老样子。正像医生对病人的态度都已定型不变那样,她对丈夫的态度也已定型不变:她总是亲昵地责备他没有照规定服药休息,总是怪他自己不好。
“嗳,他这人就是不听话!不肯按时吃药。尤其是他睡的姿势不对,两腿搁得太高,这样睡对他不好。”
她告诉医生他怎样叫盖拉西姆扛着腿睡。
医生鄙夷不屑而又和蔼可亲地微微一笑,仿佛说:“有什么办法呢?病人总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但情有可原。”
检查完毕,医生看了看表。这时普拉斯柯菲雅?费多罗夫娜向伊凡?伊里奇宣布,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她今天就去请那位名医来,让他同米哈伊尔?达尼洛维奇(平时看病的医生)会诊一下,商量商量。
“请你不要反对。我是为我自己才这样做的,”她嘲讽地说,让他感到这一切都是为她而做的,因此他不该拒绝。他不做声,皱起眉头。他觉得周围是一片谎言,很难判断是非曲直。
她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她对他说这样做是为了她自己,那倒是真的,不过她的行为叫人很难相信,因此必须从反面来理解。
十一点半,那位名医果然来了。又是听诊,又是当着他的面一本正经地交谈,而到了隔壁房间又是谈肾脏,谈盲肠,又是一本正经地问答,又是避开他现在面临的生死问题,大谈什么肾脏和盲肠有毛病,米哈伊尔?达尼洛维奇和名医又都主张对肾脏和盲肠进行治疗。
名医临别时神态十分严肃,但并没有绝望。伊凡?伊里奇眼睛里露出恐惧和希望的光芒仰望着名医,怯生生地问他,是不是还能恢复健康。名医回答说,不能保证,但可能性还是有的。伊凡?伊里奇用满怀希望的目光送别医生,他的样子显得那么可怜,以致普拉斯柯菲雅?费多罗夫娜走出书房付给医生出诊费时都忍不住哭了。
被医生鼓舞起来的希望并没有持续多久。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些图画,还是那些窗帘,还是那种墙纸,还是那些药瓶,还是他那个疼痛的身子。伊凡?伊里奇呻吟起来,给他注射了吗啡,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醒来时,天色开始发黑。仆人给他送来晚餐,他勉强吃了一点肉汤。于是一切如旧,黑夜又来临了。
饭后七点钟,普拉斯柯菲雅?费多罗夫娜走进他的房间。她穿着晚礼服,丰满的胸部被衣服绷得隆起,脸上有扑过粉的痕迹。早晨她就提起,今晚她们要去看戏。萨拉?贝娜到这个城里做访问演出,她们定了一个包厢。那也是他的主意。这会儿,他把这事忘记了,她那副打扮使他生气。不过,当他记起是他要她们定包厢去看戏的,认为孩子们看这戏可以获得美的享受,他就把自己的愤怒掩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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