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清史演義   》 第四十九回 徵浩罕王師再出 剿叛傜欽使報功      蔡東藩 Cai Dongfan

  卻說張格爾失足墜地,就被清將捆縛而去,清將不是別人,就是楊芳所遣的副將鬍超,都司段永福,當下紅旗報捷,道光帝大喜,立封大學士長齡為二等威勇公,陝西固原提督楊芳,為三等果勇侯,命長齡率師凱旋,留楊芳駐紮回疆,與那彥成籌辦善後事宜。乾隆中葉以來,久不行獻俘禮,此次擒獲張格爾,道光帝思繩祖武,踵行盛舉,遣官告祭太廟社稷,親禦午門樓受俘,儀仗森嚴,不消細說。受俘後,廷訊張格爾罪狀,着即寸磔梟示。又命慶祥子文輝,烏淩阿子忠泰,隨監刑官同往市曹,看視行刑,並把張格爾心肺取出,交與文輝忠泰,到該父墓前致祭,用慰忠魂。威武極了。楊遇春、武隆阿等,亦傳旨嘉奬,自長齡以下,得有功將士四十人,一律繪圖紫光閣。並因軍機大臣曹振鏞王鼎玉麟諸人,辦事勤勞,亦許附入紫光閣列像。
  滿廷官員,歌功頌德,合詞請加上尊號,道光帝已漸驕盈,怎禁得這班飯桶又來拍馬。奉旨:“以康熙乾隆年間,尚未允行,勢難俯準,惟念銘功偃武,皆由聖母福庇,國有大慶,允宜祇循令典,備極顯揚,朕謹當躬率王大臣等,加上皇太後徽號,共伸賀悃,所有應行典禮,飭所司敬謹詳議”等語。於是禮部又有一番忙碌,自夏至鼕,籌備了好幾月,方得舉行恭上皇太後徽號,稱作恭慈康豫安成皇太後。禮成頒詔天下,覃恩有差。越年,又親製碑文,勒石大成殿外,比康熙乾隆兩朝,尤覺得踵事增華,備極誇耀。共計出師至獻俘,用去帑銀約數千萬兩,節省多年不夠一擲。正熱鬧間,那彥成奏本到京,略說:“張逆就擒後,曾檄諭浩罕布哈爾等國,縛獻逆裔傢屬,今浩罕遣使來賀,衹言俘虜可返,和卓子孫不可獻,究應如何處置?仰求聖訓,以便遵行。”道光帝便提起朱筆,批在折後,其詞道:
  逆孥幺麽,無關邊患,那彥成楊芳等,衹應嚴守卡倫,禁其貿易,俟夷計窮蹙,自將縛獻求市,毋須檄索!
  看這數句批示,便可見道光帝心思了。那彥成窺破意旨,先後奏善後章程數十條,什麽安內策,什麽製外策,說得津津有味,其實多是紙上談兵,空中樓閣。紙糊中國。道光帝聞內外安靜,遂召那彥成楊芳二大臣還朝。
  二大臣於道光九年回京,安集延即於道光十年入寇。當時那彥成的製外策中,把浩罕留居內地的僑民,一概驅逐,且並他財産收沒。倒是理財妙策,惜似盜賊行為。僑民憤甚,探知大兵已歸,即一面稟報浩罕王摩訶末阿利,一面至布哈爾,迎奉張格爾兄摩訶末玉素普為和卓,糾衆入邊。浩罕王又遣將哈庫庫爾,及勒西剋爾等,率兵策應。警報傳到回疆,回郡王伊薩剋,飛報參贊大臣札隆阿。札隆阿是個終日不醒的酒鬼,斌靜第二。接到警報,恰糊糊塗塗道:“張逆傢屬,統已授首,還有什麽阿哥?這都是伊薩剋貪功妄報,在本大臣手裏,休使這般伎倆,”遂叱回來使,並恐伊薩剋先行馳奏,也修好奏章,略言:“南路如果有事,惟臣是問。”該死!過了數日,邊城的告急文書,陸續遞到,札隆阿被他嚇醒,方命幫辦大臣塔新哈,副將賴永貴,分路迎擊。二將去訖,札隆阿復安然飲酒,昏昏瀋瀋的過了數天。忽外面又遞到緊急公文,札隆阿恰有意無意的,取過一瞧,但見上面寫着幫辦大臣塔新哈,副將賴永貴,誤中賊計,遇伏陣亡,頓時面如土色,把一張關公臉,變做了溫元帥臉,趣語。好一歇兒不說話。外面又遞進葉爾羌稟報,更覺惶急萬分,展開一閱,乃是葉爾羌辦事大臣璧昌,馳報勝仗,不禁失聲道:“還好還好。”於是督兵守城,方有一些興會起來。
