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唐史演义   》 第五十回 勤政楼童子陈箴 范阳镇逆胡构乱      蔡东藩 Cai Dongfan

  却说杨贵妃盅惑玄宗,经长生殿密誓后,愈得宠幸,就是三国夫人,也连同邀宠,每届赏赐,不可胜计。韩国夫人得照夜玑,虢国夫人得鏁子帐,秦国夫人得七叶冠,均是希世奇珍,得未曾有。又赐贵妃虹霓屏,贵妃转赠国忠,屏系隋朝遗物,雕刻前代美人形像,各长三寸许,面目如生,所有服玩衣饰,都用众宝嵌成,水晶为底,非常精致,巧夺天工。国忠得此异宝,安放内厅楼上,尝与亲旧眷属等玩赏,无不啧啧称羡。
  一日,国忠独坐楼上,看着屏上众美人,不觉神志痴迷,昏昏欲睡。才经就枕,忽见屏上诸美人,都走下屏来,各述名号,或说是裂缯人,或说是步莲人,或说是浣纱人,或说是当垆人,或说是解珮人,或说是拾翠人,或说是许飞琼,或说是薛夜来,或说是赵飞燕,或说是桃源仙子,或说是巫山神女,如此等类,不胜枚举。国忠似历历亲见,只是身不能转动,口不能发声。诸美女各用物列坐,少顷有纤腰美女十余人,亦从屏上走下,自称楚章华宫踏摇娘,联袂作歌,声极清脆。但听歌中有二语云:“三朵芙蓉是我流,大杨造得小杨收。”歌罢,有一女指国忠道。“床上庸奴,行将就毙,尚敢妄想我么?”言已,俱趋回屏上。这都是国忠幻梦,休作真看。国忠方似梦初醒,吓得冷汗遍体,急奔下楼,令家人将屏掩藏,封锁楼门,不敢再登,复转告贵妃。贵妃亦不欲再见,听令藏着。
  已而国忠进位司空,长子暄得尚延和郡主,拜银青光禄大夫太常卿兼户部侍郎,季子朏得尚玄宗女万春公主,贵妃堂弟秘书少监鉴,得尚承荣郡主,杨氏一门,共计一贵妃,二公主,三郡主,三夫人,真是贵盛无比,震古铄今。又加赠杨玄琰为太尉齐国公,玄琰妻李氏为梁国夫人,都中特建杨氏家庙,由玄宗亲制碑文,御书勒石。玄珪进拜工部尚书,韩国夫人外孙女崔氏,为太子长男豫妃,虢国夫人子裴徽,尚太子女延光公主,徽妹为让帝宪季子妻,秦国夫人子柳潭,尚太子女和政公主,潭兄澄子尚长清县主,崔裴柳三家,俱与帝室联为甥舅,真个是乔松施荫,萝茑皆荣。
  会秦国夫人病殁,杨铦亦死,国忠为诸杨翘楚,无论军国大事,均听国忠裁决,玄宗绝不过问,惟日与杨贵妃及韩虢二夫人,征歌逐舞,连日不休。一日,正与杨妃偕宴,适蓬莱宫中的园吏,献入柑子一百五十余枚,内有一颗,乃是联合生成,玄宗见了,很是惊喜,便语贵妃道:“这柑子的原种,是从江陵进来,味颇甘美,朕特命留种,在蓬莱宫中栽植,生成了好几株,一向只有花无实,就使结了几颗,也甚寥寥,今秋却得了若干,并有这个合欢实,岂非奇事?”说着,即将合欢实取了,递与贵妃,便道:“此果可好么?”贵妃正接果玩赏,玄宗又说道:“草木也知人意,朕与妃子同心一体,所以结此合欢实,应该二人同食,并应祯祥。”随命左右取过小刀,亲自剖开,半给贵妃,一半自食。玄宗以为祯祥,我谓剖分而食,便是合而复离之兆。此外一百余枚,遍赐宰臣。国忠即上表称贺,玄宗益喜,更命画工写合欢柑橘图,传示后世,徒自增丑。一面赐民大酺。玄宗亲御勤政楼,大集妃嫔及诸王,并宰相以下诸大臣,张杂乐,设百戏,任民纵观,侈然有与民同乐的意思。
