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代 》 太平天國史   》 捲六十二　傳第二十一　黃呈忠　範汝增      羅璽綱 Luo Xigang

　　黃呈忠、範汝增都是廣西人，一說範汝增是廣東惠州人。黃呈忠生於清道光六年（一八二六年）。範汝增生於清道光二十年（一八四○年）〔一〕。他們都是侍王李世賢的部將，屢立戰功，黃呈忠授殿左軍主將，封寶天義，範汝增授討逆主將，封進天義。
　　太平天國辛酉十一年二月，進攻江西景德鎮，打敗清皖南鎮總兵陳大富軍，擊斃陳大富，剋復景德鎮，左宗棠逃樂平，斷絶了曾國藩大營糧道，敵人震恐。
　　三月，隨李世賢分路入浙江，連剋浦江、諸暨、上虞、餘姚、奉化等地。十月，呈忠軍出餘姚，汝增軍出奉化，用鉗形攻勢進攻寧波。當太平軍進軍浙江的時候，英國艦隊司令■樂德剋即奉提督何伯命一再警告太平軍勿攻寧波，否則武力製止。四月底，■樂德剋先到寧波，五月初，法國海軍提督卜羅德、陸軍提督查綿（Jarmin）也來寧波。■樂德剋與卜羅德並同到餘姚視察防務。時英國公使普魯斯通知何伯，說保護口岸即所以保護英國利益，清政府已同意由英軍代守寧波。■樂德剋即與清寧紹臺道張景渠商議寧波防務，張景渠願雇英艦代為防守，由■樂德剋草擬計劃。七月，英國外相羅塞爾贊同■樂德剋防守寧波計劃。到太平軍進攻的時候，何伯聽到消息，立刻從日本趕到上海，派艦去寧波。外國侵略者企圖用武力來干涉太平天國收復寧波。
　　那時候，外國侵略者的佈置還沒有完成，太平軍已以壓倒的勢力從餘姚、奉化兩路出動。駐寧波的英、法、美三國領事就用狡猾的伎倆先派代表於十月十九日（陽歷十一月二十九日）到餘姚見呈忠，窺探軍情。呈忠答覆他們，願與外國和好，並宣佈大軍進入寧波時保護外僑生命財産。接着又派代表於十月二十二日（陽歷十二月二日）到奉化見汝增，假說要把城內洋行什物搬清，請延期七天再攻寧波，其實是陰謀在七天之內飛調戰艦到來進行抗拒。汝增不知是計，經侵略者再三乞求，答應了這一個請求。二十九日（夏歷十一月初八日，陽歷十二月九日），到了限期，大軍嚮寧波城進攻，清軍散走。在幾小時之後，外國侵略者派遣抗拒太平軍進入寧波的英國皇傢兵艦偵察號及其他一些戰艦纔趕到，要圖抗拒已經來不及了〔一〕。
　　外國侵略者詭計落了空，他們衹得暫時不敢動兵。過了幾天，法國海軍提督卜羅德、英國艦長柯必特（JohnCarbett）來見呈忠、汝增。呈忠、汝增表示願與外人和好相處，商業即可恢復。柯必特說寧波是英國口岸，彼此能否和好，要看英人地位利益是否受侵犯而定。寧波英領事夏福禮、英國參贊巴夏禮也來表示英國的態度。呈忠、汝增對侵略者的橫蠻，極感不快，但仍跟他們禮貌周旋，並重申願保持兩國友好與商務關係。
　　太平軍既剋寧波，內政外交，軍事經濟，百端待舉。呈忠、汝增出佈告安民，又下令蓄發，易衣冠，冠用長巾，衣用短褂。改寧波府為寧波郡。郡設總製，縣設監軍，鄉設軍帥、師帥。造田册，編門牌，田五畝以下的不徵糧。以慈溪人陸心蘭做寧波郡總製，管轄鄞、慈溪、鎮海、奉化、象山五縣監軍。又設立天寧關，徵收關稅，以衡天安潘起亮主持關稅事務。
　　在太平天國剋復寧波前，寧波是一個盜賊橫行，鴉片煙毒泛濫的城市，不僅是搶劫，還有外國人綁架中國人出賣豬仔的事件〔一〕。但到太下天國剋復寧波後，據英國侵略的機構怡和洋行檔案一八六二年一月六日格林緻香港怡和洋行信說：「我們再沒有聽到盜匪搶劫的事情。」二月七日信又說：「過去兩周，一箱鴉片都沒有買得出去，中國中間人傳說，叛黨領袖不許運鴉片到內地去。」從侵略分子的報告中，可以看出呈忠、汝增保護治安、嚴禁鴉片的成績。同時，對於平定物價，物資交流、農業生産以及與外人的友好關係等方面工作，也都盡了他們的努力。