  是時那彥成子容安,為伊犁參贊大臣,奉旨統伊犁兵四千。馳赴阿剋蘇督剿,聞敵兵勢盛,擬俟烏魯木齊兵至,然後進軍。統是畏生怕死。葉爾羌又復被攻,幸虧璧昌决河灌敵,出城痛擊,敵兵始不敢近城,衹是沿途擄掠,轉入喀什噶爾。見城上守兵,頗還嚴整,也無意進攻,專劫城外回莊,把子女玉帛,搜掠殆盡。札隆阿忙嚮阿剋蘇乞援,容安擁重兵八九千,反繞道烏什,趨嚮敵兵不到的和闐去屯駐了。會尋快活。清廷聞容安逗兵不進,下旨革職,命哈豐阿繼任,又遣大學士公長齡,陝甘總督楊遇春,固原提督楊芳,參贊大臣哈朗阿,調兵赴援。哈豐阿先至喀什噶爾,敵兵解圍而去,飽颺出塞。
  迨楊芳哈朗阿等到喀城,已無一敵。
  札隆阿恐朝廷問罪,與幕中老夫子商量一條諉過的法子,衹說伊薩剋通賊,潛襲南路,所以前此未曾聞知,有南路無事的奏報。及見了楊芳哈朗阿,仍把這樣話兒,搪塞過去。楊、哈兩人,被他蒙混,也代札隆阿上奏洗刷。札隆阿鑽營之力,頗也不小。會大學士長齡,行至葉爾羌,接讀上諭,令與伊犁將軍玉麟,會審札隆阿伊薩剋案,乃折回阿剋蘇。玉麟亦奉命而至,當下會讞,究出主謀草奏的幕友,得坐實札隆阿罪狀,奏達清廷。部擬札隆阿斬監候,令先枷示阿剋蘇兩月。長齡依議辦法,把札隆阿枷出署門,連這位謀畫刁狡的老夫子,也一律枷示。都賞他吃獨桌,依舊是主賓相陪。調授璧昌為喀什噶爾參贊大臣。
  長齡擬由伊犁烏什喀城三路,出討浩罕,浩罕王慌張起來,亟通貢俄羅斯,乞兵相助。俄人拒絶去使,不許入境。浩罕王無奈,乃遣使臣三人到喀城,備述七十餘年通商納貢的舊好,及五年來閉關絶市的苦纍,請修好如舊。長齡提出和議兩條,第一條縛獻叛酋,第二條放還被虜兵民。浩罕使臣,因未奉汗命,俟還報後,方與訂約。長齡將來使留住一人,遣還二使,並命伯剋霍爾敦同往。等了兩月,霍爾敦始回,報言被虜兵民,可以釋還,惟縛獻回酋,回經所無,衹可代為監守,惟要求通商免稅,及給還僑民資産二事。長齡即上奏道:
  臣聞安邊之策,振威為上,羈縻次之。浩罕與布喀爾達爾丸斯喀拉提錦諸部落,犬牙相錯,所屬塔什及安集延等七處,均無城池,其臨戰皆以騎賊衝陣,然不能於馬上施銃,倘遇連環鳥槍,則騎賊先奔。又卡外布魯特哈薩剋,皆受其欺凌,爭求內徙。而卡內回衆,亦俱恨其擄掠,遂欲聲罪緻討,但選精銳三四萬人,整旅而出,並於伊犁烏什邊境,聲稱三路並進,先期檄諭布哈爾等部,同時進攻,則不待直搗巢穴,而其附近偽部,已群起乘釁,四面受敵,可一舉掃蕩。惟是一出塞後,主客殊形,自喀浪圭卡倫,至浩罕千六百餘裏,中有鐵列剋嶺,為浩罕布魯剋交界,兩山夾河,僅容單騎,兩日方能出山,此路最險,不值勞師遠涉。擬遣還所留來使一人,令伯剋霍爾敦寄信開導,為相機羈縻之計,如此,則師不勞而浩罕亦就範矣。謹奏。
  道光帝準奏,命長齡從浩罕要請,定了和約。浩罕大喜過望,又遣使至喀城,抱經立盟,通商納貢,西城事總算了結。後來喀什噶爾參贊大臣,移至葉爾羌,駐滿漢兵六千,居中控馭,別留伊犁騎兵三千,陝甘步兵四千,分駐各城。回疆的防禦,方漸漸稠密了。