  当时教坊中有王大娘,善戴百尺竿,竿上加一木山,状如瀛州方丈,使一小儿手持绛节,出入自如,信口作歌。王大娘舞竿不已,却正与小儿的歌声节奏,两两相应。玄宗拍手称赏,随命左右宣刘晏登楼。晏字士安,曹州人氏,幼甚颖慧,八岁即献颂行在,玄宗目为神童,授秘书省正字,至是尚止十龄,也在楼下看戏,一闻召命,立即上楼。玄宗命他即事题诗,贵妃插入道:“不如令詠王大娘戴竿。”晏即应声道:“楼前百戏竞争新,唯有长竿妙入神。谁谓绮罗翻有力,犹自嫌轻更着人。”此诗也不过尔尔。贵妃笑道:“出口成章,不愧神童。”遂将晏抱置膝上,亲为理发。玄宗也握手问道:“朕命汝为正字,汝究竟正得几字?”晏即答道:“别字都正,只有一朋字未正。”借端讽谏,颇寓特识。玄宗称善。待发已理讫,即命赐牙笏锦袍,且面奖道:“汝他年必能自立,勿自傍人门户呢。”晏叩首拜谢。
  玄宗又传李供奉吹笛,李供奉就是李謩,他本是吹笛能手,因闻玄宗善制新曲,尝在华清宫外,窃听曲声,得将新曲尽行领会,惟妙惟肖。玄宗偶与高力士微服外游,适值李謩吹笛,腔调与宫中相同,不由的惊诧起来。原来玄宗洞晓音律,所谱新曲,往往托为神女相传,得诸梦境,除上文所述霓裳羽衣,及凌波各曲外,尚有紫云回,尚有春光好,尚有荔支香,种种曲调,都是玄宗自制,称为秘曲。此次闻李謩所吹,无非是自制新声,遂令力士挨户查访。既知李謩下落,即召他入见,命为宫内供奉。謩悉心研究,益尽所长,所以玄宗命他登楼奏技,一经吹出,回环转变,响遏行云。嗣又进马方期,鼓方响,李龟年吹觱栗,张野狐拍箜篌,雷海青弄铁拨,贺怀智敲檀板,俱是乐工中的名角,擅胜一时。杨贵妃也兴高采烈,击磬节音。玄宗更敲了数通羯鼓,算做收场。大众散去,玄宗当即还宫。
  此后除宴赏外,往往寻出消遣的法儿,或弈棋斗胜,或掷骰赌采,一日,与诸王弈棋,玄宗稍不经心,误下棋子数枚,势将败北。贵妃正在观弈,手中抱着一只白猫,叫作雪猧儿,看着玄宗着急,即纵猫入枰,霎时将棋子爬乱。玄宗不觉大喜,暗地里深感贵妃。越日与贵妃掷骰,贵妃已占胜色,玄宗将要输了,惟掷得重四,尚可转败为胜,一面掷,一面连呼重四,那骰子辗转良久,方才摆定,玄宗一瞧,果然两个四点,便大笑道:“似朕的呼卢,技术如何?”贵妃自然奉承数语。玄宗又回顾高力士道:“此重四殊合人意,可赐以绯。”力士领旨,便将骰子第四色,都用胭脂点染,如今骰子上四色成红,便从此始。玄宗虽尚风雅,但不配为天下主。
  当玄宗掷成重四时,架上的白鹦鹉,也连声喝采,待至呼卢已毕,玄宗因事外出,贵妃忽向鹦鹉道:“雪衣女!你也晓得凑趣吗?”原来这白鹦鹉本产自广南,为安禄山所得,转献宫中,应四十八回,申释明白。贵妃爱他如宝,呼为雪衣女。自此鸟入宫后,经贵妃随时教导,洞晓言词,益解人意,因闻贵妃与语,似赞非赞,随即答道:“雪衣女得承恩宠,已是有年,今日尚能侍奉,他日恐不能再侍了。”贵妃惊问何故?他却自说梦得恶兆,为鸷鸟所搏。贵妃道:“梦兆不足凭信,你若心怀不安,我便教你多心经,可以转祸为福。”鹦鹉答道:“谢娘娘厚恩!”贵妃乃令侍女添香,庄诵多心经。鹦鹉随听随学,经贵妃念了十多遍,鹦鹉也居然上口,自能念诵了。