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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文革 》 折腾十年 》
第50节:我们的命运
清秋子 Qing Qiuzi
小迷糊,变得老实多了,沉默寡言,原先身上的猴气和虎气都不见了。唇上的胡须留得很长,一副老成的样子。我紧紧握着他的手问:"你一个人,能坚持住吗?"
小迷糊说:"没事。老屯对我,挺照顾的。"
我还见到了老龚和家轩。
老龚后来转户到前郭尔罗斯,在那里被招到辽河油田当工人,小资气息一扫而光,非常务实了。和一个知青出身的女工结了婚,过起了小日子。他给我看了他老婆的照片,比他当年追求的师长女儿差远了,比关美玲也差远了。
我对老龚说:"你务实,我能理解。不过,这么俗的女孩你也能接受,我真万万想不到。"
老龚嘻嘻一笑:"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俗。不俗,就活不好。这你不懂!"
他仍然英俊如昔,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决不会再唱了。我看着他,心中感叹: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强硫酸,再坚定的人,也能被它腐蚀掉。
家轩,仍是衣冠楚楚,但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在我离开后不久,转户到了长春下属的九台县,干得怎么样,不太清楚。
我虽然离开东甸子最早,可是对我来说,离开农村的日子仍然还是遥遥无期。我家下放的那个怀德县,不属于长春,也极少有从长春下放来的知青,所以长春的工厂根本不来招人。而本地的工厂,又不招长春的知青。我陷入绝境,除了招工不行,其他的出路也不行。因为父亲的历史上有那么一点"问题",我就既当不了兵,也上不了大学。父母下放后,没过两年,就因工作需要被召回了城,把我剩在了那个泥潭里。唯一值得一说的是,经过几年的劳动,我吃得多,睡得好,身体变棒了,相貌也忽然英俊起来;在油灯下读了几本人文主义书籍,心灵开了窍,"拽"几句唬人的哲理不成问题。整个成了风流倜傥的一个人。
老龚对此甚感惊讶,一个劲儿说:"你小子,变了。变化大了!我要跟你好好聊聊。"其实,他才是我的启蒙老师。他当年朗诵舍甫琴科的诗,句句掷地有声,唤醒了我对自由的向往。正因为有"不自由的巨大哀痛",我才能有勇气在怀德县的油灯下,一年年地抽空读书。
当然,我还看见了她,梁燕眉。她已经是长春某厂一位光荣的女工了。眼睛仍然含情脉脉,对我仍然很亲切。我们男女生,是死都不能说暧昧话的,可是她自有她的表达方式。照相的时候,要排队伍,大家一阵乱。她亲热地拉了我一把:"过来,咱们户的人,站上面。"
这一拉,我知道分量。可是,她此时已是城里人,是光荣女工,我不过是一个二老屯,我还能怎么样?阶级有差异,就不能谈爱。我在小学时看了话剧《雷雨》之后,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偷着观察了一下她。女工梁燕眉气质上一如既往,可是,再也没有了17岁时的那种明丽。岁月这把刀,把我这废物雕成了一个翩翩帅哥,却把梁燕眉这绝代佳人雕成了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工。
我心里黯然。有个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地碎掉了,刺得我心痛。
那是我第一次为女人的凋落而伤感。后来,我又不知看到过多少水灵灵的女人一茬一茬地枯萎下去,心肠慢慢硬了起来。其实,照相那天老龚所说的,是一个千古命题。"什么是生活?"--我现在终于领悟到,无数的女人一代代的老去,这就是生活。她们的老去,在提醒着我:这辈子,已经有很多时日过去了。
1975年春,我们在照相馆短暂相会,然后各奔西东,至今,再没有见过面。
我上大学后的第二年,小迷糊也上了大学。唯有我们两个,勉强没有被时光之刀雕成废物。其他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的结局。尤其是,老房和长骏是不是一辈子都在敦化没有调回来?老龚是不是至今还在辽河油田?我无从得知,但心里一直惦念着。
现在,我家的对门,住着一对重组家庭的退休工人。那女的,是一位文化不高、风风火火的半老太太。每天练扇子舞、买菜做饭、带孙女。见着我,总是很有礼貌地问一声:"上班去呀?"
我知道,她和梁燕眉,几乎同龄。
这就是我的命运,这就是我们的命运。那青葱岁月,哪里可寻踪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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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序幕 | 第2节:那场大折腾 | 第3节:恋爱意识在萌动 | 第4节:被上帝选中了 | 第5节:水灵灵的小丫头 | 第6节:高举伟大旗帜 | 第7节:农村第一夜 | 第8节:生活其乐无穷 | 第9节:清理阶级队伍 | 第10节:不是闹着玩儿的 | 第11节:天上掉馅儿饼 | 第12节:为生活所迫 | 第13节:连火都不敢生 | 第14节:给自己壮胆儿 | 第15节:山神爷保佑 | 第16节:文明的冲突 | 第17节:全场笑倒一片 | 第18节:与时俱进派 | 第19节:不要太肮脏 | 第20节:革命化的春节 | 第21节:英雄救美 | 第22节:祸从口出 | 第23节:早晚恶有恶报 | 第24节:好男不和女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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