  偏偏國傢多難,湖南永州傜目趙金竜,又糾衆作亂。先是永州有一種姦民,結起一個天地會。強劫傜寨牛𠔌,傜民嚮官廳控訴,奈官署中的胥吏,統與天地會連結,不但狀詞不準,反加他誣告罪名。胥吏不殺,天下無治日。氣得傜民發昏,個個去請教趙金竜。金竜倡言復仇,差他同黨趙福纔,招集廣東散傜三百餘人,湖南九衝傜四百餘人,焚掠兩河口,殺死會黨二十多名。江華知縣林光梁,永州鎮左營遊擊王俊,率兵役往捕,被傜衆擊退。總兵鮑友智調兵七百,偕永州知府李銘紳,桂陽知州王元鳳等,分頭夾擊,乘風縱火,毀壞傜巢,斃傜三百名。趙金竜收拾殘衆,竄往藍山,所至虜脅,竟得二三千人。藍山官吏,嚮省中告急,巡撫吳榮光,飛檄提督海凌阿往援,海凌阿點了五百名將士,風馳雨驟的趕援藍山,見前面有去路兩條,一是大路,一是小路,副將馬韜等,請從大路進兵,海凌道:“救兵如救火,大路總是迂回,不如由小路進去,較為直截。”正議論間,路旁有役夫數名,被海凌阿瞧見,傳至軍前,問大路通藍山,與小路有無遠近?役夫答稱小路近十多裏,海凌阿遂由小路進發,並令役夫前導,誰知役夫乃是傜民假扮,引海凌阿走入絶路,纔走數裏,兩旁統是仄徑,天又下起雨來,滿路泥濘,狼狽不堪,衹路旁役夫,卻是很多,都願替官兵代舁槍械,官兵樂得快活,彎彎麯麯,行將過去。好稱作酆都城。一步狹一步,一路險一路,忽然山頂吹起鬍哨,有無數傜匪,乘高衝下,官兵赤手空拳,如何對敵?忙教役夫轉來。那班役夫,攜着官兵槍械,反轉身來殺官兵,官兵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衹好伸了頭頸,一個個由他開刀。海凌阿以下,統被殺死。
  趙金竜既得勝仗,聲勢張甚,桂陽常寧諸土傜,都來歸附,號稱數萬。清廷急命湖廣總督盧坤,湖北提督羅思舉,督師往討,又移貴州提督餘步雲助剿。增調常德水師,及荊州滿騎數千,歸盧坤節制。盧坤偕羅思舉至永州,聞報趙金竜率八排傜,及江華錦田各寨傜為一路,趙福纔率常寧桂陽傜為一路。還有趙文鳳率新田寧遠藍山𠔌傜為一路,三路都出沒南嶺,互為犄角。羅思舉遂獻策道:“傜皆山賊,倚山為窟,我兵與他山戰,他長我短,定難取勝,看來衹好誘入平原,逼歸一路,令他技無可施,方可殲滅。”盧坤鼓掌稱善,且道:“照這樣說,常德水師,荊州滿騎,統是沒用,不如改調鎮筸苗疆兵,前來助剿方好。”羅思舉道:“大帥明見極是。但此處未設糧臺,輸運不便,現應派兵勇護送糧餉,步步為營,一面堅壁清野,檄將弁分路防堵。賊無可掠,自然散入平原,容易中計。”盧坤道:“老兄謀略,本憲很是佩服,就請照行便了。”從善如流,可稱良帥。當下奏罷常德荊州調兵,另調苗疆兵助剿,又將羅思舉計議,統行列入,末說思舉定能滅賊,不致有負委任等語。思舉格外感激,盧坤且叫他便宜行事。將帥乘和,帥必有大功。
  於是思舉分兵進逼,將西南各路扼住,免他竄入兩粵,單留東面一路,由他出來。當時三路傜四五千人,及虜脅婦女三四千,都被官兵驅逼出山,東竄常寧縣屬的洋泉鎮。這鎮為常寧水口,有溪通舟,市長數裏,墻垣堅厚,叛傜把市民逐出,擁衆占守。思舉從後追至,笑道:“虎落平原,蝦遭淺水,不怕他不絶滅了。”忙檄各守隘兵,速來合圍。適鎮筸兵已調到,思舉親自督陣,率鎮筸兵猛撲敵垣。鎮筸兵素稱趫捷,跳躍如飛,有數十名躍上墻頭,亂砍叛傜,叛傜倒也了得,與鎮筸兵相持,始終不退。