贵妃每日早起,命鹦鹉念经,稍有错误,即与教正。鹦鹉念得纯熟非常,约过了两三月,玄宗与贵妃闲游别殿,令鹦鹉随辇同行。鹦鹉兀立辇竿上面,突有飞鹰下掠,搏击鹦鹉,鹦鹉连呼救命,侍从慌忙救护,鹰虽飞去,鹦鹉已经受伤,迟至半日,竟尔死了。贵妃很是痛悼,好似丧女一般,玄宗也为叹惜,命将鹦鹉瘗后苑中,呼为鹦鹉冢。可见多心经原是无用,村媪俗妇,奈何不悟?自后贵妃闲着,尝追念鹦鹉,暗中堕泪,两颊生红,愈觉娇艳可爱。宫婢侍女,却故意摹效,用红粉搽抹两颊,号为泪妆。
  贵妃有肺渴疾,常含着玉鱼儿,取凉润津。一日,偶患齿痛,玉鱼儿也含不得,闷闷的倚坐窗前。玄宗见她颦眉泪眼,愈增怜爱,每语贵妃道:“朕恨不能为妃子分痛呢。”后人传杨妃韵事,除醉酒出浴泪妆外,尚有病齿图留贻世间,曾有名士题眉云:“华清宫,一齿痛;马嵬坡,一身痛;渔阳鼙鼓动地来,天下痛。”这真是说得沈痛呢。
  天宝十四载六月,玄宗与贵妃幸华清宫避暑,至秋还宫,适安禄山表请献马,共三千匹,每匹执鞚夫二人,且遣蕃将二十二人部送。玄宗意欲准请,忽又接到河南尹达奚珣密奏,说:“禄山包藏祸心,不可不防。”乃遣中使冯神威,赍着手诏,往谕禄山,略言:“献马宜俟冬令,官自给夫,无烦本军。十月间卿可自来,朕在华清宫特凿汤池,与卿洗尘。”云云。禄山接到手诏,竟踞坐胡床,并不下拜,但问道:“圣上安否?”神威答一“安”字。禄山又道:“马不许献,亦属无妨,十月内我自当来京,何必召我。”说至此,即令左右引神威至馆舍,竟不复见。越数日即行遣还,亦无复表,神威返见玄宗道:“臣几不得见大家。”大家二字,就是宫中对着皇上的通称。玄宗还似信非信。看官阅过上文,应知禄山早蓄反意,不过禄山还有一些天良,自思皇恩不薄,拟俟宫车晏驾后,再行起事,怎奈右相杨国忠,屡次激动禄山反谋,先翦禄山羽翼,竟将前日互相往来的吉温,也视同仇家,贬为澧阳长史,又令京兆尹,围捕禄山故友李超等,送诣御史台狱,一并处死。禄山子庆宗,尚宗女荣义郡主,留传京师,每遇国忠举动,必密报禄山。禄山忍无可忍,遂于天宝十四载十一月中,潜与严庄高尚阿史那承庆等密谋,佯称奉到密敕,令入朝讨杨国忠。诸将无敢异言,遂大阅兵马,调集本部及奚契丹兵,共十五万人,鼓行而南。
  这时玄宗全不预防,还亲至华清宫,督令凿池,待禄山到来,与他洗尘,贵妃当然随往。会当梅花开放,泄漏春光,玄宗挈贵妃赏梅,引动清兴,先令贵妃吹了一套玉笛,然后亲击羯鼓一通,统用着春光好的音调。先是玄宗在内殿庭中,击鼓催花,桃杏齐放,所以此次赏梅,也照样击鼓,欲催梅花盛开,以便留玩。鼓声已止,正与贵妃小饮,忽见一人踉跄趋入道:“安禄山反了!请陛下火速遣兵,北讨反贼。”玄宗惊道:“有此事么?恐系谣言。”国忠道:“河北郡县,统已降贼,北京留守杨光翽,已被他赚去,还好说是不反么?”玄宗尚沈吟不答。贵妃在旁插嘴道:“陛下待禄山甚厚,几似家人父子一般,他若恃宠生骄,习成狂肆,或未可知。至如造反一事,妾想他未必敢然。他子庆宗,尚主留京,他若造反,难道连儿子都不管么?”三人所言,各有私意。原来贵妃尝记念禄山,每当外国贡献方物,遇有奇珍,必遣密使私赠,因此禄山造反,尚欲出言回护。玄宗随答道:“我也疑是谣传,或因有人加忌,诬架禄山呢。”国忠见他一倡一和,气得面色发青。