格林三月八日信說：「米價已經下跌了，有好些米船從南方來，日內就可到達，今天米價每石三元四角五分，銅錢已漲價，小量的兌換，一個墨西哥銀元衹換到一千三百七十五文，不幾天前我們還能換到一千四百三十文的。因為有幾條泉州船從乍浦開來，所以糖也落價了。……有大批山東船正在裝運北路貨，北路市場對福州紙的需要正好。目前太平軍正掌握全省或其大部分，他們允許歐洲人憑他們領袖的路憑到鄉下任何地方去旅行，對外國人好像是非常急於培植友誼，保持信譽，所以衹要我們當局不干涉太平軍，我預料本口將有很好的生意可做。這兒已到了一些生絲，茶葉也有來貨。」四月二十一日信又說：「鄉間叛黨對外國人好像相當的好。他們已在建立海關，任何通過海關的貨物，都付少量的關稅」〔一〕。
　　但是，外國侵略者並不是要做正當的通商，並不是要跟太平天國訂立友好的關係，他們的目的，是要賣鴉片毒害中國人民，是要侵犯中國領土主權，太平天國存在一天，就斷不容外國侵略者侵犯中國的主權，因此，為了要達到他們的侵略目的，就必須進行扼殺太平天國革命。
　　壬戌十二年三月，英、法侵略者就藉太平軍歡迎汝增從杭州歸來，鳴炮致敬，流彈入江北岸外人居留地事件，立刻從上海派出一支英、法軍隊來寧波，以英國艦隊司令■樂德剋做英、法聯軍司令，嚮寧波太平軍提出四項要求：一、道歉；二、立刻將控製着英、法船衹和租界區的一個炮臺上的大炮搬走；三、撤去面對租界區城墻上的武裝士兵和槍炮；四、嚮法國海軍提督保證將來以友善的態度對待寧波的法僑。呈忠、汝增答覆■樂德剋，說流彈出於無意，拒絶移開炮位，撤去警備，至於外人居留地乃是屬於天朝的，應該與中國其他地方一樣，絶對受天朝的管轄，對外國侵略者所說的「租界區的權利」，斷然予以駁斥。最後說明决裂絲毫不怕，並且正在準備打一仗，以决雌雄，惟仍望彼此和好，决不啓釁。外國侵略者蠻不講理，再三提出無理要求，呈忠等衹得以：一、關於流彈事件，前已解釋明白，此後必更謹慎：二、炮位係防定海清軍，非清軍來攻不開炮，但仍允塞閉炮眼，不裝藥彈：三、間雜人等，不令登城來搪塞外國侵略者。一面招集軍隊宣佈外國侵略者種種橫蠻無理準備抗戰。
　　三月二十六日，清朝提督陳世章、寧紹臺道張景渠會同海盜布興有、布良帶攻陷鎮海，就要來犯寧波。於是■樂德剋與法國艦隊司令耿呢（LieutenantKenney）就乘這一個機會來威脅太平軍，送來了一封照會，說在清軍進攻時，如城上炮火擾及江北岸租界，及艦上軍民，即還炮攻城。並勸太平軍和平退出寧波。呈忠、汝增對英、法侵略者這一個橫蠻的照會，立刻答覆他們說：
　　天朝九門禦林開朝王宗(殿左軍),討逆主將(黃),)照會
　　(大英欽命總領駐紮寧波水師各兵船總兵官■),大法欽命駐紮寧波水師兵船統領官耿)臺下：本主將頃接來照，一切誦悉。貴總鎮所言，雖屬合理，但本主將等抵寧之時，與貴國和好之後，凡貴國所言，能於依允，莫不依從。即如貴國前文囑本主將等將城墻炮臺對江北岸之炮位移開，本主將等當即飭令兵丁將城墻炮臺對江北岸之炮眼塞閉，何謂本主將等不肯依從？至於清兵帶得無數大炮船前來攻取寧波，本主將等奉命專徵，復有何慮！惟炮臺城墻炮眼我軍性命攸關，清兵由何處前來，我國自必對何處開炮。至貴國慈厚為懷，恐其炮傷江北百姓，即煩貴總鎮飭清兵由別處來攻寧波，勿由江北而來，我國自不對江北岸開炮。如其我國無故轟擊江北，那時即是我國不是，聽憑貴國施行。所有懇本主將等棄此寧波，本主將等北剿南徵，無非欲得疆土，如鎮海濱海小邑，棄之無妨，寧郡何能擅棄！本主將為臣下者，有一分力，自要盡其一分，如其與清妖爭鬥不勝，即棄之再為緩圖，斷不能擅自棄之也。謹此照會
　　臺鑒並候
　　即祺
　　殿左軍主將黃呈忠討逆主將範汝增駁斥英法海軍統將無理要求照會
　　為照覆事
