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学者 》 岩中花树   》 第50节：附录2 向内的把握与重建(1)      赵柏田 Zhao Baitian 　　在李清记述的“争爵”这场大戏中，我们看到了妇人心计，看到了兄弟成仇，王氏子孙为争得一个爵位打得不可开交，谎言、贿赂、自杀抹脖子全使上了，天下熙熙，功名汹汹，事实的情形就像他们九泉之下的祖先王阳明所说：每个人都是欲望的俘虏。这一事件的大致经过李清已经叙述得很清楚了，因为业浩的暗中谋划，使先通意外得嗣爵，而业弘大受诬屈。但世事更迭有如白云苍狗，又有谁能笑到最后呢，在接下来的乱世中，先通因身有爵名反而遭祸，误了卿卿性命。入狱的业弘获释后，死于清顺治年间。据后来的记述，到了南明弘光朝，先通的儿子业泰袭封,清兵过钱塘江后被俘，死于杭州。 　　附录2 　　向内的把握与重建 　　感谢尤瑟纳尔和史景迁。在他们的书之后，我写下了王阳明。 　　他们一个写了古罗马皇帝哈德良的回忆录，一个写了中国清朝初年的皇帝康熙的一生，我写的，是五百年前的明代中叶，一个哲学家的自画像。 　　关于明朝，我们知道那是一个皇帝血腥而又变态、文人心性被普遍扭曲的时代。我们还知道，那是一个盛行焚香、品茗、营造、戏曲和房中术的享乐主义之风炽盛的年代。在一首叫《芳香的年代》的小诗里，我曾这样描述那个时代浸染着精致的文人趣味的市井生活： 　　把铜镜擦亮，掸去花瓣上的尘土 　　往浴缸里撒上沉香屑 　　每天早起，坐在园子里沏一壶好茶 　　读几封旧信件，一本花道指南手册 　　日影西斜，煮鱼温酒 　　提上透气的提篮来到郊外的桃林 　　拉开可以移动的炉子 　　摆上食物和器皿 　　桃花大雨一样落下 　　树木汗毛一样竖起 　　但这个“自画像”里作为背景展开的明朝生活并不腥风血雨，也不奢靡淫荡。相反，它是清竣的、坚硬的，散发着初冬的空气一般甘冽的气息，如同一块思想者的福地。这当然是我在书写中赋予那个年代的一种秩序，但也未始不可以看作历史丰富性的一个解读。 　　1995年前后，我就尝试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去写它。我写下了一个老人为了死在老家匆忙从外地返回的片断，还有一些关于孤独和掂量死亡的片断。起始的句子就决定了这是一个失败之作：“距今489年前，亦即1507年春天，明朝的一个京官被逐出了北京城，他就是王阳明。”这样一个僵死的陈述句式，像乡土史教材一样煞有介事拿腔拿调，让故事一开始就缺失了推动力停滞不前。不久我就放弃了它。这份对一个叫王阳明的人的命运的探究，即便我在九十年代中期勉强写出了，我想也会被处理成一个有一定长度的随笔，而在更早的八十年代，我想我会毫不犹豫把它写成一首长诗。 　　以后的好多年里，我几乎忘记了曾经想写的这个人，那些片断的草稿也被我有意识地丢弃了。我甚至羞于承认我曾经想写他，想写这样一个故事。我不希望在公众的眼里被贴上地区主义的标签。我更愿意去挖掘潜藏在地域性之下的普遍的人性，在我看来这一普遍的人性的吸引力要远远大于地域性。一直到2005年。2005年的春天我开始阅读史景迁的中国研究系列。书是上海的一家出版社出的，全是白皮本，纸质粗糙，翻译质量也参差不齐。一个月出一本，像是试探市场风向，又像是十足的吊人胃口。但这样正好赶上我的阅读速度，于是读完一本便往书店找。从《王氏之死》到《皇帝与秀才》再到《曹寅与康熙》，一直到我看完《中国皇帝——康熙自画像》，我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买这老头的书了。这一方面是这个“失败的小说家”（钱钟书曾这般戏谑他）的那一套把戏我已不稀奇，更重要的，是我重新捡起了十年前搁置的那个计划。 　　我开始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某种意义上那是一个历史学者做的工作——反复阅读这个人的全集，他和帝国官员、文人的通信集，以及他的弟子们的记述（主要是《传习录》），并在上面做了许多只有我懂的记号。我努力让自己以十六世纪的眼光、心灵和感觉去阅读这些十六世纪的稿本：它们藏在这个城市著名的藏书楼“天一阁”和我家乡的文献馆里。而这些年里我经历过的一些事，也丰富了我的感受，和对这个人更深的认识。长达十年的搁置此时也显出了意义：它让我学会了更精确地计算五百年前的哲学家和今天的我之间的距离。我很快就认同了以前一直不屑的尤瑟纳尔的一个观点：有一些题材，在年过四十之前，不要贸然去写。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后一章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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