  玄宗令他出外探明,方才趋出。
  过了一日,太原守吏,详报禄山反状,东受降城,亦报禄山已反。国忠又从内侍辅璆琳处,搜得禄山逆书,约为内应,报知玄宗。玄宗方知禄山真反,便与国忠商议讨逆。国忠反有矜色,且夸口道:“臣早知他必反,但谋反只一禄山,将士未必心愿,臣料他不出旬日,便传首入都了。”谈何容易?玄宗转忧为喜,遂命国忠拘住辅璆琳,讯实杖毙,一面派使至东京河东,招募勇士。是时承平日久,人民不识兵革,猝闻范阳叛乱,远近震骇。禄山引兵渡河,到处瓦解,警报连达行宫,玄宗又未免忧烦。可巧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入朝,即由玄宗传见,询及讨贼方略。常清大言道:“今太平已久,所以人不知兵,望风怕贼。惟事有顺逆,势有奇变,臣愿走马东京,开府库,募骁勇,拨马渡河,决取逆胡首级,归献阙下。”又是一个狂人。玄宗大喜,即授常清为平阳平卢节度使,募兵东征。常清即日辞行,乘驿至东京,募得兵六万名,堵截河阳桥,控制叛军。
  禄山至博陵,部将何千年,正诱执杨光翽,往见禄山。禄山将光翽杀死,令田承嗣安忠志张孝忠为前锋,直指藁城。常山太守颜杲卿,力不能拒,乃与长史袁履谦,出城往迎,禄山赐杲卿金紫,令仍守常山。杲卿阳受伪命,暗中却秣兵厉马,为讨贼计,且遣使告知从弟真卿,连兵相应。真卿系颜师古五世从孙,与杲卿为同五世兄,时任平原太守,既接兄书,又修城浚濠,招丁壮,实仓廪,锐志讨贼。那禄山总道他是白面书生,不足深虑,但檄真卿募兵防江津。真卿遣司兵李平,遶出间道,持着伪檄,入奏玄宗。玄宗闻河北郡县,统已附贼,尝长叹道:“二十四郡,乃无一义士么?”何人为君,乃令至此?至李平入奏,乃大喜道:“朕不识颜真卿作何状,独能为国效忠呢?”遂慰遣李平,令归报真卿,讨贼立功,定当厚赏,自挈贵妃还朝,斩禄山子庆宗,赐荣义郡主自尽。郡主却是枉死。召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为户部尚书,进朔方右厢兵马使兼九原太守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授右羽林大将军王承业为太原尹,特置河南节度使,领陈留等十三郡,即以卫尉卿张介然充任,命程千里为潞州长史,凡郡县当贼冲道,悉置防御使。更特简第六子荣王琬为元帅,左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副,统诸军东征,出内府钱帛,就京师募兵十一万,旬日毕集,号为天武军。其实统是市井乌合,不堪一战。高仙芝带领五万人,出发京师,玄宗偏令宦官边令诚监军,往屯陕州。
  宦官监军自此始。