鎮筸兵前隊傷墮,後隊繼登,斃傜數百,傜衆兀自守住;爭殺兩日,各守隘兵統已到齊,傜衆登墻,大呼乞降。思舉不允,督攻益力。諸將道:“叛傜已降,何必再攻?”思舉道:“這是明明詐計,他不繳軍械,不獻首逆,但憑一聲呼降,便好允他麽?我欲允他,他仍竄入山中,那時前功盡弃,還當了得。”諸將個個敬服,遂奉思舉命令,合力進攻。毀墻巷戰,叛傜雖是呼降,仍然死鬥。究竟寡不敵衆,被清兵擊斃六千,衹散傜八九百,拒守市內大宅。思舉料宅內定匿匪首,禁用大炮;定要活擒該逆,將士冒死攻入,搜尋宅內。衹獲頭目數十名,婦女數十名,單不見趙金竜。經思舉當場訊問,方知趙金竜已中槍身死,急忙飭軍士尋金竜屍首,一面飭人至盧坤處報捷。
  盧坤忙即奏聞,過了三日,帳外報欽差大人到來,由盧坤出營相迎,欽差不是別個,乃是戶部尚書宗室禧恩,盛京將軍瑚鬆額。盧坤先請過聖安,隨接欽差入營,寒暄已畢,禧恩先開口道:“兄弟奉命視師,到此已聞大捷,真是可賀。”盧坤道:“不敢不敢,這都仗皇上洪福,將士勤勞,所以一舉成功呢。”禧恩道:“現在逆首趙金竜,想已擒住。”盧坤道:“這卻尚未。據提督羅思舉來報,已訊過趙逆妻子,說是中槍身死了。”禧恩道:“羅思舉太也糊塗,未曾擒住趙金竜,如何報捷?老兄現已出奏否?”盧坤道:“坤已照思舉來文,於三日前出奏。”禧恩道:“倘將來趙逆未死,反變了欺君罔上,兄弟定要得了真犯,方可復旨。”說現成話,最是容易。盧坤道:“現聞思舉已搜訪逆屍,不患不得確據。”瑚鬆額插嘴道:“盧製軍亦太相信屬將了。逆首未得,如何奏捷?”一吹一唱,無非妒功。盧坤默然不答。忽報羅思舉回營求見,盧坤命即傳入,思舉入帳,嚮欽差前請了安。禧恩便問道:“你就是提督羅思舉麽?”思舉答了一個“是”字,轉對盧坤行禮。盧坤起立還禮,命他旁坐。思舉未曾坐定,禧恩復問趙逆已拿住否?思舉道:“趙逆已死,衹有遺屍。”禧恩搖頭道:“屍首哪裏靠得住?”總要尋隙。思舉道:“現已得了真屍,身上尚佩劍印,請欽差大人驗明。”賴有此耳。禧恩便同瑚鬆額出帳驗屍,並驗劍印是實,再命俘虜細認,都說無訛。禧恩還想駁詰,衹一時想不出話。
  忽藍山又來急報,由盧坤接過一瞧,捧交禧恩,禧恩閱畢,笑道:“趙金竜算是真死,趙仔青又來了。我說叛傜還沒有淨盡呢。”盧坤道:“幸逢大人到此,就請大人出令,坤亦願效前驅。”禧恩道:“大傢同去可好。”當下同至衡州,由禧恩命,仍令羅思舉為前鋒,餘步雲為後應,往剿藍山。兩人方領命前去,京中詔旨已到,盧坤羅思舉平傜有功,賞戴雙眼花翎,並世襲一等輕車都尉。禧恩見了此詔,免不得稱賀一番。隔了幾天,羅思舉捷音已至,說是生擒趙仔青,禧恩便嚮盧坤道:“羅提督確是一員良將,不枉老兄青眼。”越是小人,越會轉風。盧坤道:“這也全仗大人栽培!”自是置酒高會,朝夕談心,與盧坤格外莫逆,盧坤也衹得虛與周旋。及羅思舉回到衡州,禧恩瑚鬆額,都出來相迎,非常客氣。思舉道:“賴欽差大人威靈,得活擒趙逆仔青。”禧恩道:“這是羅提督的功勞,何必謙遜。”前後大不相同。當下推出趙仔青,訊明確實,命即磔死。
