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真还一言九鼎,男主人和年轻女子于是声言不卖了。徐树仁头上冒出汗来,他不知说什么好,看看这农家几口,又看看同来的商贩,一脸的无奈,满眼的失落。
商贩使了个要徐树仁别再言语的眼色,示意可以走了,出了大宅子,古玩商贩叹了口气。
"看来是婆婆当家,不能勉强,慢慢再想办法吧。"他说:"你越是舍不得走,他越是不卖。"
徐树仁叹了口气,不情愿的离开了"锦绶堂"。
转眼又是两度春秋,2004年石榴花又红的日子,是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徐树仁早早地醒了,窗外的麻雀已经闹成了一团。既然不能再睡,不如干脆起床。周末的滨河路有古玩集市,趁早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的。
于是他去了。
浏阳的周末古玩集市尚未形成规模,也就是二三十个摊位,但远近县市依旧有古玩商贩前来赶集。徐树仁去时还只有七八个早到的卖家,零零落落铺了几个地摊,来"淘宝"的也还只有寥寥落落三两个人。刚刚浏览一两个摊位,徐树仁忽然看见有名摊主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椅子的后背搭脑成书卷状……他一惊,急忙走了过去。摊主见有人朝他快步而来,忙站起身,一张大扶手椅,就是两年前徐树仁见过的那张,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徐树仁眼前!他顾不得古玩行里要沉着冷静不露声色的古训,摸了又摸,端详了又端详,迫不及待便问价。摊主一开口,竟是江西口音。徐树仁这才注意到,摊主是个从未谋面的江西人,问他,说来自铜鼓,笑容满面,一迭连声"老板看看,椅子不错"。徐树仁哪里还需再看,倒是担心再过一时半刻,"淘宝"的收藏爱好者陆续增多,看中大扶手椅的决不会是他一个人,那时便难办了。于是他对摊主说,他要这张椅子。
"我书房里就要这么张大椅子,好坐,舒服。"他敲敲椅子的搭脑,摸摸扶手,补充了一句:"价钱好说,你那么远来,就按你的价……"他尴尬地朝摊主笑笑,又说:"不过,我是出来散步的,没带钱……我的家离这里只有百把米路,烦你送一下,我取钱给你,怎样?"
摊主早已乐不可支了,连说"好、好",交待身旁一位摊主,请他照顾一下地摊,与徐树仁一道抬起大扶手椅,径直朝徐树仁家里走去。百十来米的路程,徐树仁觉得比千米万米还长,好不容易进了家门,他一屁股坐在大扶手椅上,唯恐它会不翼而飞。他心花怒放,眼前浮现出"林外呜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的幻景,他陶陶然醉了……
还有一回让他陶然而醉的际遇,也是一张"椅子",他是得来毫不费功夫的。
抬回家里细看,哪里是什么"椅子",明明是旧时富贵人家搁置饭"筝(音)"的饭"筝"架子,旧时浏阳、醴陵一带俗称"饭架子"。这是旧时用"筝"蒸饭,而当年七八口人的家庭不在少数,"筝"大而架亦厚重。之所以今天的年轻人会称其为椅,实在是因为它的构造和形状极像是椅。
"筝"架造型如同无扶手的靠背椅,束腰,壶门呈回纹,牙板上浮雕一双佛手,腿成拐子回纹状,下有托泥。托泥连成花框,镂雕宝相花,腿成三弯状。"靠背"施用镂雕、浮雕、圆雕工艺,有麻姑献寿,有刘海戏金蟾,有富贵花开,有喜鹊闹梅。搭脑部位高浮雕竹林七贤,辅纹则为拐子龙……放置在饭厅中的饭"筝"架,纹饰繁复到这种程度,且还鎏了金水涂了朱红,岂是普通百姓消受得了的?
古玩商贩从何处寻觅得来,如今已无可查考,是黎家大屋出来的可能性最大。因为,那名古玩商贩将它卖给徐树仁时,无意中说了一句,是"城里北门拆迁户拆迁祖屋时卖给我的",北门折迁户中,数原来的黎家大屋最最难知文化遗存的深浅!
得闲之时,徐树仁曾经将太师椅与饭"筝"架并排摆在阳台上观赏。一俗一雅,俗有俗的精妙,雅有雅的斯文;前者是清末饮食文化的浓缩,后者是晚清厅堂设置的楷模,皆为民间艺术的珍稀遗存。看着,比着,徐树仁陡然生出一个想法。放一只今日的钢精高压锅在饭"筝"架上,大扶手椅上斜倚一名着超短裙、露肚脐眼的少女,会是一种什么情境呢?他哑然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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