  安禄山渡河南行,攻陷灵昌郡,进逼陈留郡。河南节度使张介然,甫至陈留,禄山已率兵到来,太守郭纳,竟开城出降。剩下一个赤手空拳的张介然,如何抵敌?眼见得束手被擒,完结性命。禄山才闻庆宗被杀,不禁恸哭道:“我何罪?乃杀我子。”背主造反,尚说无罪,一何可笑!遂将陈留降卒,尽行屠戮,聊泄怨恨,更引兵向荥阳。太守崔无诐麾众拒守,众闻鼓声,自坠如雨,被禄山乘势陷入,杀死无诐,再驱铁骑至武牢,与封常清对垒。常清手下,统是新近招募,未经训练,怎禁得蕃朔健奴,怒马入阵?顿时纷纷败下,奔回东京。叛骑追至城下,四面鼓噪,常清出战又败,退守城内,又被叛骑突入,巷战又败,只好环墙西走。连用三又字,见得常卿毫不中用。河南尹达奚珣迎降禄山,留守李憕及御史中丞卢弈,采访判官蒋清,均为所执。弈责禄山忘恩负义,且顾语贼党道:“为人当知顺逆,我死不失节,尚有何恨,看汝等能横行几时?”禄山怒喝左右,将弈剁死,并杀李憕蒋清,枭三人首,令部将段子光,持首谕河北诸郡,复进兵逼陕。封常清已奔陕会高仙芝,语仙芝道:“贼势甚盛,锐不可当,常清连日血战,均被杀败,看来此处亦不可保,不如退据潼关,屯兵固守,尚可保全长安哩。”仙芝从常清言,遽趋还潼关,缮完守备。禄山令部将崔乾祐入陕,自己还驻东京,拟僭称帝号,且遣党羽张通晤为雎阳太守,向东略地。郡县官多望风降走,惟嗣吴王祗即信安王袆弟。方守东平,与济南太守李随,励众拒贼。单父尉贾贲,奉吴王祗令,募集吏民,诱斩通晤,山东少安。
  玄宗以祗为灵昌太守,兼河南都知兵马使。又授第十三子颖王璬为剑南节度使,第十六子永王璘为山南节度使。二王暂不出阁,但令江陵长史源洧副璘,蜀郡长史崔圆副璬,代行职权。唐廷常命诸王出镇,往往奉诏不行,有名无实。这也是当时一大误处。一面且下诏亲征,令太子监国。偏杨国忠吃一大惊,忙与韩虢二夫人商议道:“太子素嫉我家,若一旦监国,我等兄妹,都危在旦夕了,奈何奈何!”虢国夫人道:“不如入白贵妃,留住御驾,不令亲征,方保万全。”看你等果能万全否?国忠道:“快去快去!”虢国夫人遂邀同韩国夫人,入宫告知贵妃。贵妃乃脱去簪珥,口衔黄土,匍匐至玄宗前,叩首哀泣。玄宗惊问何事?贵妃流泪道:“兵凶战危,陛下奈何自冒不测?妾受恩深重,怎忍远离左右?自思身为妇女,不能随驾出征,情愿碎首阶前,仰酬圣眷。”说罢又伏地大哭。看官!你想此时的玄宗,尚能不为所迷么?小子有诗叹道:
  无端衔土阻亲征,身命关怀社稷轻。
  试问翠华西幸日,可曾随驾保残生?
  究竟玄宗果否亲征,且至下回分解。前半回历叙唐宫乐事,见得玄宗情恋爱妃,凡骄侈淫佚诸事,无乎不备,而祸乱即因是乘之。盈廷大臣,不闻一言匡正,独得一垂髫童子,以“朋”字未正为戒,玄宗非不知赞赏,而卒未悟杨氏之萦私结党,是毋乃所谓天夺之魄、自速祸乱者欤?杨国忠与安禄山,皆小人之尤,气类相求,宜欢好无间,乃始则亲近之,继则构害之,中以危法,冀其速败,彼狼子野心,宁肯伈伈伣伣,拱手就戮,始信君子能用君子,小人必不能容小人也。河北河南,相继沦没,玄宗下命亲征,令太子监国,委靡之余,忽能奋发,未始非阴阳消长之机,而国忠复商令贵妃,衔土哀阻,卒致寝事。呜呼玄宗!身为人主,乃受制于一妇人之手,其欲不致危乱也得乎?危而犹存,乱而不亡,吾犹为玄宗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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