　　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國壬戌十二年三月二十七日這時候，英、法戰艦在寧波的，有英國兵艦會戰號（Encounter）、林頓號（Ringdone）、開斯屈爾號（Kestrel）、哈代號（Hardy）、法國兵艦孔夫子號（Confucius）、炮艦星號（E，taile）。■樂德剋、耿呢兩人接到呈忠、汝增這封堅决拒絶的照覆後，决定等候到清軍進攻時，就藉口嚮太平軍攻擊，用武力干涉。
　　二十九日（夏歷四月十二日，陽歷五月十日）上午清晨，張景渠、布興有等帶領的清軍和海盜戰船在外國兵艦旁邊擦過，其中有一艘嚮炮臺開火，太平軍避免引起與外國侵略者衝突起見，不還擊。可是當■樂德剋從會戰號上嚮城上發炮時，太平軍看見侵略者已經動手，他們立刻嚮會戰號還擊。於是港內所有的英、法戰艦就一齊開起火來，嚮炮臺攻擊。太平軍沉着地英勇地堅守着他們的炮位，大炮一經被轟翻，立刻又重新安上炮座。清軍和海盜戰艦在會戰號第一聲炮響時，也立即下錨停駛，開火攻擊。太平軍在勢力十分懸殊的情況下，以無比堅定英勇的威力迎頭痛擊敵人，戰鬥從上午九時開始，到下午三時，炮臺、大炮以及防禦據點，都完全被擊毀了，立即預備肉搏戰。英、法侵略者看見城上寂然沒有聲息，就拿爬城梯來登城。太平軍早已在城垣下的一個墳地裏面守候着，用槍矛挑去爬城梯，用糞罐、火彈、石、磚等物猛擊，把進攻者擊退。英、法侵略者又繼續進攻，■樂德剋帶衝鋒隊登了城。汝增立刻率領戰士從城垣上跑步嚮前，迎擊敵人。在距離■樂德剋十碼遠的時候，汝增一邊手執着一枝槍，同時開放。突然，城墻給開斯屈爾號大炮命中倒塌，阻住汝增前進，掩護敵人退卻，救了■樂德剋的命。但是，由於炮臺、大炮已經被毀了，城垣也被打開缺口了，英、法侵略軍就大隊蜂擁進城來。太平軍一直巷戰到下午五時，纔從南門和西門撤退。
　　這一役，太平軍對英、法侵略者的武力干涉，給以非常英勇堅定的打擊，把法國艦隊司令耿呢、英國艦長剋來吉（Grigic）、赫哈呣（Huxham）都打傷了，把英國軍官德大衛（Davis）、甘蒙（Cannon）等都打死了，耿呢也因重傷而死。太平軍雖然失了寧波，但英、法侵略者卻受了重大的損失，就是英國侵略分子的報告，也不得不自供「這次轟擊造成極大的死亡」，而承認太平軍「作戰非常堅定勇敢」〔一〕，叫他們認識到中國人民反侵略的無比堅強的力量。
　　英、法侵略者攻陷寧波後，在寧波、餘姚一帶，橫行霸道。海盜布興有部下多廣東天地會，這班廣東天地會員，他們雖然一時受布興有的欺騙跟他投降清朝，但他們本來富有民族革命的傳統，看見了外國侵略者的橫蠻舉動，他們站在民族立場，起來打擊法國侵略者，殺死法國軍官。外國侵略者與清朝統治者要鎮壓他們，他們就一齊起義，加入太平天國。呈忠、汝增領導他們起來，在八月初七日（夏歷八月二十五日）攻剋慈溪。清朝江蘇巡撫李鴻章派美國侵略者華爾帶常勝軍來救，在慈溪大戰，太平軍把華爾打死。
　　這年夏，敘功呈忠進封戴王，汝增進封首王〔一〕。九月，李世賢帶精銳回救天京，英、法侵略者與清軍聯合乘機進犯，浙東郡縣相繼失陷，呈忠、汝增等也撤退。癸好十三年正月，呈忠、汝增屯軍江蘇宜興、荊溪。這年春天，太平軍從長江北岸嚮上遊進軍，呈忠、汝增與來王陸順德、梯王練業坤出兵安徽牽製敵人，配合作戰。甲子十四年二月，呈忠與輔王楊輔清、堵王黃文金等同守浙江湖州。三月，隨侍王李世賢入江西〔一〕。乙好十五年正月，剋復福建漳浦〔二〕。其後情況不詳。
　　汝增在天京陷後，衛護幼天王轉戰皖、浙間。甲子十四年八月，在安徽歙縣建口戰敗受傷〔三〕，軍隊都被敵人打散了，汝增書伏夜行，歷盡了千辛萬苦，纔走到江北遵王賴文光軍中。他在軍中地位，列在賴文光、任化邦、牛宏升之下，而在張宗禹、李藴泰之上〔四〕。丁榮十七年鼕，東路軍在山東壽光縣覆敗，汝增英勇犧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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