  忽京中又來詔旨,命禧恩瑚鬆額率餘步雲,赴廣東剿連州八排傜。禧恩瑚鬆額不敢不去,衹得與盧坤相別,移師廣東。原來八排傜的作亂,也是為姦民衙役激迫而起。八排傜嚮有黃瓜寨,被姦民衙役劫奪,因到官廳起訴,連州同知蔡天培,斷民役償傜千二百金,民役不償,寨傜遂出掠報復。天培即嚮粵督處告變,粵督李鴻賓,令提督劉榮慶,署按察使慶林,率兵二千堵禦。榮慶主撫,慶林主剿,意見不合。會新任廣東按察使楊振麟到省,聞楚師告捷,將士同膺懋賞,遂也起了貪利徼功的思想,慫恿李鴻賓出師。鴻賓遂偕提督率兵進剿,八排傜首八人,出山跪迎,願將黃瓜寨逆傜獻出,請即回師。鴻賓佯為應允,至逆傜縛獻到軍,一律斬訖,兵仍不退,反奏稱:“殺賊七百名。”傜衆大憤,負嵎死拒,官兵進攻,峒險箐密,接連遇伏,自相驚潰。三路皆敗,遊擊都司等官,死了數十。兵士死了千數。清廷因褫李鴻賓、劉榮慶職,命禧恩瑚鬆額移師往剿。
  禧恩等到粵,初意也想奮力進攻,嗣後探得傜峒奇險,不易深入,衹是虛報捷音,所奏殺賊,皆數百計,其實按兵不動,並未嘗經過一仗。專會說人,要自己去做,卻如此搪塞。會聞盧坤移督廣東,計程將至,心中未免焦灼起來。他在湖南時詰責盧坤,未獲首逆,此次恐盧坤要來報復,你也要慌了,然何不效阿林保的計策。忙令楊振麟赴傜寨招撫。傜衆懲八人故事,不肯出來,官兵又懲李劉前敗,不敢進去,旬日不見一傜,禧恩愈加着急,衹催振麟剋日招降,遲則嚴參。一派官話。振麟無法,衹得把庫內銀子取來亂用,出示佈告叛傜,如肯投誠,當有重賞。傜衆還疑是誑言,振麟又令熟傜赴寨,作了抵質,傜衆方有一二人出來嘗試,果得銀洋????布,領受而歸。於是傜衆貪利踵至,十日間得數百人。並縛黃瓜寨附近傜三人出獻,算作首逆。禧恩遂奏報肅清,不欺君者如是,不罔上者如是,令人可笑可恨。俟盧坤一到,交印即行。可稱狡猾。
  南北暌違,道光帝自稱明察,終究被他瞞過,加封禧恩為不入八分輔國公,賞戴三眼孔雀翎,瑚鬆額餘步雲,均世襲一等輕車都尉。王大臣等,又上表慶賀,還有宮內的全妃鈕祜祿氏,用了七巧板兒,排出“六合同春”四大字,獻呈御覽。道光帝大喜,即封鈕祜祿氏為皇貴妃。後人有宮詞一首道:
  蕙質蘭心並世無,垂髫曾記住姑蘇。
  譜成“六合同春”字,絶勝璇璣織錦圖。
  全貴妃得此寵遇,未知後來如何,下回再行續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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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大患所在,第一項是個欺字。誇誕錮蔽,皆由自欺而致。宣宗一平西域,即鋪張揚厲,行受俘禮,繪功臣像,上母後尊號,勒石大成殿外,誇耀達於極點,要之一欺人而已。上欲欺下,下亦欺上,札隆阿容安禧恩瑚鬆額等,無在非欺,即那彥成長齡諸人,當時稱為功首,亦曷嘗實事求是乎?幸而浩罕小國不足道,土傜烏合尤不足道,苟且即可了事,敷衍尚能塞責。宮廷上下,且以為河清海宴,可以坐享承平,庸詎知大患之隱伏其間耶?回傜平,宣宗愈驕,朝臣愈佞,上下愈以欺飾為務,而中國始多難,本回固一束上起下之轉捩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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